赤飛鳴回了家，在回家的過程之中買了牛骨頭和內臟，內臟彘牛羊都有還買了辣椒和花椒，順便又帶了兩份禮物。 　　牛骨頭和內臟都很便宜，牛骨頭一毛一根兒，內臟更便宜，一毛錢一副，就是腰子貴了點，兩毛五一個，全是錦官城這幫耙耳朵的男將們把價格炒起來的。 　　辣椒和花椒是赤飛鳴最喜歡的口味，內臟煮了吃不就事兒，赤飛鳴更喜歡鹵了之後當做零食吃，兩件禮物是給李平山的孫子孫女準備的，明天過年，就算是再難，小孩子總是需要快樂的。 　　赤飛鳴本想要去買一件新衣服給自己，但是走到店裡就又出來了。 　　太貴。 　　茍三兒這家夥身上穿的皮子大衣居然是熊皮的，一件皮子大一居然要一千二百個元，赤飛鳴討了個沒趣，在隔壁買了一套加絨加厚的內衣，花了一元八毛錢。 　　回家之後就將東西交給了李平山他們，赤飛鳴邊等著飯好，便開始打拳，乘著打拳的間隙，赤飛鳴翻看著通緝令，通緝令裡麵確實有馬連良這號人物，案情極其簡單： 　　“通緝令：馬連良（馬連梁、元哥），川地口音，男，捉刀人，身高五尺八寸，身材消瘦，馬臉三角眼，左耳缺耳垂，眉間橫疤，九指，擅使單刀。 　　簡要案情：帝歷二二三八年九月十三，該人與太平賊人勾結，持三尺雁翎刀，於漢陽街口當眾殺死稅吏二人。 　　影響惡劣至極，漢陽六扇門發布甲級通緝懸賞：生擒馬連良押送漢陽者，獲銀元一萬兩千；斬首馬連良送至六扇門者，獲銀元一萬；協助擒獲馬連良者，獲銀元五十；” 　　價值不菲。 　　一萬二千個元！ 　　赤飛鳴好心動。 　　但是赤飛鳴知道這一點幾乎是做不到的，為了讓兩個稅吏家裡泄憤，去冒這個險十分劃不來。 　　這兩家一看就家資不菲，居然能出的到一萬個元的價錢，或者說稅務司也不差錢。 　　——六扇門隻負責抓捕和索證，定罪是刑部的事情，六扇門隻負責提供辦案經費，每一個犯人的懸賞大部分都來源於受害人家裡的貢獻，除非是特級通緝令，才會是六扇門出錢。 　　看起來這份懸賞十分誘惑。 　　尤其是李射山他們為馬連良下了套，用懸賞通緝令的方式試探出了馬連良在上麵的護身並不是那麼強勁。 　　甚至是上麵的人在故意用李射山他們和馬連良他們的矛盾試探，試探的是馬連良身後人的態度。 　　但李射山說的太模糊，赤飛鳴想或許是背後的大佬博弈，或許是某一個大的行動。 　　反正不可說。 　　赤飛鳴把玩著十二個元一個的平安布老虎，很簡單的工序，粗糙的手感，虎背兩邊一句對聯： 　　馬上得之，馬上治之，造億萬年太平天國於弓刀鋒鏑之間，斯誠健者； 　　東麵而征，西麵而征，救廿一省無罪良民於水火倒懸之會，是曰仁人。 　　好重的殺氣！ 　　完美的形容了五軍都督府這三百年來做的所有事情，但赤飛鳴下意識的覺得這絕不是贊美五軍都督府的。 　　明明更加合適的詞語。 　　赤飛鳴左右翻看，沒有看出來有什麼不一樣的，又練了幾套拳，赤飛鳴捏了捏裡麵，裡麵好像有碎紙和硬紙殼子，還有沙沙的聲音，這是楊絮，還是柳絮。 　　反正不可能是暖和而昂貴的棉花，更不可能是能夠吸水、還能做沙發的海綿。 　　赤飛鳴真想撕開看一看裡麵，不是變態，隻是想看看裡麵有什麼。 　　但是李平山他們好說歹說都不同意，赤飛鳴隻覺得心裡別扭得很，高利貸敢頂著不給，是因為老爺子覺得自己還清了，占了道理，但是一個月一個人一個元的價錢又覺得合理，因為街上所有的人都是這樣交的錢。 　　這個世道真的奇怪啊！ 　　赤飛鳴練了半夜，用打來的三婁子配上一斤的鐵盒，塞了兩顆破格氣血丹再睡去了——一顆配半斤和兩顆陪一斤是一樣的濃度，反正“赤飛鳴”告訴赤飛鳴自己是公斤級別的酒量，一天一斤沒什麼問題。 　　第二天，大年三十，不是一早。 　　還在淩晨，時分，雞剛叫、狗剛從外麵爭奪交配權回來。 　　外麵兩個小孩已經在大呼小叫的歡迎新年的到來，仿佛這一天和平常的日子完全不一樣，天不是冷的、光不是冷的、風不是冷的。 　　的確有驚喜，李王氏把給赤飛鳴熬了一夜的骨頭湯給兩個小孩一人添了一大碗，然後又沖了一瓢水進去。 　　赤飛鳴表示沖水是完全沒必要的，酸菜壇子大小的罐子，兩碗能喝的了多少。 　　索性當做沒看見，翻了個身繼續睡下，《九牛二虎》在陽光充足的時候最為有效，但正午的時候會練得渾身氣血沸騰難以忍受，隻有早晚太陽沒那麼霸道的時候最為有效。 　　這個時候太早了，練拳空耗氣血，太陽沒出來還可以再睡上兩三個小時。 　　再睜眼，正好是黎明，赤飛鳴抓了一把鹵煮塞進嘴裡，穿著內襯便出去了，碗裡倒入一包氣血散，一瓢骨頭湯沖上，滾燙的骨頭湯隻是吹了兩口氣，在這零下十度的早晨就涼了一半，往嘴裡倒去也不會燙人，隻有渾身舒爽。 　　這天真的冷了很多，氧氣含量再一次提升了，就是不知道多少，去年這個時節，比這還要高的東巴縣還能隻穿一件內衣和軍大衣就能出門的。 　　兩個孩子便是明顯的，一千吃一頓要管五六個小時，現在不過三四個小時就餓了，而且還容易困。 　　赤飛鳴出門給兩個小孩而給了禮物，算是新年祝福，然後繼續練拳，看著他們忙活著團年飯，收拾家裡，也收拾了赤飛鳴的房間。 　　貼春聯，放鞭炮，好不熱鬧。 　　除夕是大明傳統節日中最重大的節日之一。 　　每到這一天，遠方的親人都要回到家裡與親人團聚，吃上一餐團圓飯，表示一家人永遠團團圓圓，幸福美滿。 　　玲嬸兒很早就起來切肉切菜、要做五香等好吃的，小姑娘則在一邊幫忙打下手，幫玲嬸兒擦桌子掃地板做最後的清潔工作。 　　小男孩兒幫李平山老爺子貼門聯，左邊是：丹鳳呈祥龍獻瑞右邊是：紅桃賀歲杏迎春橫批：福滿人間。 　　洗的乾乾凈凈的大門上貼著紅通通的門聯真漂亮啊，最後還在兩邊掛了燈籠。 　　赤飛鳴好羨慕。 　　他家裡過春節從來都很簡單，無非就是打掃一番，然後吃上一頓，好像這麼多年都是這樣沒有好臉色的過著新年。 　　他不放過他的爹。 　　他的爹也不放過他。 　　都是留著相同的血，都是一樣的犟。 　　都是懲罰自己的方式懲罰別人。 　　吃了早飯，李王氏就開始燒開水，這是要把家裡抹一遍，李平山也拿著揚塵——長竹棍上幫著竹枝竹葉，能掃蜘蛛網子和灰塵。 　　等到收拾乾凈，便是到了下午，一家人圍起來包餃子，兩個小孩兒也興沖沖的跟著包。可惜包的都好難看，最後還是玲嬸兒幫了忙，要不然一個個都露餡的。 　　不過沒多久就吃飯了。 　　吃飯前由李平山點燃了一串很長的鞭炮，劈劈啪啪響的。 　　大家圍著最大的那張圓桌子坐著。 　　赤飛鳴本在房間裡麵待著，但還是被邀請到了桌上一起，本來想在房間裡麵自己吃的，但是一家人都來勸，實在拗不過，索性一起吃了起來。 　　李平山添了七個餃子，分成七個碗，給兩對父母，給兩個兒子和媳婦兒，七個餃子他全吃了，餃子裡麵放多了蔥，李平山罵罵咧咧的流眼淚。 　　回到桌上，中間是炭火爐子在燒著湯，裡麵是赤飛鳴固執加進去的肉食，一個人貢獻的是他們所有人加起來的三四倍。 　　還有丸子，還有剛才包的那些餃子，一看就很好吃。桌子上也擺了很多小孩兒喜歡吃的排骨酥、牛排、鴨肉之類的。 　　總之看的兩個小孩兒眼花繚亂的。 　　李平山固執地要喝酒，赤飛鳴用自己的酒陪他，李平山老夫聊發少年狂，和赤飛鳴乾杯了，兩個小孩兒書沒白讀，還說這恭賀的話： 　　祝爺爺奶奶身體健康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嘿嘿，然後李平山就塞給了他們鼓鼓的紅包，要他們好好學習，健康快樂。 　　轉過頭來，他們兩個無師自通，居然也給赤飛鳴拜年。 　　赤飛鳴沒經歷過這個，沒準備，從兜裡掏了兩個銀元當做過年禮物。 　　兩個小孩兒歡歡喜喜的接過，歡歡喜喜的遞給了玲嬸兒代為保管。 　　嘿嘿，收了大紅包，兩個小孩兒當然很快樂了。等吃完飯，小孩兒和女人下桌，洗澡和更喜歡的穿新衣服。 　　兩個男人在桌上喝酒，你一口我一口，李平山早就醉了，這人今天感覺有心事，赤飛鳴十九載第一次喝酒，酒量沒練出來，也是醉了。 　　但是忽然，李平山把住赤飛鳴的手： 　　“你有表字嗎？” 　　表字，這一般是有能耐的人才會取的，赤飛鳴寒門都算不上，根本不配，但是赤飛鳴有表字，自己給自己取得。 　　“有，表字魏搏。” 　　“魏搏？”李平山琢磨了一下，咂了咂嘴，“你這字，有點跋扈啊！什麼時候取的？誰取的，這可不是很吉利啊!” 　　魏搏。 　　五代十國是武夫的巔峰時期，囂張跋扈不可一世，魏搏牙兵的跋扈在五代十國之中也是首屈一指，畢竟能被魏搏節度使三次屠殺。 　　太不吉利了！！！ 　　“我剛取得。” 　　李平山想了一下，的確，捉刀人取這個名字不就是要囂張跋扈不可一世嗎？ 　　“正房還是我的，我有一事相求，如果可以，願以正房相贈。” 　　赤飛鳴簡單直接：“我保不住你家。” 　　李平山：“兩個孩子？” 　　赤飛鳴：“我自己都保不住。” 　　李平山不再強求：“那就算了，喝酒。” 　　赤飛鳴：“喝酒。” 　　酒勁兒很大，赤飛鳴隻記得自己是走回床上的，睜眼睛就是傍晚了，兩個小孩兒進來拉赤飛鳴出去玩，赤飛鳴也想看看大城市怎麼過年的。 　　換了衣服，打了灰塵，出了大門。 　　街道上粗粗一看，人頭攢動，雜亂無章。 　　細細一瞧，這些人是不同行業的人，從事著各種活動。大橋西側有一些攤販和許多遊客。 　　貨攤上擺有刀、剪、雜貨。有賣茶水的，有看相算命的。許多遊客憑著橋側的欄桿，或指指點點，或在觀看河中往來的船隻。 　　大橋中間的人行道上，是一條熙熙攘攘的人流；有坐轎的，有騎馬的，有挑擔的，有趕毛驢運貨的，有推獨輪車的…… 　　大橋南麵和大街相連。街道兩邊是茶樓，酒館，當鋪，作坊。街道兩旁的空地上還有不少張著大傘的小商販。 　　街道向東西兩邊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較寧靜的郊區，可是街上還是行人不斷：有挑擔趕路的，有駕牛車送貨的，有趕著毛驢拉貨車的，有駐足觀賞汴河景色的。 　　以六層的房子形成的街道為中心，兩邊的屋宇鱗次櫛比，有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廟宇、公廨等等。 　　商店中有綾羅綢緞、珠寶香料、香火紙馬等的專門經營，此外尚有醫藥門診，大車修理、看相算命、修麵整容，各行各業，應有盡有。 　　大的商店門首還紮“彩樓歡門”，懸掛市招旗幟，招攬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賈，有看街景的士紳，有騎馬的官吏，有叫賣的小販，有乘座轎子的大家眷屬。 　　還有身負背簍的行腳僧人，有問路的外鄉遊客，有聽說書的街巷小兒，有酒樓中狂飲的豪門子弟，有城邊行乞的殘疾老人。 　　男女老幼，士農工商，三教九流，無所不備。 　　交通運載工具：有轎子、駱駝、牛馬車、人力車，有太平車、平頭車，形形色色，樣樣俱全。繪色繪形地展現在人們的眼前。 　　“當當當……” 　　隨著青羊宮殿鐘聲的敲響，煙花和爆竹便齊鳴起來。 　　所有人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煙花，點燃了煙花筒，隻聽見“轟”的一聲巨響，一顆煙花彈升到了空中。 　　在一瞬間爆炸了。 　　那爆炸了的煙花仿佛是一朵美麗的蓮花在空燃唯中展開了花瓣。 　　這時，一顆顆煙花又從煙花筒中噴發，像無數明亮而璀璨的流星，在天空中一閃而過…… 　　天空中還閃爍著其他的煙火，它們有的如一串串珍珠，有的如一顆顆流星，有的如一朵朵菊花，有的如一條條瀑布…… 　　目不暇接。 　　興致勃勃的人們放著七彩的煙花，那最大的最精彩，一炮一炮地射上空中，找書苑 wｗw.zhaｏｓhuyuan.cｏm 散開出一朵花。 　　還有那地上開花，別看它小，威力也是挺大的，一點燃，立刻旋轉起來皮戚培，發出了光芒，開出了一朵小花。 　　那含笑引蝶，簡直像真的一樣，飛上天旋轉，然後翩翩起舞，最後畢畢剝剝地炸開了。 　　聲音震耳欲聾，煙花競相開放，美麗極了！ 　　一聲聲響亮的爆竹聲，一朵朵光芒四射、燦爛無比的煙花，在天空中飛舞，各式各樣，五光十色，把天空點綴成一朵鮮花，夜空頓時變得光彩奪目。 　　大街小巷人流如潮，辛勤勞動一年的人們，紛紛走出家門，享受節日的閑暇，男女老少個個臉上洋溢著歡快的笑容。 　　大街上的顏色也比平時鮮艷多了。隻見彩旗飄揚，各色商家標語、條幅迎風招展。 　　商場門口掛著一隻隻大紅燈籠，看一眼就讓人心裡暖和。 　　湛藍的天空中，一隻隻彩色孔明燈在燈光的照射下艷麗奪目。 　　寒風拂過，大小孔明燈迎風起舞，又仿佛在向路人點頭致意。 　　兩個小孩給赤飛鳴買了一根冰糖葫蘆，赤飛鳴吃了一口。 　　好酸！ 　　好甜！ 　　好吃。 　　兩個小孩兒好像自己的兩個親親的弟弟。 　　赤飛鳴好想自己的兩個親親的弟弟。 　　忽然覺得風好大，眼好酸，淚水就滾了出來，滾燙炙熱，在硬漢的古銅色臉上奔騰不息，最後隱藏在軍大衣的狗皮領子裡麵。 　　今天是大年三十。 　　赤飛鳴——二郎，字魏搏的男人想要囂張跋扈一世——覺得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