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平米的餐廳裡，充斥著麻辣味，每個桌子上都有火鍋，裡麵的水燒得翻滾，白色的煙氣蒸騰，人們大快朵頤，高談闊論。 　　老姚將一團肉塞到嘴裡，鼓鼓囊囊地咀嚼，嘴邊滲出厚厚的油脂，然後撇撇嘴，“一吃就不是正宗寧夏的灘羊，這肥牛也不行，肥得凈剩肥油了。說換大館子，館子夠大，幾百號人一塊吃飯，多亂乎。” 　　“我想起你吃高檔的，鈔票不允許啊。”李劍霜拍拍自己手邊的包。 　　“那要是情報說，必須吃高檔的，那怎麼辦？” 　　“老姚，你就不講理了。自打坐下，嘴就沒停下過吧。把照片給我啊！” 　　“給你，但是等你把賬結了。” 　　“我，我就沒見夠你這樣的人。我至於賴你一頓飯麼！”李劍霜拿起手包，還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起身要走，腿沒動。 　　“你這人怎麼這樣，多少年的朋友，一句話都承受不住。照片給你。開玩笑，你還急眼了。我缺你一頓飯啊。” 　　李劍霜接過照片，是“入獄照”，光頭，肥嘟嘟的臉上五官極不協調的擠在中間。“怎麼像個包子。這孫子犯啥事情，抓起來？” 　　“毒！” 　　“不掛相啊！啥新型毒品能叫人胖成這樣？” 　　“他不吸，他媳婦吸。聽小姐妹說，毒品用適量了可以叫人瘦，這女的就試試，一試就完了。一開始是買的零售，後來沒錢了，倆人琢磨找找上家，搞點批發，便宜點啊。再後來就起了歪心，既然能批發來，自己再做點零售，還能掙點。在我們那片，也算小小的毒王了。就他，二百七十多斤，我們七個人才把他按住。” 　　“七個人，七個什麼人？小矮人！” 　　“李劍霜，你這輩子就毀在你這張破嘴上。” 　　李劍霜扒開領口，一道刺眼的傷疤。“刀子插進去的，離鎖骨下動脈一丟丟。就那家夥比這個胖子還沉十斤，手裡有匕首，哥們一個人把他弄服了。” 　　“弟弟，你這麼玩命乾嘛？就說這個案子，你破的了麼，就算你有了這麼一張照片，他是那個人麼，能當證據麼？” 　　“這孫子一直這麼胖。” 　　“據說以前挺瘦溜、挺帥的，結了婚才成這樣的，我幫你找找他的家屬，看看有沒有以前的照片。再請我一頓？” 　　“老姚，你是餓死鬼托生，兩張照片就花我一千多塊。” 　　“別急眼啊。我再和你說件事，花一千，花兩千你都不覺著心疼。” 　　“還有別的照片？” 　　“你怎麼就迷上照片了呢？我跟你提個人，我們所的老肖，你認識嗎？” 　　“大眼？” 　　“對。就沒見過眼睛那麼小的人，睜沒睜眼你都看不出來。這夥計眼睛小，膽更小。在家怕媳婦，在所裡怕所長，上下班還怕交警。我們就奇怪，都是警察，你怕他們乾啥？他說，我怕他們抓我騎自行車睡覺，我還解釋不清楚！” 　　兩個老朋友嘻嘻哈哈笑起來，笑夠了，老姚接著說：“這個老肖心裡堵著一件事，他知道我幫你查照片的事，和我說，他知道一起和這個案件手法一樣的案子。” 　　“啥？”李劍霜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探過頭，幾乎和老姚的臉貼在一起。 　　“事情有十幾年了，有天他上班，他來得早，所裡幾乎沒啥別的人，所長也在。進來一對夫妻，進門就跪了，說報警，女兒死了。老姚和所長就勸他們坐下，女的就一個勁的哭，男的拿出來一張紙，是一份遺書。大概內容，這個女孩，有天上學遲到了，就在馬路上跑，忽然被一個人抓住，把她挾持到一個荒廢的工廠裡。給她打了一針，她的身體就軟了，但是還有感覺，那個人，就把她……事後，她很怕，不敢和爸爸媽媽說，怕挨罵，晚上睡不著覺，白天也不敢上學。這麼著，有一個月，這孩子實在忍不了了，就尋短見了。夫妻兩個人挺悔恨的，自己說為了孩子掙錢，卻沒時間關心孩子，還以為她不聽話，不想上學，還罵她。” 　　“我怎麼查不到？” 　　“沒有立案。你是不知道，我們那位老所長，多‘謹慎’啊。” 　　“簡直混蛋！” 　　“不立案也沒啥錯。小女孩自殺已經是案發後的一個月了，屍體火化了，又過了一個禮拜，這兩口子才發現的女兒遺書，還怎麼立案。你手頭的案子不也是麼，沉了十幾年。要不是你這股虎勁兒，這案子不也沒人查了嗎？” 　　李劍霜點點頭。 　　“你現在查的案子，老肖說他也有印象，當年分局和刑警隊都下過通報，叫我們協查。老所長當時就慌了，找老肖，說隻要他在公安係統一天，老肖把那件事透出半個字，就沒好結果。” 　　李劍霜舉著照片，在辦公室看了一下午，也沒有看出什麼所以然來。廉茜來給李劍霜送材料，站在他的身後了，李劍霜都沒有察覺出來。 　　“哎，哥啊。現在人們都流行著麼拍寫真了？” 　　“哦。茜兒。你說啥？寫真，別逗了。這是一張標準的……行了，算我傻，沒聽出你這是玩笑話。” 　　“什麼玩笑話，這不是你的同學崔長河。我也見過他本尊，化成灰，我都認得。” 　　“茜兒，你也把這毛病改改，就算崔長河沒同意和你相親，也不能這麼不共戴天，逮住機會就諷刺他啊。你學學人家，分手了也能做朋友。” 　　“分手了好歹還愛過，我屈尊約他相親，他都拒絕，把我當成什麼了。” 　　李劍霜知道廉茜的大小姐脾氣又犯了，心裡醞釀著好言好語哄她，可是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找書苑 www．zhaoshuｙuａｎ.coｍ “這麼一張大胖臉，你怎麼認定是崔長河呢？真不是開玩笑？” 　　“你們偵查員就一點這方麵的訓練沒有？識別一個人抓住最有分辨性的特征，就像眼睛多寬，鼻子和眼睛之間的位置，嘴巴大小，人胖了，隻是長肉，骨骼不會變，這幾點都是和人麵部骨骼相關的，不會有太大變化。就算他胖到連爹媽都認不出來了，我也能認出來。” 　　“這是多大的仇恨，看誰倒黴都像是崔長河倒黴！”李劍霜將照片扣放在桌子上，接過了廉茜手裡的材料，深一句淺一句開玩笑才把她送走。 　　李劍霜又把照片舉起來，胳膊伸得遠遠的，瞇起眼睛，仔細的辨別。“不像，不像……真不像麼？”反反復復之後，連他自己都動搖了，崔長河的臉從那張臉裡鼓了出來。 　　李劍霜做賊似的溜進了技術室，幸好隻有技術員一個人。李劍霜拿出了胖子的照片，又拿出崔長河作辨認人時存檔的照片。“你們不是有什麼識別麼，把這兩張照片比對一下，是不是一個人。” 　　本以為是一件非常復雜的事情，隻用幾分鐘就出了結果，相似度達到90%了。李劍霜的頭上直冒汗，“這明明不是一個人，弄錯了吧？” 　　“小李，你找我還不信任我。我也沒說是一個人，兩個不同的人長得像很常見，這設備通過二百多個數據點進行的對照，最先進的技術啦，怎麼會錯？” 　　“能確定是他？” 　　“這個還不能肯定，畢竟沒辦法百分之百確定是同一個人，給你們破案提供了一個參考，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