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一劑良藥,逐漸走出喪子的陰霾後,金鏞整個人還是處於比較放鬆的狀態。 盡管香江那邊還沒消停,但最大的刺頭昨晚已經收拾了,事情總會慢慢變好的。 可他的好心情,因為清早的一個電話變了。 打電話的是胡靈雨,時任《明報月刊》主編,接聽後對他沒半點客氣。 “老查,《月刊》好好的文哲歷史不做,你瞎添什麼財經版?” 胡靈雨筆名司馬風,這位很是重量級,除了擔任《月刊》主編外,還在樹仁學院和浸會學院教授文學與歷史,和金鏞說話也隨意許多。 金鏞被問的莫名其妙,“你聽誰說的《月刊》要添財經,我怎麼不知道?” “聽誰說的?不是你要把曹明誌弄來和我搭檔嗎?” 根據對象的不同,李清源的話術同樣不同。 他知道胡靈雨的地位,所以就變成了曹明誌去給胡靈雨打下手。 聽到這句話,金鏞有種記憶錯亂的感覺。 莫非昨晚我不是在詐林山止,而是真的聯係了曹明誌? 又詳細的問了問,金鏞終於聽明白了。 “老胡,人家一說你就信了,這是騙你呢……” “騙我?” 胡靈雨不信。 “不是你說《月刊》的發行不好,文史類的讀者都是精英,很關注金融,加入財經版有助於銷量,人家都把銷量數據拿出來了,不是伱告訴的是誰說的?難道是內鬼說的咩?” 金鏞懵了。 對此時的香江報業來說,一個報社的發行數據,是主編和社長的絕對隱私。 因為廣告主看的是發行量,偏偏一張報紙的單日發行量可以通過開印數、發出數來虛冒,這就導致了香江報業誇大發行蔚然成風。 由於生產和銷售過程的不公開,不透明,加上各渠道信息不完全,所以除了主編外和信任的高層,沒人知道真實的數據。 胡靈雨說的對,這是出了內鬼啊! “老胡,你要好好查一下這件事,我後天就返回香江……” 但他這個結論,很快就被推翻了。 胡靈雨的電話剛掛,《周刊》和《晚報》的主編電話就過來了。 他們不似胡靈雨那般隨便,和金鏞說話隻是小心翼翼探口風。 但金鏞何許人也,很快就把話給套出來了。 然後他震驚的發現,這兩人,和胡靈雨說的是同一件事,而且不約而同的,都談到了曹明誌…… “好豎子!” 還用問嗎,這是林山止針對他威脅的回擊啊! “查先生不用動怒,我知道我個人恐怕是不能勝任財經主編的,所以不用您開口,我主動離職。” 金鏞有點輕微口吃,昨晚他是有備對無備,所以和林山止交鋒起來,話說的很利索。 但今天怒火攻心,口齒就沒那麼伶俐了。 “誌標,你,我不是在罵你,我是說別人,你好好地做……” 解釋了半天,終於把吳誌標安撫住了。 可還是那個問題,芥蒂一旦存在,尤其是老板和重要高層之間,想消除恐怕沒那麼容易。 金鏞恨的牙癢癢,我隻用了反間計,可對方直接用出了升級版,這是王猛殺慕容的金刀計啊…… 好歹毒! 現在明報係三家,都流傳著曹明誌要來的故事,可現在弄了這麼一出,曹明誌就算真來了,金鏞還敢用他嗎? 這僅是其一,其二是數據怎麼泄露的,誰是內鬼? 沒有預言家的情況下,閉著眼睛找狼人不是扯淡嗎? 沉默了許久,金鏞忽然一嘆:“唉,後生可畏啊!” 看了看時間,還不到八點,香江那邊天剛黑不久,於是叫來傭人把電話簿拿來,翻到了林山止家中的電話撥了出去。 “山止?” 大洋彼岸的另一邊,李清源今晚沒回家,而是和曹明誌、蕭亦三人一同到了林山止家中做客。 曹明誌張著大嘴嘻嘻哈哈,不停向其他人勸酒。 蕭亦和他處的來,兩個人談古論今,從三皇五帝說到魏晉風流。 駱有梅笑吟吟的看著,不時插上幾句女人家應有的見解。 林山止很安靜,酒也沒怎麼喝,心裡卻有點淡淡歉意。 上周一的時候,駱有梅曾邀請李清源來家中做客,但被拒絕了。 而今天,明明沒人提議,李清源卻偏拉著曹明誌和蕭亦來他家聚餐。 這裡的用意,不用解釋,林山止自然懂。 下午李清源“大鬧”明報,如果金鏞本人在香江,那麼早應該得到消息了,為了真實發行數據不被公布,一定會及時給他打電話過來商量。 可等了一個下午沒收到,這就說明金鏞本人還沒回來。 他人不在香江,說明兒子的事還沒處理完,香江的報紙全在罵他,他不可能一直關注這些。 應該是蕭亦專欄的動靜鬧大了,《明報》感覺不妙,才剛通知金鏞。 也就是說之前那些的暗示,是吃準他多疑的性格,故意詐他的。 林山止默默看了老友一眼,十來年的交情,他如果真去問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曹明誌肯定會說實話。 問題還是出在自己身上,曹明誌說沒有,自己會信嗎? 他默默嘆息一聲,唉,好在有清源,事情終究沒有鬧到不可挽回…… 當他陷入自責愧疚中時,曹明誌又暢飲一杯,看向李清源。 “源仔,你讀書那麼多,來說說魏晉風骨。” 李清源哼了聲,不屑道:“魏晉有個屁的風骨,非要我說,我總結了三點,你要不要聽?” 蕭亦來了興趣:“哦?願聞高見。” 駱有梅也把目光遞過來,隻有林山止注意力一直放客廳電話那邊,因為已經快晚上八點,如果李清源沒猜錯的話,金鏞這時候已經得到了消息。 正這麼想時,忽聽一聲電話鈴音,林山止告歉一聲,起身去接電話。 金鏞的聲音剛好傳過來:“山止?” “是我。” 金鏞的語氣很溫和,該認栽的時候,他從不歇斯底裡。 “山止,看在我這張老臉份上,數據不要向外公布了吧……” 林山止沉默一會兒,才道:“查生,數據不在我手上。” 金鏞一怔,接著問:“在誰……” 一句話剛出口,就聽到話筒裡隱約有個清邁的聲音正侃侃而談。 “對魏晉風流,我總結了三點,其一是清談,其二是嗑藥,第三是喝酒。 所謂時來三兩友,杯酒入清喉,觥籌交錯議春秋,超然絕俗褪輕裘,服下五石散,坦蕩赤裸隨處遊。” “非要說風骨,勉強隻有一個‘坦蕩’算是優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