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引!將軍!你的路引!” 鋪天蓋地的桃花雨中,放牛娃依舊奮力揮動手臂,大聲呼喚。 在屋內人驚愕的目光中。 放牛娃的身體像一麵摔向地麵的鏡子,四分五裂,像石磨上的玉米,被滾動的巨石碾壓成粉末。 前一秒還是興高采烈完整的人,後一秒變成了浮遊天地的塵埃。 他的身體在眾人注視下毫無征兆的碎成星星點點朝四處迸濺,血色順著紛落的桃花飄零,沾染了紅色的芳菲,隨風飛揚,像訣別的蜉蝣閃耀著最後一絲光輝與風共舞。 生與死的轉換,隻在間不容發的一瞬。 “這……” 變故發生的太快,江流和李牧二人驚愕到瞳孔放大。 “他體內被人植入爆炸符,若是早一點發現還能救他,現在我也無能為力。”美婦人下意識的解釋,“人死不能復生。” 她不在乎外人的死活,卻格外在乎“江流”的觀感,她不確定這個放牛娃與“江流”的關係,不想三萬年換來的一次見麵心中就起了隔閡。 美婦人感知到結界外的危險,視線投向結界入口,目光穿透過無邊的虛空,落在另一個世界彼岸,她聽到一段低沉的警告聲音,神色逐漸嚴肅。 —————————————— 結界外。 半個時辰前。 駐紮在附近半月有餘的七王聽從李旦的調令,率領浩浩蕩蕩的軍隊抵達荒木村的外側,鐵桶陣一般包圍了整個荒木村。 隨後派遣的隨從與護衛迅速蕩平村落裡的殘磚敗瓦枯木雜草,以村中央枯井為中心,搭設起一座氣勢恢宏的高臺。 高臺上方,鷹敕收好日行千裡的神通,盤旋許久的巨大烏雲終於消散。 鷹敕化作人形落在高臺上。 鷹敕屬於鷹隼一脈,是北疆大漠地區土生土長鷹族的分支,擅長日行千裡,他們這一脈因為與古祖神鳥血脈過於疏遠,在妖族中地位不高,否則人間這檔子事也輪不到鷹敕身上,即便如此,為了振興鷹隼這一脈,鷹敕依舊兢兢業業辦好仙界妖王交代的差事。 此時化作人形的鷹敕身材頗高,臉頰消瘦,顴骨突出,鼻梁高挺,銳利的眼睛淩厲有殺氣,目光有著上位者的威壓,落處令人心驚。 與他一同落地的還有一位中年胖男人,正是方才懸掛在烏雲下方赤裸裸的逍遙王李旦,隻不過此時的他頭戴冠冕,身穿金色五爪龍紋長袍,腳踩金線和紅線編織的厚底鞋。 李旦精神抖擻,虎視龍行,宛如一位人間的君王,在太監左擁右簇下緩緩步向高臺的王座…… 草灰蛇線,伏脈千裡。 這一切發生並非巧合。 李牧也好,李旦也罷,在鷹敕眼裡不過人世間追名逐利蠅營狗茍的棋子。 而他鷹敕,作為天地間最高貴的妖,才是此間唯一的執棋人。 天地獨尊的妖族怎麼可能像世人傳說那樣因為獻祭自甘墮落成為人類的打手? 所謂鷹敕保護李旦的說法從一開始就是騙局,一切都不過為了盡快完成仙界交代的任務布局的幌子。 一年前鷹敕接下仙界妖王布下的法旨,謀定而動,決定煉化李旦,通過他來把持局麵,再有一兩日,他就可以徹底煉化李旦最後的殘魂,使李旦徹底淪為毫無情感的提線木偶。 這一年來,他指使李旦獻祭蜀地百姓,命令七王率領大軍駐守蜀地,寫信誘使李牧單刀赴會……一切一切,都是鷹敕精心編織禍亂天下的巨網。 李牧來則注定死,李牧不來則亂軍起,無論來,或不來,天下都將流血漂櫓。 唯一的變數李牧的馬受驚,與約定的地方偏離幾公裡,誤入貓妖梨花的領地。 鷹敕此生誌在千裡,同為妖族,不想為難無跟腳的貓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若她不識抬舉,影響自己的計劃,他絲毫不介意揮手滅了這個無足輕重的變數。 放牛娃是他故意送給貓妖的警告。 高臺上的鷹敕打量著周遭人類,這些渺小的奴仆當真可笑,為了一己之私打破頭,他每時每刻都覺得他們惡心反胃,一刻也不想與他們攪渾在一起。 可他又不得不完成仙界妖王交代的任務,他急需一顆洗髓丹,不為他自己,為他那不爭氣修為難進的兒女。 他孤零零地側坐在太師椅上,緩緩打量著下方忙忙碌碌的人群。 他一點也不高興,從他被迫來到蜀地那天開始。 有些事不想做,卻不得不做。 錯的是事,還是人,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作為李旦親封的護法金王,權力大到足以媲美李旦,即便將來有朝一日李旦真成了人間唯一的帝王,他都無需朝拜,甚至帝王還得尊稱他一聲尊者。 這是何其尊貴的身份?該是多少人夢寐以求人間至高無上的權利? 可人間有什麼好?與成仙的欲望相比,讓他提不起半分精神。 鷹敕穩固住道心,操縱李旦緩緩坐上金器打造的王座。 隻見李旦不緩不急抬起渾圓的臉,目光透過冠冕的垂珠,睥睨四方道:“李牧不仁不孝,殘害兄弟,擅改法製,以致禮崩樂壞,盡失人心!” “法不可壞,禮不可違,如今寡人在此立誓,將順應天命,敬天法祖,誅殺李牧,在此登基,天下共同見證!” “吾王萬歲!” 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