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源為什麼非找蕭亦？ 其實除了想把事辦漂亮，還有一些私心。 港臺這些武俠小說作家，包括金鏞在內，有一個算一個，單論文筆，沒人是蕭亦的對手。 尤其在景物描寫，和情感糾葛的心理刻畫上，敢說整個武林小說界無出其右者。 竹林婆娑的月影下款步慢移，欲言又止的男女，朦朧的情愫融入月光的清輝中，讓人仿佛身臨其境，注視著欲羞還怯的少女，聞到了處子芳香彌漫心間。 這份功力，這個時代，蕭逸獨此一人！ 而且他寫字很快，和古龍關在同一間小黑屋，古龍寫一萬，他一天能寫兩萬四千字，可怕不可怕？ 偏偏他卻寫不好長故事，短篇字字珠玉，中篇妙筆生花，長篇……不堪入目。 李清源認為他需要個編輯，幫他規劃框架，幫他大開腦洞，幫他完善情節的編輯。 這個人，自己很合適。 去做什麼米國武俠小說第一人啊，寒磣，很他媽寒磣！ 前來香江，和我一同開創幾個新的流派，共攘一番大業不好嗎？ 所以麵對蕭亦的問題，李清源大言不慚。 “當然是我來主筆！” “你？沒請教您貴姓？” 李清源打了個哈哈：“蕭先生，剛才我說武俠已經走到歪路，正需要您正本清源……” “巧了，我就叫李清源！” 李清源？ 沒聽說過有這一號人物。 蕭亦倒沒瞧不起對方，剛才那番關於“俠”的論述挺好的，問題是無名之輩“論俠”何以服眾？ 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李清源幽幽道：“不過之前我對俠的觀點，說的還不夠全麵，這次論俠，主題實際上是‘無俠’！” “何謂無俠？”蕭亦很好奇。 李清源用冰冷的語氣陳述：“俠者，輕生重諾，義照肝膽。俠是‘路逢知己身先許，事遇難平劍欲鳴’。 他說到這裡一頓，再次切換語氣，力圖共情。 “可蕭先生，俠又通夾，蔑視王權，悖於俗禮。當冤屈無處訴說，當正義公道不在，當人們將希望寄托於俠時，那不是英雄的贊歌，而是的是社會的悲嘆。” “灣灣武俠之風如此盛行，您筆下的人物更是各具正義感，尤愛除暴安良，懲強扶弱，這恰恰是時代的眼淚啊！” “說明了什麼？說明律法不公，人心難平！” “《竇娥冤》流傳幾百年，可笑的是，比當前灣灣的種種，竇娥一點都不冤。恰是“有日月朝暮懸，有鬼神掌著生死權……” “所以，武俠盛行，正說明百姓期待著有一位俠之大者，還世間一個朗朗乾坤！” 李清源想共情，可蕭亦人都傻了。 低沉的嗓音也變得尖銳了，又急又怒道：“你可別害我，你哪家報社的？你要砸了武俠小說的鍋嗎？” 真要讓他這麼論俠，一旦這個論點炒熱，香江那邊還好，灣灣武俠小說非死不可！ 在此之前，灣灣禁書已經鬧出太多風波了，《出版法》的嚴苛，讓小說作家們本就在夾縫中求生。 前些年公布的《反動書籍一覽》，包含了史學類、哲學類、政治經濟類、戲劇音樂類、遊記類、傳記類、雜誌類、文藝類。 再加個武俠小說，又有何妨？ 本來就是文化荒漠，你還搞這一出？ 金鏞在73年去了次灣灣，得到話事人接見後，被禁的書籍才得以開放。 就算如此，《射雕英雄傳》也因某句詩詞，被迫改名為《大漠英雄傳》。 蕭亦是要離開灣灣不假，可同行好友眾多，都還靠這個吃飯呢。 而且他根本沒下定決心封筆，真要是不想寫了，怎麼可能還構思仙俠題材呢。 所以決不能讓這小子這麼論。 可能是感覺自己剛才的語氣太沖，蕭亦強壓著火，態度和善了些勸道：“李清源，你這樣寫不是害所有人嗎，對你沒什麼好處，還把人都得罪了，何必呢？” “蕭先生，您也是作家，應該知道一個人的想法，是很難在筆下隱藏的。” “那就換個主筆！” “你這不是開玩笑嗎，我是個編輯，要是有主筆的話，至於親自下場？” 蕭亦神煩，這叫什麼事兒啊。 “那你們就不能不開這個專欄？” 李清源道：“這是老板的決定啊，我一個編輯哪有權利更改？” 蕭亦暴跳如雷：“你是哪家報社的，把你們老板電話給我！” “老板周末陪老婆回娘家了，現在聯係不上。” “你非要這麼寫……我……” 他到底是極具正義感，又有點節操的，打擊報復的威脅言論，還真有點說不出口。 “蕭先生，跟您講實話，除非是您這樣名望的人來主筆，不然老板也不可能換人的。” 蕭亦愣了愣，找書苑 wｗw.zｈaoshuyuａｎ.com 如果這個的主題不換，自己主筆又能怎樣？ 於是他抱著這個期待，問出自己想問的。 “如果是我主筆，能不能不用‘無俠’這個主題？” 李清源似乎很是思考了一下，才用鄭重的語氣答道：“以您的分量，如果能來主筆，一切應該都好商量。” 嗯，當然好商量，你要是來的話，沒準這個專欄專扒金鏞黑料，連古龍都能放過。 蕭亦隻是沒什麼城府，不擅長隱藏情緒，可不代表是傻子。 問題是，李清源一開始那句話被他打斷了，人家沒說自己是求稿的，是自己誤會了，想推辭，然後隨口提了句封筆而已。 之後的話，都是聊出來的，他還認為是自己得到了重要情報呢。 這個情報有多重要？ 重要到足矣拯救了灣灣武俠小說界！ 那自己要不要暫緩移民，去香江做一個英雄呢？ 蕭亦覺得很有必要，起碼去一次，和那個老板當麵聊聊。 “專欄先不要見報，等我把這邊的事情處理一下，就買機票去香江，和你們老板當麵談！” 李清源很為難：“蕭先生，有點為難啊，萬一您不來了，或者來遲一些，那我怎麼向老板交代啊？” “你給我兩天時間處理一下事情，最多下周二我就能到香江，把你聯係方式給我，到時候我通知你去接機！” 李清源大喜，這麼難搞的事都讓我辦成了！ 不知本來會認為自己不靠譜的林生，在報社見到蕭亦本人時，會是個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