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淋雨了的緣故,半夜起來添柴時劉江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 可能是感冒了。 他並不在意,淋雨受潮有點風寒感冒的癥狀很正常。 他將身子往篝火邊靠了靠,汲取著熱量繼續睡覺。 搭建好的庇護所給他安全感,睡覺時也多少安心些。 劉江以為自己隻是一些小病小痛,烤烤火很快就會過去,不想在臨近天亮時分,病情迅速嚴重起來。 他感覺渾身發燙,腦袋裡混沌著沒有一絲清明,渾身酸痛,關節各處散架一樣。 添柴時身上沒有一絲力氣,眼前金星亂冒,辨不清東南西北,他朦朧中看見一片火光,憑下意識判斷出篝火的位置。 添完柴火一頭倒在篝火旁的芭蕉葉上,半昏迷著睡過去。 情況越來越嚴重。 他一會感覺身上冷,泡在冰窟窿裡一般的冷。冷得他牙齒打顫,渾身發抖。 冷完又開始熱,熱得像在火上煎烤,血液就像是沸騰的開水,咕嘟嘟冒著熱氣,直燒得他想剝掉自己的皮,讓肌肉骨骼完完全全暴露在空氣裡。 全部的意識已經被燒成灰燼,隻有無意識的身軀在掙紮著。 熱啊,熱...... 劉江在一片混沌的海洋裡嚷嚷著。 熱啊,熱死了......著火了......著火了...... 他嘟囔著無意識的胡話,在熾熱中翻來覆去,將身下的芭蕉葉全部碾壓蹂爛。 已經燒過度的大腦裡,幻想出一幅又一幅和高溫灼熱相關的畫麵。 一場大火,一場無盡蔓延的大火,到處是奔騰的火焰。 劉江清晰的看見自己的軀體被投放在這樣的火焰裡,燒啊,燒啊,到處都是火。 他滿臉通紅,嘴唇乾裂,鼻腔裡噴出的灼熱的氣流。 “水......水......“ 劉江喃喃念叨著,用舌頭舔著乾裂的嘴唇。 也許是上天回應他的請求,幾滴清涼的液體滴落在他通紅的臉龐上。 唔...... 劉江嘟囔一聲,他下意識的張開嘴,往液體滴落的方向伸過去頭。 液體如願以償的滴入他的口腔。 外麵依舊在下雨,雨水順著庇護所的縫隙流了進來,滴入一個被高溫吞噬的病人嘴巴裡。 一滴一滴...... 雨水暫時壓製了肆虐在病人體內的高溫。 劉江艱難的張開眼來。 篝火還燃燒著,但因缺少柴火,已經火勢微弱。 劉江掙紮著想起身,但身上癱軟的像稀泥,骨頭裡軟綿綿的,沒一點力氣。 他用手撐著身體,兩個胳膊扇擺著抖抖索索。 終於支撐起一攤爛泥樣的身體。 喘著粗氣,撿起一根將腳跟處的木柴,投入篝火裡。 他迷糊著轉過頭,想尋找一點水。 在離他一步遠的地方,靜置著一個椰子碗,碗裡有半碗清澈的水。 劉江舔著嘴唇,手卻怎麼都夠不到水碗。 他太需要水了。 聚集起力氣,他將身體往前一撲,身體跌翻著爬倒,手打翻了水碗,水流一地。 水......水...... 劉江念叨著。 他太渴了。 他趴在地上,水順著地麵流到他眼前,潤濕了他的臉。 他歪過腦袋,將嘴湊上去,舔吸著地麵上肆意流淌的珍貴的水。 清涼的劃過他的喉嚨,澆灌到他焦乾的內臟上。 天大亮了,混沌中有光從庇護所頂部的縫隙中透過來,細碎的一縷縷落到劉江身上。 雨還在下著,外麵的世界淹沒在一片嘩啦啦的雨聲裡。 整個世界都隻剩雨落下來的聲音,單調的重復著。 他的病情依舊沒有好轉,持續的高熱讓意識陷入一片不斷變化的幻覺裡。 一個接一個的夢,旋轉扭曲甚至怪異的夢。 高燒融化了夢境和現實之間的壁壘,他已經無法分辨現實和虛幻。 他要水,他在灼熱的夢中尋找水的影子,現實就給予了他。他張開嘴,冰冷的水就滴入他喉嚨。 意識被抽離了身體,漂浮不定。 時而清醒,時而混沌。 靈魂飛翔在半空中,看清身體在經歷怎樣的折磨。 劉江清晰的看見他的身體,翻來覆去,像狗一樣蜷縮著爬在地上,舔舐著流在地上的水。 這感覺是如此的清晰,又是如此的遙遠。 靈魂想要逃離,卻被一把無形的大手硬生生撤回身體,扯回漫流巖漿的地獄。 熱啊,是如此的熱。 身體無意識的打著擺子,顫抖著,抽搐著。 嘴裡喃喃著囈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