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鬧市裡,人們安靜的挑選著自己心儀的物品和賣家進行交易。 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直到下一刻。 一座房屋突然倒塌,人群中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之前和周全對視的那名男子也是停止了傳話的動作,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那轟塌聲的來源。 塵囂聲起,突然間一團巨大的雲霧化作一隻巨大的手掌。 手掌之間雲霧飄籠,稱得上是朦朧,可那手掌在場中的人看來已經遮住了半邊天空。 黑與白,涇渭分明。 手掌拍落,雲霧流動,空氣炸裂。 一掌拍落,直接把十幾個人和五座建築開成了碎片。 人群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聞針可落。 夢幻的場景未曾同夢幻一般破碎,那一掌所下所留下來的碎片時刻提醒著眾人剛才發生了什麼。 無聲的提醒比有聲的提醒更加震撼,更加震耳欲聾。 “跑。” 不知道的是誰喊的這一聲,仿佛帶著魔力一般,眾人開始四散逃來。 如敗穴螻蟻,如倒樹猢猻。 男子也在逃跑的人群裡,隻不過他走的是另一個路線。 重山是異場,缺隙自然存在,隻不過類似於重山這種特殊異場缺隙是可以被消除的,林潭生在創立了這座黑市的時候隻留下了兩個路口,一個是讓他人進出的,一個是讓她自己逃離的。 隻不過作為黑市,國家自然是不可能視之不理,自然會派入一些臥底潛伏在黑市進行觀察,定期匯報。 而他便是潛藏在這座黑市的臥底,從前年開始。 上一任的臥底因為上級任務原因被調去了新的崗位,而他作為後輩通過努力爭取後自然頂了上來。 這兩年來黑市都正常運轉,並沒有偏離預想的軌道。 但是這一次,事發的太突然了。 他甚至沒有時間去反應,急忙跑去他所居住的房子,裡麵有著隱藏的第三個缺隙。 那是國家專門為潛藏的臥底安排的,每一個黑市裡都有專門的一條逃生路線,是無數人為他們的生命安全進行的細致規劃,從無數選擇中挑選出來的最優解。 這時異變出生,那個雲霧化成的手掌又再一次散開,重新凝聚,化作了一個全新的……人。 和周全看到的異鬼不一樣,他是真正的人,由雲霧所化成的,人。 這太恐怖了,太顛覆常識了。 可是逃散的人群中卻是有眼尖的人認出了對方。 重山山主,神字,吳歲月。 神通——雲裡霧裡。 吳歲月站立在空中,身著一白袍,隨風飄動,有光芒傾瀉於中。 身姿修長,麵容俊秀,沒有歲月的痕跡在他臉上進行過雕刻,仿佛真印證了他那名字“無歲月”。 歲月都不曾經過他。 可惜他左邊的袖袍卻是空空蕩蕩,那是多年前被黑白雙相聯手斬斷的。 一名神字的整條左手。 彼時他們還在鬼字,聯手起來卻已經可以斬斷已在神字這一階層傳名許久的吳歲月整條左手。 無可不謂之“長城楚帝後風”之名。 可無論怎樣,那也隻是斬斷了一條手臂。 如若不是當時浠泂羕親自出一劍,給他立了個警告,他直接就可以把孟雲出和語夕照兩人直接永遠留在了這裡。 不過他也不能說無收獲,浠泂羕那一橫劍招,直接打破了他的虛幻。 要不是浠泂羕收了手,一劍便可以直接削去他五成命身,他從神子跌落至鬼字。 他至今還記得浠泂羕當時那嘲諷的話——“假和真的混在一起,竟然還敢妄想稱作真,腦子被驢給踢了吧。” 雖然浠泂羕語氣中滿是不屑,但這反而增加了他的鬥誌,也讓他明白了自己神通的進步空間在哪裡。 那一戰過後他便潛心修煉,把整個重山的生意全部交給林潭生去管理。 對於林潭生,吳歲月沒有太大的意見,因為那是救命恩人的血脈。 所以哪怕是林潭生成功執掌了黑市的全部權力,他也並不會多說什麼。 他是遊歷下山的神,凡塵凡事,名利不拘。 隻不過當林潭生全部執掌了是的全部權力,這份香火情也就斷了。 但是現在,香火情還沒有斷,林潭生卻死了。 這讓他很憤怒,異常的憤怒。 他並非徐聞侯那種神字,對於因果這種東西並不需要太過在意,但是對於香火情這種大因果,他不得不在意。 得天之勢,因果不沾。 鬼神擁有的壽命要比普通人要長的多,人字通常比普通人多個半百之年,鬼字通常比普通人多個兩期頤,而神字,有史記載多擁有六個期頤。 那相較於古人來講是真正的得道長生。 但打破天壽之限是歷代鬼神無盡前撲後繼想要完成的一項事業,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凡塵因果越少,越有可能打破天壽之限。 所以很多鬼神都是盡量消除自身因果,例如徐聞侯畫地為牢自囚己身,隻為減少自己的因果;楚定玄獨守國關百年,又何嘗不是減少自己的因果。 因果不除,天壽壓身。 他吳歲月因為這一份香火情蹉跎了多少光陰,可如今林潭生死了,香火情斷了,成了因果,天壽之限愈進,而他打破天壽之限的可能卻是愈發渺茫。 這讓他如何不憤怒。 探出左手,有這玉光流轉、雲霧攜身。 天地之間,無聲的虛幻了起來。 高樓飄升,有人墜地,皆是雲霧之間,幻夢實世。 這一神通,隻窺一眼便可見其猙獰。 何為神? 此證神。 一招之間,便可改變天地之勢。 “嗯。”吳歲月的視野中看到了逆著人群的項生戎和虞夢。 “爾等螻蟻,竟然也敢犯神明。”吳歲月隔空一喝。 這一聲,有那天海傾瀉,疏不盡此生,教人異之。 聲音宏大,如山撞海嘯,傳遍了整座重山。 在項生戎和虞夢那一整片區域的人跟著被定住了,或者說除了他們兩個外全部都被定住了。 琥珀之中,盡歸於恒。 叫你動彈不得、身不由己。 這琥珀之中,你又如何定得了時間。 隔空一指,有似天威浩蕩,壓你此身。 平平無奇,雲淡風輕。 這是吳歲月隨意的一指,可對於在那片區域的人來說卻有如滅頂之災。 虞夢嘴中不知念叨著什麼,就在這一指落下之前帶著項生戎憑空消失。 而那一整片區域的人化作雲煙散去,沒有人來得及反抗,也沒有人能夠反抗。 整片區域像是被橡皮擦擦了一下,立刻空白出了一塊地方。 這是神字的力量,恍如神明。 恰在此時,吳歲月心有所感,扭頭看向寫字樓那一方向。 有火雀銜枝,有白雪鋪地。 吱吱吱。 清脆響耳,是雀鳥飛翔。 一道白光閃過,祝訸背著軒轅醉夢的骷髏,身後跟著周全,沖出了包圍住他們的異鬼。 白光折疊成蝶,火雀曼羽。 白光毫無阻礙的沖過異鬼們的身體,火金的羽毛點燃了雲霧。 銀瓶乍破之聲,鐵騎突出之勢。 白光將那些包圍住他們的異鬼瞬間被切割分解,火雀炸裂,讓那些異鬼重新變成了雲霧,融入了地麵的雲裡。 白光斂去,出了一柄雪白的橫刀。 橫刀立馬。 祝訸停了下來,左手直接拉住了沖過他的周全的後領子。 “嘭” 周全一個沒反應過來,直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他一臉幽怨的仰頭看著祝訸,你乾嘛又拽我後領子。 祝訸全當沒看見,他的目光正看著如神明立於長空中的吳歲月。 “好久不見。”吳歲月右手附後,神姿岸貌,微微低下頭與在地麵上的祝訸對視著。 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一個為神,一個為鬼。 “是啊,好久不見。”祝訸聲音有些低沉。 身後的燕雀一起卷卷火焰,流金色夾雜的赤血。 周全看著周身忽然燃起的燕雀,神聖與夢幻。 雲霧之間飄渺朦朧,火雀之間神聖莊潔。 身處這一切中心的祝訸像是神話中的神明走出來,身上有燕雀相隨。 瑰麗,神秘。 美不勝收 匕首再一次擁有了反應,隻不過這一次,心中的惡蛟停止了憤怒。 眼中所倒映出來,是那平靜的海麵之上,雲霧飄渺的仙山之間,有這一聲空靈的風聲,吹散了一切。 吳歲月站立於空中,如那神明在上,頗有不屑的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年你還是個人字的吧?” 祝訸沒有承下無歲月的話,先把自己擋在周全身前,眼神警惕的看著吳歲月:“你現在是想乾什麼,與長城為敵。” “嗬。”吳歲月輕晃腦袋,居高臨下的俯看,是祝訸?是他這重山。 “讓我來看看,浠泂羕如今還能不能出手保你。”吳歲月探手一抓,憑空出現的雲霧化作一道鷹爪。 鷹爪上的每一個細節都活靈活現,如若真品。 刺耳的音爆聲撕裂空氣,向著下麵與火焰保護的祝訸殺去。 祝訸把周全扔向後邊,順便把軒轅醉夢的骷髏放在地上。 在空中被扔出好一會兒後周全才落到地上……屁股又一次開花了。 不是,你跟我屁股有仇是吧?! 沒有去看祝訸如何應對,周全隻是趕忙找了一個安全的地方躲了起來。 笑話,這種級別的打鬥他可參與不了。 就算他有遠星之火這種大殺器也不行,沒看祝訸可以隨意控製嗎? 還好周全沒有看到祝訸發動遠星之火的場景,要不然他的擺爛之心可能是真的更徹底了。 火雀負於雪白刀身之上,有著鳥雀鳴聲響,世人傳唱。 焰尾赤金,渲染出了一片神話。 他沒有想過談判,也沒有想過所謂妥協。 長城的骨子裡就是流氓,流氓可不是用來跪下的。 流氓是一種心態,快速轉變的心態。 逃避、求饒,這叫懦夫。 欺軟、怕硬,這叫小人。 沖動、無腦,這叫莽夫。 好色、下流,這叫色狼。 長城的人不做事情,也可以說是不能做這些。 每一個人都需要找準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當下最應該最能夠做出的正確選擇,流氓的心態,清醒的認知。 長城現在需要樹立的是更加強大的威信,為接下來的計劃做準備。 統一鬼神,至少不讓他們做出什麼無腦的事情。 清除內憂,以防關鍵時期出現什麼幺蛾子。 …… 有很多,都需要很長的時間來完成,可是長城給他們的指標是——兩個月。 兩個月完成一切,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崗位上拚盡全力。 自己又怎麼可以給他們丟臉呢?! 和吳歲月打一場,既可以磨練一下自己的招數體係,自己的戰力,可以借機敲打一下那些暗處想要搞些小動作的鬼神。 終其原因,這一戰,他要打,還要打出真火。 鬼與神之間缺的是什麼? 他之前曾問過孟雲出,孟雲出當時給他的回答是:“一個是別人給的,一個是自己爭的。” 那麼就讓他來試試,吳歲月爭了個什麼。 火焰瞬間染變了半邊天幕,是一道波瀾壯闊的赤金色海麵。 火焰與鷹爪相撞,帶出的是一種難以言壯的湮滅感,彼此消融、彼此相長。 在相互拉扯之間,兩者不多時便消失殆盡,唯有那一場從天而落的星火之雨還在訴說著剛才所發生的一切。 吳歲月眼神有些恍惚,自言自語:“橫刀立馬,原來如此。” 旋即他又無奈的笑了一下,真是,因果。 無邊的火焰卷著神聖向他壓來,吳歲月不避不閃,披散的墨黑頭發下傳來“嗬嗬”的怪笑聲。 吳歲月的語氣有了一絲怒意:“你們,都該死。” 神通——雲裡霧裡 那席卷著萬邊威壓的火浪瞬間將吳歲月蓋過,不過吳歲月站立於其中,未曾沾染半點火焰。 神態自若,氣勢不減,將那擁有著滔天神威的火浪置於何地。 可,吳歲月需要在意那麼多嗎? 不需要在意。 他現在所想的隻有殺了這裡全部人。 踏出一步,轉瞬之間便已來到了祝訸麵前。 沒有任何征兆,就是這樣忽然出現,如此的讓人猝不及防,如此的讓人心驚對方的實力。 神明一念,此方天地,任我行。 這是真正實力的差距,無論你如何努力都無法彌補的。 要不然當時僅有鬼字戰力的語夕照和孟雲出也不會被傳唱有“長城楚帝後風”。 這個世界從來都是如此絕望……可,沒有人願意想過放棄。 掙紮是生命的本質,無論它是渺小還是偉大。 火焰再次席卷燃燒在了吳歲月身上,彪烈使他一瞬間便成為了火人。 天下人以火之源氣為燃,大世異流,盤根錯雜。 祝訸認為火之源氣隻是一種更方便點燃的氣而已,其他的氣也可以點燃,不過點燃的方式不同罷了。 祝訸因為這一個觀點被天下用火之鬼神視為異端,這一觀點也被他人稱為“小道爾”、邪論。 青史筆歐陽曾書更是做了一篇文章《殊之小論》,其中“證執牛耳者,殊笑也,異寬正統,繆人之。”更是指著祝訸鼻子當著對方的麵在那罵。 可是最後呢?祝訸以殺氣凝火辟天下之新道,讓人明白了這條路隻是通往終點的一條,這世界還有著其他的路,而他祝訸,是這全新一條路的執牛耳者。 天下人被打了一耳光,所有人都沉默著,不敢說話,歐陽曾書更是隻能捏著鼻子對祝訸道歉。 在這一條路上,祝訸無疑是一個開拓者,更一名領軍者。 你的殺氣,也歸我使用。 可以說祝訸已經把他的鬼神能力開發到了另一種程度,或者說是另一種能力。 不過相同的能力在不同的人手上也是能夠得到不同的體現,單論這一點來說祝訸的成就可能會被貶低了一點。 可是麵對這燃燒在自己身上的火焰,吳歲月臉上並沒有任何表情,是一張千年不變的臉,任這歲月從身邊穿過,我也依舊坦然處之。 坐於釣臺之上,四平八穩垂餌。 吳歲月出了平淡的一拳,是一個普通人的揮拳,這是帶著一種湮滅生機的力量。 神通——雲裡霧裡 你為實,可若擋不下我這一拳,那你便為虛。 雲裡、霧裡,虛實之間。 吳歲月把這一神通附在了這一拳上,即使是如小兒捶拳,亦可奪人性命。 麵對這一拳,祝訸避無可避,在對方的勢域之內,他一個鬼字便已基本上失盡了手段。 祝訸的表情依舊平靜,哪怕麵對這足以讓他死去的一拳。 生死之間,大機緣所在。 這句話不一定正確,可生死之間,人之潛力,便是極致。 祝訸在逼自己,突破那個極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青山鬼,這個稱號已經鎖住他太久了,所以他要求這生死之間的極限,看能不能有一次,大機緣。 “砰。” 是一聲暴動,扯出了無數人心。 一顆子彈跨越了人潮,帶著恐怖的能量進入了吳歲月的勢域中。 可這便是極限了。 不能再進,因為神明不許。 為什麼國家不統一的鬼神界,隻是因為當時國家的情況並不允許,還有就是因為,有些老怪物,是那是真正的刀槍不入。 所以隻能先擱置著。 好在有著長城進行管理,要不然簍子隻會更大。 吳歲月靜靜的站著,像是一個雕塑,經受了千百年的風霜、千萬年的光陰。 他就是這麼站著,可就已經有了無盡威壓,讓人心顫,跪下臣服。 他轉頭了,略帶詫異的目光落在了舉著槍眼神兇狠的與他對視著的人。 那個人,便是剛才黑市中周全誠心保佑過的人。 他名叫宋威,是國人,也是軍人。 他的職責是,懲奸除惡、保家衛國。 或者說是,保護人民。 哪怕渺小如螻蟻,也要對著那通天的神明進行抗爭。 他不知道祝訸的身份是什麼,他隻知道吳歲月想要乾什麼以及自己要做什麼。 他毫不猶豫的再一次扣動的班級,又是一槍。 不過這一次子彈,卻是隻能停止在離槍口那麼一點點的地方。 螻蟻與神明的差距,永遠都比天與地還要高。 “你,想死嗎?”吳歲月一頓一頓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