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江緊盯著遙遠天邊的稀薄日光。 看著一道月牙兒般的紅光漸漸擴大領土。 天邊的日冠燃燒著雲層,直燒得霞光萬丈,璀璨輝煌。 轉眼間,遠處的天光開始大亮,太陽的輻射範圍迅速擴大,迅速驅散了殘餘的夜幕。 海鳥鍍著清晨的霞光,金色閃電一般掠過海麵,歡快鳴叫著迎接新的一天。 唔~ 劉江悶哼著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用手掌拍拍臉頰好讓自己清醒。 他在篝火旁坐了大半夜,整個人都快凝固了。 清晨的日光照射在他的臉上,有些莫名其妙的眩暈。 篝火堆平靜燃燒著,火勢不大不小。 他目光遠眺,落到大海上。 海水盤踞在遠方翻騰著浪花,有些疲憊的沖刷著沙灘和礁石。 潮水已經畏縮著退回大海,留下一片潮濕的海灘。 也許,應該趁著這樣的機會去海灘上撿拾一些海鮮。 劉江這樣想著。 每次海水退潮都會有一大批海洋生物擱淺在沙灘上。 在沿海地區,漁民們就會趁著漲退潮的間隙,去撿拾捕和捉遺留在海灘上的海鮮。 這是人類在數萬年進化過程中從大自然中尋摸出來的規律。 人類依據這些規律在自然界存活,從自然界索取。 劉江不是漁民,也從未在海邊生活過。 他萌發這個念頭,完全是因為人類的求生本能驅使。 食物短缺就會餓肚子,餓肚子就會死人,道理就是這麼簡單。 說乾就乾。 劉江掙紮著翻起身,撿起身旁的拐棍,夾在腋下。 又轉過身,搜尋到丟在屁股後麵的網兜。 說是網兜,其實是一條紮住褲腿的短褲。 這條用短褲改造成的網兜,幫劉江乾了不少活。兜椰子,兜石頭,在沙地上磨來蹭去的,早已經變得骯臟不堪了。 沒有了短褲,劉江隻能穿著一條骯臟的四角內褲到處活動。 劉江拄著拐棍,墊著右腳朝海水退潮後的礁石灘走去。 之所以舍近求遠,是因為拐棍在海水浸泡過的鬆軟沙地上根本吃不上力,一戳就是一個窟窿,根本支撐不住,反倒不如礁石灘裡走得平穩。 其次,沙灘上滯留的海洋生物,大多都會在依據本能在海水退潮後鉆臥到沙子裡。 也許是多年來躲避天敵進化出的本事,這些海洋生物大多在沙子裡行動自如,而且偽裝的極巧妙,從外麵幾乎看不出來一點破綻。 隻有富有經驗的老漁民,才能一眼看破這些偽裝一舉將其擒獲。 劉江缺乏經驗還拖著條殘腿,在沙灘上搜尋起來實在力不從心。 但礁石灘上滯留的海鮮,受環境限製,隻能老老實實待在水窪,根本無處可去,撿拾起來就輕鬆多了。 不用費什麼力氣,他就在礁石灘上撿拾了許多。 被海浪拍暈在礁石上的將死未死的各種海鮮——巴掌大小的螃蟹、手掌子長的白蝦、不知名的大小魚類、大大小小的貝類。 劉江零零碎碎裝了滿滿一兜子。 他將短褲網兜卷成一個包袱的模樣。 扛著這個包袱,回到了篝火旁。 撿來的海鮮有些還活潑著,掙紮不休。 劉江挨個用石頭敲打了一遍,直到這些海洋生物完全斷絕了生氣。 稍微拾掇幾下,撿一撿粘在上麵的水草和雜質,還是沒有剔除內臟等的流程,就這樣囫圇著,摘幾張寬大的樹葉,包裹了埋在篝火下燜烤。 弄完了手裡的活,接下來? 對!接下來就該處理傷口。 可一想到右腿上的傷口,劉江喪失了勇氣。 他不敢去想,也不敢去看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每次在眼睛掃視過右腿的時候,都刻意的將目光轉移。 有幾次,在不經意間,他的目光毫無防備的注意到右腿上包紮著的布條,腦中就迅速聯係到了布條下猙獰的傷口。大腦馬上轉換成一臺放映機,開始自動回放當初所經歷的撕裂一樣的疼痛,並且還添加了許多臆想出的火上澆油般的恐怖畫麵。 這種帶著深刻疼痛感的記憶總讓劉江的心裡一陣發毛,忍不住要打好幾個冷哆嗦。 所以他總在刻意的忽略這道傷口還有和傷口有關的記憶。 他自認為不是一個軟弱的人,但那種深入骨髓的疼確實讓他刻骨銘心。 自從將傷口包紮之後,那種尖銳的疼痛也漸漸平靜了。 或許是他刻意遺忘的結果,又或許是單純的麻木了。疼痛持久的折磨著神經,就會讓神經麻木,這是人體的自我保護機製。 可能他隱藏在恐懼之下的並不是這道傷口,而是傷口得不到有效的處理而帶來的災難性後果。 但現在,劉江知道。 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容他再忽視了。 這種自欺欺人式的忽視會讓他承受更嚴重的後果。 傷口很有可能已經出現了化膿的情況。如果再發展成潰爛的癥狀,那不等救援隊來,一係列的並發癥也會先要了他的小命。 劉江很清楚這一點,他命令自己必須要清楚這一點! 他小心翼翼的揭開包紮著傷口的布條。 從傷口處滲出的黃色液體,已完全浸透了純棉的布條。 布條緊緊的粘黏著,凝固的硬邦邦的。一層一層揭開,像揭去結在傷口上的痂。 劉江盡量使自己的動作輕柔,怕觸動傷口上麻木的神經。 小小心翼翼,布條總算揭開了。 傷口赤裸著呈現在眼前,不再是觸目驚心大張口的模樣,反而緊緊粘合在一起,仿佛已經愈合了一樣。 隻留下一個淺淺的細縫,等著結上最後的疤。 凝固了的血液粘黏在傷口附近,像長了一層血紅的牛皮癬。 傷口的細縫裡,不斷滲透著黃色的粘液,積攢的多了,就匯集成一個黃色的水珠,順著小腿粘粘黏黏的流下去,留下一條黃色的痕跡。 劉江知道,這傷口看上去是愈合了的模樣,可內部情況絲毫沒有改變,甚至......甚至有可能更糟糕。 他用兩隻手小心的撐開傷口兩邊的肌肉,將傷口擴大,觀察內部的情況。 一部分清澈的黃色粘液掛著血絲,順著傷口流淌下來,另一部分黃色粘液混著血絲凝固成果凍狀的樣子,附著在傷口內部的肌肉上。 更多的是粘稠的像鼻涕一樣,拉絲扯線泛著泡沫的膠狀粘液,像扯爛的蛛網一樣掛在傷口的肌肉上。 不同於血流不止的傷口,這樣滲著黃色粘液的傷口更多的是讓人惡心,生理和內心上同時的惡心。 這種黃色的粘液隻會讓人聯想到腐爛、潰瘍、壞疽、化膿等等諸如此類的詞匯,隻意味著皮肉一點點腐化,最後變成一攤腥臭的水。 出現這種情況,說明傷口已經出現嚴重的病變。 傷口內的肌肉,大多已經是血色退盡的乳白色,在上麵沁著一層脂肪油。 最深層的肌肉組織開始發黑,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一種由紫紅色凝結成的黑色。從這黑色裡能看出血液凝結的痕跡。 最主要的,傷口已經開始化膿和腐壞了。 這是劉江最擔心的情況,現在卻已經發生。 劉江看得頭皮發麻,卻沒有任何辦法。 他將獲救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救援隊身上,總幻想著獲救。一旦獲救,傷口就會得到專業的處理。 也正是這樣盲目的幻想,耽擱了他。 讓他錯過了最佳的處理期。 為今之計,隻有一條路可走——手術挖去傷口上潰爛化膿的組織。 劉江苦笑著看了看四周的環境。 為自己這個想法感到荒謬。 手術?在這兒?在沒有麻藥的前提下?在自己毫無經驗的前提下? 手術?用什麼手術?手術完了又怎麼辦?用什麼止血?用什麼包紮? 可不手術又該怎麼辦? 繼續拖著?假裝傷口不存在? 繼續等待救援隊的到來? 一連串的疑問在腦子裡轟炸著,爭辯著。 如果不手術,照目前的情況,用不了一個禮拜,他就隻能指望救援隊或者海鳥螃蟹來給他收屍了。 那就隻能選擇冒險給自己實施手術了。 可? 哎! 劉江嘆了口氣,他陷入了一個兩難的處境。 “真他媽的!” 劉江咒罵著,又不知道咒罵的對象該是誰。 他用雙手緊緊捂著腦袋,遲遲拿不定主意。 “真他媽的!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