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長河見到李劍霜，被他嚇了一跳，頭發亂蓬蓬的，胡子拉碴，麵容憔悴。眼前擺著兩瓶啤酒，李劍霜已經斟滿了一杯。崔長河習慣的拿起酒瓶，看看配料表。 　　“別看了，按你的標準，這都算不上啤酒。將就吧。好久沒見了，說說話。” 　　“你怎麼這樣了？咱倆可是有言在先，吃飯喝酒都不許談工作。這麼多年的規矩，不能壞！” 　　“破例一次行不行，我心裡麵憋屈。” 　　“警察這工作，做煩了？不像啊。”崔長河了解自己的這位老同學，要在以往，想讓他說說刑警隊的事情都不可能，今天，他一定是有非常大的委屈，不吐不快。不過，以他的脾氣，會有什麼樣的委屈呢？崔長河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看著泡沫一個個的破裂。 　　“有這麼一個案子啊。”李劍霜說的很緩慢，幾乎一字一頓。 　　“怎麼！這個案子有點上頭？”崔長河笑著問。 　　“這個案件確實有點棘手，沒線索。但我要說的是人，你說，當官那麼重要嗎？我師父，你知道，牛隊長要提職了，本來要繼續偵破的案子，因為要提職，怕惹麻煩，把這事情壓下了。” 　　“這是你師父對你說的？” 　　“沒人和我明說。但是，我能看不出來麼。案卷已經到了副隊長手裡，他不通報案情，也不布置偵察任務。他還和我說過，最近別惹麻煩。所有這些事情，必須合在一起看，態度不已經很明確了麼，就是不想讓我參與進去。” 　　“這就不對了，案子發生了，壓著不破案就行？” 　　“一樁舊案，十五年了。” 　　崔長河放下酒杯，靠在椅子背上，右手沿著酒杯的杯口不停地畫圓。李劍霜看著崔長河，最後眼睛停留在在他的右手上。“你緊張什麼？”李劍霜問。 　　“你這角色轉換挺快，不心煩了，是麼？” 　　“職業病，職業病。”李劍霜尷尬地笑一下。 　　“我看你是病的不夠，你要是有職業病，就把它貫徹到底。你師父也好，還是副隊長也好，都當作你要審問的人，你找出他們的動機。”崔長河將兩個酒杯擺在一起，指著其中一個說，“這是你師父，你問他，我破這個案子，你會有麻煩嗎？” 　　“這能有什麼麻煩？要說麻煩，還是我以前的那件事給他惹了麻煩，要不我師父早就能到分局了，沒準都能到市局了。” 　　“他的嫌疑基本排除，這個人呢？” 　　“不好說。張進現在是副隊長，他挺希望自己當上正隊長，也挺有希望。” 　　“你看，這不就有動機了麼？那麼多年前的一個案子，抓錯人，會惹麻煩，影響仕途；抓不到人，手底下又多了一個案子。十幾年了，受害人沒準都忘了這件事，你們重新翻動出來，再破不了，又成了懸案。他也就沒法在刑警隊混了。”崔長河很滿意自己的一番推論，兩手輕輕一拍，做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 　　“當官就那麼重要？” 　　“高中時寫作文最常用的名言，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當士兵頂多是沖鋒陷陣，當將軍那叫運籌帷幄，從士兵的眼界來看，不會理解一個將軍的追求。” 　　“嘿，變著法損我。” 　　“經過你的提醒，我想這句話還真有點諷刺的意思。” 　　兩人同時乾了杯中的酒，崔長河又囉嗦幾句，叮囑李劍霜最好不要惹禍上身。 　　“這個案件的案卷就在張進的辦公室。我從卷毛那偷偷配了他辦公室的鑰匙，實在不行，我就把案卷偷出來。” 　　“你怎麼這麼固執，你從領導辦公室偷著拿點好煙、好茶都沒事，你把案件的檔案拿出來，找死啊！這個事情，就對你這麼重要嗎？劍霜聽我一句，事情管多了，就是自找麻煩。” 　　“不甘心。”李劍霜隻回答了三個字。 　　崔長河知道，勸不住他。 　　“你幫我解決一個實際問題吧。”李劍霜把最後的酒倒入崔長河的杯子。 　　“我對破案可是一竅不通，你能問我什麼？” 　　“你總說，關於人的問題，從肉體到心靈你全懂。我就問你一個關於心靈的問題。被害人是一個女孩，在案發後，刑警隊請來了省裡的專家畫像，畫了三幅，三個人的樣子，女孩又說這三幅畫都不是。後來幾年，女孩總找到辦案的警察，說她見到了犯罪嫌疑人。這次舊案重提，也因為她又看到了疑似的嫌疑人。” 　　“這不就簡單了嗎？看見了，抓唄。” 　　“她的話，有準沒準啊？” 　　“你覺著這個女孩受了創傷，精神上是不是出現了一些問題？你見過她嗎？” 　　李劍霜搖搖頭，“我對於她一無所知。我也沒有覺著她一定有什麼精神問題，我認為反常的情況總會有一個正常的解釋。你當然知道的多，找書苑ｗｗw.zhａoshuｙuan.com給我指個方向。” 　　崔長河似乎在思考，一隻手搓著另一隻手的手心。“這也用不上什麼特殊的解釋，心理學上有個名詞叫做舌尖現象。在回憶的時候，大腦有可能會對記憶產生暫時性的抑製，記憶是存在的，就是想不起來了，話在舌尖上說不出來的那種感覺。那個女孩肯定是受到身體傷害了，是吧？” 　　“強奸。” 　　“像這樣的傷害，一定會讓她內心充滿恐懼感，或者其他什麼，反正當時就是想不起來了。” 　　“你的這個解釋，和我的想法一樣。我想看案卷，就是想看看後來她懷疑的那些人的照片，把他們擺在一起，那不就是準確的畫像嗎？” 　　“有嗎？”崔長河小聲的問。 　　“什麼有沒有？” 　　“你說的這些照片。” 　　“我再問個問題，全中國從事麻醉這個方麵的大夫多不多？” 　　“我以前知道的數字，也就幾萬人。談著案子，怎麼跑到麻醉醫生身上了。你肯定是麻醉醫生犯的罪？” 　　“嗯！” 　　“一些小手術需要麻醉，但不用麻醉醫生，外科、骨科的大夫都能操作麻醉。獸醫也可以。還有一些沒有資質的江湖郎中，拔牙、縫合也需要麻醉。再不濟，心眼壞的人往飲料裡麵摻點什麼藥，喝了也讓人迷糊。要有嫌疑，很多人嘛。” 　　“不！你不了解案情，這些人乾不了。要做也是——你——這樣的。” 　　“李劍霜，我來吃你一頓飯，歸齊是鴻門宴啊！” 　　“我也沒有懷疑你，你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