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過後的世界好像已經撫平了傷口,那座倒塌的城池也在三年內快速的重新建起。 有人提字,定名白旭城。 十年後。 白旭城內有著行商出入,車馬急行,卷起塵沙灰煙。 不遠處的茶樓裡,有是人聲鼎沸,閑雜交耳。 “聽說了嗎?城郊那裡有著一隻白鬼專門殺人。” “笑話,這白旭城當年那場玉白之戰死多少人,煞氣到現在都還不散,哪個鬼敢來這裡。” “瞧瞧,這都什麼年代了,還不信。” “那鬼呀,長的不是人樣,朝廷都已經發布通緝令。” “去……” “嘭。” 樓上傳來一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樓下的眾人仿佛從未受到影響繼續交談。 “這周拂塵又在賣人肉了。” “閉嘴你不要命啦,人家再沒落也是當今九公主的駙馬。” “駙馬,我呸,就他,一個小白臉不是運氣好罷了,你看看皇帝老兒認嗎?” “皇帝老兒不認有什麼用,現在這個劉家皇室早就沒落。” “……” 吵鬧聲接著,暢談的是這個世界,過不好的還是一個生活。 樓上是一個獨立的房間,房間內散落著破碎的酒缸,還夾雜著些許碎骨。酒氣的惡臭和嘔吐物的味道交織在一起,讓人難以忍受。 在其中的一處,周全醉倒在地上,口中仍在喃喃說著酒話。 他的身體倚靠在一張破舊的桌子上,古裝已經被酒浸透,顯然是剛剛喝了不少酒。 他的嘴唇似乎因為酒意的緣故而微微顫抖,看起來有些痛苦的樣子。 白首倒在旁邊,觸手可及。 下麵的吵鬧聲傳的上來,吵到了周全。 周全煩躁的扭動身體,有好幾個酒缸被踢倒,酒直接全灑了,酒滲透過木板掉滴到了樓下,樓下的顧客早已拿好了酒杯接住。 這酒雖好,卻不適合人飲。 將此酒用於養魚,效果絕佳。 這是由九種死物釀製而成的酒,需要沉入淵潭十年方可封存。封存時並沒有令人作嘔的臭氣,反而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這種酒對魚兒的生長和健康有著奇妙的影響。 將魚兒放入酒中,它們的鰭和尾巴變得更加靈活有力,遊動起來更加迅猛。 魚兒的身體也變得更加健壯,充滿了生機和活力。 這些魚兒吃起來肉質也會更加的鮮美,甚至還能去除一些小病小災,也是被許多貴人追捧。 甚至皇帝還讓禦廚親自做菜,取名——九雁粼龍。 按道理來講這些酒應該會被當權者嚴格掌控,但周全這十年喝下來就不知道有多少。 是的,周全敢喝。 “想好了嗎?”小道童說道。 雖然看不到他的身影,但腦海中卻回響起了他的聲音。 周全擺了擺手,仿佛在驅趕煩人的蒼蠅。 他不明白為什麼對方不出來說話。 已經過了多長時間了? 腦殼有些昏昏的,還有點疼。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自從那次戰爭之後,周全就可以直接被這裡的人看到並與他們接觸。 麵對與老鄭頭所說不同的情況,周全並沒有表現出異樣,而是選擇先觀察。 他發現小道童似乎對這裡非常熟悉,因為每當有他不懂的地方,小道童總是第一時間出來解釋。 此外,周全還感受到小道童每次說話的語氣都有些許悲傷。 周全不想管那麼多,他感覺事情已經偏離了老鄭頭預定的軌道,也偏離了他自己的想象,這讓他感到極度不安。 他想要逃離,但好像沒有辦法。 不過這些年來他也找到了解悶的方法,城門外那早已看不見痕跡的戰場,每天夜晚都有著怪物在遊蕩。 那些怪物聲如犬吠,形似大蟲,尾巴卻是隻有兔子大小。 通過小道童的提醒他也知道了這些怪物的名字,澤勾。 食人屍骨,常出現於大型戰場。 這對於普通人確實是很害怕,但它們麵對周全的情況卻是反了過來。 周全在一次麵對一隻落單的澤勾時與對方交手過一次,那一次他發現白首好像有了一絲變化,或者說是人心。 人心擁有了第四次變化,心眼。 這也讓他明白,那些澤勾也是怪物。 自從明白了這一點,他隔三差五就去獵殺一隻。 那段時間實戰經驗也在快速飛漲,嗯,腦子中的實戰演練。 他也想拚殺,但對方不鳥他。 你知道一個夜晚狂奔十幾裡,累的都吐的感覺嗎? 你知道一個精心布置了十天的陷阱結果剛抓到一個落單的就有十多個眼睛默默的盯著你的感受嗎? 這他媽的簡直不講道理,周全都直接罵娘了。 十年了,你知道這十年我怎麼過的嗎? 天殺的,努力了十年結果就殺了三個。 剩下的無一例外全部失敗。 直到三年前,周全莫名其妙地被一個女人包養了。 在外出狩獵時,他被人敲了一悶棍,醒來時已經是兩年後了。 女方一直稱呼他為“拂塵”,但周全對那兩年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當他問小道童時,小道童隻是半遮半掩地說關係快速發展,直達火箭速度。 總之,周全對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毫不知情。 嗯,就很突然。 女方的臉他也沒見過,每一次見麵兩人都是隔著紗,聲音也總帶著一種朦朧感。 聽起來那個女人可能是個美人,但由於周全沒有見過她的長相,無法確定她是否真的美麗。 畢竟社會上有很多聲音好但樣貌不好的人。 而且在過去的一年裡,周全始終被囚禁在這裡,門外有專門的護衛守護著。 他想要沖出去,但很快就被輕易鎮壓扔進來了。 力量根本不是一個階層的。 一力破萬法,這還是真的存在。 於是他便放棄的沖出去這個想法,反而是和這些守衛交談起來,試著能不能套出一些沒有記憶的兩年來發生的和自己有關事情。 一開始守衛們還是很拘謹,很嚴肅的,但周全開啟了話癆模式之後這些守衛們也逐漸暴露了本性,比周全還能說,硬生生的聊了四個時辰,結果竟然還能繼續聊下去。 你羊羔兔子吧,崔恔猛都不如你! 不過情報什麼的倒也套出來了一些,在這兩年的時間裡,周全和那個女人之間似乎有著深厚的感情,他還作了官,並與女方一起遊歷人間。 從守衛的口中得知自己的情況讓周全感到害怕和陌生。 試想一下,一個陌生的人在這兩年內操控著你的身體,在別人麵前構建了一個全新的人。 在別人眼中對方才是主人,而你在別人眼中才是那個……小偷。 緩緩的坐了起來,右手撐著,左手扶著腦袋。 周全的眼睛不像那些剛剛醉酒醒來的人,充滿了迷茫,周全的眼睛依舊擁有著獨屬於自己的鋒芒,很清醒。 環視四周。 “嘔。” 味道太沖,周全直接忍不住吐了。 捏住鼻子,站起身拍拍沾染嘔吐物的衣服,周全來到門前,敲了一下門:“開門,我要洗個澡。” “駙馬,時辰還沒……” “嘔。” 又是嘔吐,外麵的守衛聽到這個聲音心裡有是有的決斷立刻開了門。 “哢。” 門剛打開一條縫,立刻伸出手去抓住了門外守衛的手。 對方還沒反應過來周全一腳踹開了木門軸那裡。 木門倒下來直接砸在守衛身上,周全又緊隨而上用刀柄末尾直接砸在了守衛的頸椎處。 一切發生的十分突然和緊湊,讓人根本來不及。 人類脖子部位被砸一下可能會導致昏迷,但具體情況取決於被砸的部位和力度。 例如頸動脈、頸靜脈、脊髓等重要部位隻要力度足夠都可以導致對方昏迷。 “喔。” 守衛白眼一翻直接砸在了地上,周全並沒有去扶住他的身體,而是當地另一處方向跑。 這裡的守衛不隻有對方一人,剛才他把木門踹掉的時候發出的聲音別人肯定也有聽到。 千萬不要把對方當做傻子,任何一個國家軍隊就算再廢馳也絕對不是一人可以抗衡。 果然,他剛跑的時候以後就有了三名腳踏木格的聲音響起,聽聲音應該是身穿重甲的。 很快,不遠處的轉角立刻就竄出來了三名身穿重甲龐大的人影。 強壯而威武的形象,穿著厚重的金屬盔甲,閃爍著冷酷的光芒。 盔甲上鑲嵌著精美的紋飾和圖案,展現出代表的的高貴和力量。 每人都是身姿筆直,肌肉線條緊實,手中沒有持任意一把武器,但依舊沉重而威猛,你可以相信這些戰士能輕易地擊碎一切阻擋在他麵前的障礙。 盔甲透露出的的眼神堅定而冷靜,透露出他對戰鬥的自信和決心。 無論是在戰場上還是在這狹窄的樓道,這個身穿重甲的人都是一個令人敬畏和令人畏懼的存在。 腳踏木板,發出沉重的“踏踏”聲,還有木板不堪負重的嘎吱聲。 原本這樓道的寬度和高度並不足以讓這些穿重甲的士兵通過,但結果女方直接花了不知多少錢讓對方重修了。 當時周全還很疑惑,既然對方這麼有錢那麼為什麼不直接買個房子然後再囚禁他呢? 這句話他當然沒有說出去,誰知道對方會不會一下子認真的直接買了一個,然後把他囚禁起來,那樣子可真是自己挖坑自己埋了。 沒空想這麼多,周全手臂一抖,走出了一塊碎布,將藏在碎布中的酒缸碎裂後的碎片直接向後方緊追而來的重甲士兵飛射而去。 這些碎片不僅很小,還非常鋒利,全部都是周全精挑細選的。 重甲不是把人悶在一塊,身上會留著一些細小的口子,用大片的碎片並不會造成太多的傷害,最多阻礙一兩秒的行動時間,而且周全的力氣沒有那麼大。 這些小碎片的話周全用碎布給包了起來,也不會割到自己。 結果不出意料的,對方確實停下了腳步。 周全也趁這一點直接加快速度,刀尖朝前,撞破了不遠處的窗戶跳了出去。 破碎的木屑與紙花襯托著飛在空中的周全,周全隻覺腎上腺激素開始上升。 有點刺激,怪不得如意喜歡玩心跳。 安穩的落在了地上,周全毫不停頓的繼續邁開腳步逃離這裡。 此時已是天黑,官府在夜晚並不會有太多精力,青樓在城北處,此時是許多武士文人喜歡的時刻,現在最多有幾個打更人出來而已來巡視。 周全雖然對那些重甲士兵很是重視,但對於這些官府人員卻是輕視。 當今白旭城的官府多為腐敗,沉迷消金窟的有不少者,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多少人會對他們養的狗崽子有信心。 很快城市裡便有了馬蹄聲響,後有人聲尋呼:“城門守衛全部戒嚴。” 周全心裡暗罵一聲,腳步越發快速。 “往左。” 小道童指揮道。 周全毫不猶豫的立刻向左轉,深入小巷口。 今晚的逃離全部都是小道童策劃的,周全隻是負責實施。 “右轉。” “直前。” “跳。” “出刀。” 聽到這一句話周全雙腳踏地用力,奮力躍過擋墻,在高空中毫不猶豫的揮動緊握在手的白首向下方刺去。 右手肌肉緊繃,白首直接劃破了音爆。 躲在下麵的人緊忙後退。 周全倒地後迅速持刀進攻,對方手提燈籠,從容地用燈籠進行防禦。 緊接著,對方也出刀迎擊,骨節分明的手指緊握刀柄,奮力揮刀。 竟帶出了點點火星。 寒光閃爍,周全步步緊逼,對方在倉促間反應過來,從容應對。 小巷中的墻壁上布滿了深深的刀痕,入木三分。 周全的眼神堅定而冷靜,盡情地施展著自己的戰鬥才能,逐漸將對方逼得節節敗退。 對方的眼神卻是迷茫,有病啊!你都吵到我睡覺了還不依不饒了? 但突然想到剛才想起的叫喊聲,對方心想這該不會就是針對眼前人的吧? 心中思慮過千,手中應對如一。 周全身著黑衫,紅黑相間又摻白的白首讓他如是閻羅惡鬼。 對方身著白衣,右手提燈籠,左手拿刀使得的生風,白衣吹翻讓他如是仙人。 兩人招招皆是殺招,雙刀互交,金戈互鳴。 在這夜晚卻是不顯響亮。 “停。” 聽到小道童這句話周全心裡隻是愣神,手中動作卻是順從的停了下來。 而對方也停下了動作。 不遠處有著人喊聲走過,還帶著火光。 這些都是官府的人。 周全是因為熟悉,對方也是因為熟悉。 周全是因為有過了解,對方是因為自身職業。 因此兩人默契的停止交戰,等到官府走遠了才鬆了口氣。 對方見周全正要拔刀的趨勢,連忙開口說道:“停,我是小偷,今晚的事我全當沒看見,就此別過。” 一連串說完這一整句,也不管周全反應如何,他是趁此機會立刻腳底抹油開溜。 當周全回過神來對方已是不見蹤影。 小偷,這麼能打的? 周全表示自己不理解,但大為震撼。 不管心中思緒幾何,目前還是逃跑最重要。 對方會不會去找官府他已經不擔心了,自己現在又追不到對方,而且也沒時間去追對方。 周全匍匐,在陰暗小道中快速前行,目光不斷掃視周圍,謹防意外發生。 城池中央的一處高臺,曾是一位高僧做法祁雨所建,降名:雨隨臺。 而如今這高臺中有著一名道士、一名和尚。 道號:法降子。 佛號:凈塵。 “你就這麼讓他走?”法降子開口說道。 發祥子是今日遊方到此的道士,聽聞此處煞氣濃鬱,誕生澤勾,他所修劍道剛好缺一個鎮煞的生靈,於是便來此處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抓一隻澤勾王過來。 不過現在看來是抓不到了。 凈塵的師父便是前些年被人請來此處祈雨的僧人,他師父前三個月剛圓寂,遵其師父遺囑,來此拿回師父留在此處的機緣。 兩人今早在城外相識,今時在雨隨臺相知。 法降子長相隨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身著黃色道袍,手中帶著一把拂塵,帶著審視的目光看著凈塵。 凈塵是一個白白嫩嫩的和尚模樣,粗衣麻服,雙手合十,真似那悲天憫人的佛像。 “他是小偷,我們不放他走,難道要做那小偷的幫兇?”凈塵嘆的一聲,抬頭望雲:“我有慈悲,佛有慈悲?” 法降子大手一揮,天上萬裡雲去,此方明月獨懸。 “佛有慈悲,道有因果,這麼做不過是從幫兇變成了另一個真兇。”法降子眉峰微揚,心中憂愁,也隻得放縱。 腦海間有靈光一閃,法降子目光流轉:“大道本就有缺,因果本就有失,善因也可結惡果,惡因也可結善果,所求的都是那個逃走的一。” 法降子瞬間明白了凈塵所為的含義:“原來你求的是這一個。” “哈哈哈哈。” 法降子忽然大笑,凈塵隻得陪笑。 天下知千年,彈指一瞬間。 忽風急驟耳,難得笑晚年。 而此方天地也在這兩人的笑聲中像是紙一般被撕開。 雲或煙,吹散罷了。 心中惡蛟,周全心有所感,不自覺的扭頭看向那高臺處。 目光遙望而及。 隻見一僧人悲天,渡人。 隻聽一道士入世,救人。 “我於今日立道,命歸——我及。” “我於今日知我,命歸——我行。” 這一切,都被周全納入目中,也被小道童知曉。 小道童撫順小狗身上的皮毛,眉宇緊鎖擰起耒成一個“川”字:“唉,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