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發現了野芭蕉後,又過去了五六天。 今天劉江再回到這棵芭蕉樹下,發現那串芭蕉依舊是青綠色,綠得幾乎和芭蕉葉融為一體。 蕉葉闊大,半人寬窄,覆蓋在芭蕉叢上,不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 劉江抬頭看著樹頂上芭蕉,發現比他預期的還要高,起碼得四米以上。 芭蕉樹身光禿禿的沒一片葉子,像一節枯死的木頭,外圍包裹著一片片棕色的枯皮,緊緊纏繞在樹體上,就像一顆巨大的曬透了的秋玉米稈。 直到約莫三米之後,才在頂端看見一小節探出枯葉的碧綠色樹體。緊接著在樹體之後,猛然抽出一些粗壯的葉莖來,似人的小臂般粗細,長長的葉莖伸展出去得有一米多近兩米長。銜接在葉莖之上的是寬大又扁長的蕉葉,葉麵最寬處足有半米多,長度幾乎和葉莖相等,大傘一樣擴張在半空,將粗壯的葉莖也壓彎下來。 劉江看著如此高大的植物,心裡直犯難。 他是個北方人,隻在超市裡見過芭蕉果,他從沒想過芭蕉樹竟是這般參天拔地的模樣。 事實上,如他所見,海島地區的植物大多都長成一幅直入雲霄的模樣。 直立挺拔,光禿禿的樹身直溜溜的捅到天上,才在頂端抽出些寬大無比的葉子,汲取陽光中的養分。 劉江用手拍了拍芭蕉樹乾,聽見一些沉悶的響聲,像拍在一個糠過頭的大蘿卜上。 從手感上他覺出一些不結實的意思。 也許這玩意沒有看上去這麼堅硬。 他撿了塊石頭試著砸了一下樹身,猜測馬上就得到了證實。 芭蕉樹果然沒有看上去那麼堅不可摧,反而出人意料的脆弱。 石頭輕鬆擊破了樹身的外殼,將樹身砸凹了一塊。 既然這樣,那接下來的工作就輕鬆多了。 劉江手中的石頭照著砸出來的缺口繼續敲擊,一下又一下,很快就將樹身砍出一個大口子。 透過樹身破碎的外殼,樹木內部的結構也暴露了出來,樹身內並不是木頭,而是白色的嫩殼,一層一層包裹著,隨著破碎的地方流出一些乳白的汁液來。 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劉江就放倒了這棵高大的芭蕉樹。 仰望芭蕉樹時,也許是視角差異又或者巨大的蕉葉襯托,劉江並沒有目測出這一串芭蕉果的實際大小,隨著這棵芭蕉樹被放倒,他才能驚異於自己的判斷錯誤。 這一大串果實將濕軟的地麵都砸出一個坑來,一大串果實緊密聚攏在一起,足有一人大小。 上手一搬,紋絲不動。 劉江估算著這串芭蕉一百斤都不止。 他隻能一串串掰斷,分批往庇護所運。 往返了七八趟,他才將這些芭蕉全部搬回庇護所儲藏起來。 為了犒勞自己,他掰下一根芭蕉,剝皮吃了起來。 口感綿軟,除了甜沒有其他詞可以形容。 有意思的地方在於,這芭蕉內還有黑色堅硬的籽,也許是野生芭蕉獨有的特征吧。 搬完了芭蕉,劉江對巨大的芭蕉葉和樹身念念不忘。 他想在庇護所內墊張床,這樣就不用睡在潮濕的地麵上,芭蕉葉正好能派上用場。 他又返回去,將芭蕉葉一根根折斷。蕉葉厚重巨大,立起來像一顆小樹,他一次隻能扛一根。 在搬運芭蕉葉往返的第五趟,天上又開始下起淅瀝瀝的小雨。 蕉葉還沒有搬完,隻能冒著雨繼續。 好在雨勢不大,他的工作尚且沒有受到影響。 搬完了全部的蕉葉,劉江又分段將樹身也扛了回去。 終於做完了這一切。 該歇一歇了。 也許雨季已經提前到了,近十天就沒見放晴過,三天兩頭的下雨。 在庇護所內烤著火,烘乾著他濕漉漉的衣服和身體。 手頭的活現在還剩下一樣沒來得及乾,就是儲備柴火。 他目前的柴火大概隻夠燒三天的,等下一個雨勢稍歇的天氣,他就得出去采集柴火,儲備起來。 劉江盡量不讓自己閑下來,保持著忙忙碌碌的狀態。 一旦他閑下來,腦子裡就不由自的湧現出亂七八糟的念頭,懊悔的、悲傷的、氣憤的、等等這些。這些念頭讓他坐立不安,隻想放棄。 隻有在他忙碌的時候,他才感到自己活著,在盡力活著。感覺到他的生命還在真真實實的延續著,並沒有被這些挫折和磨難壓倒。 他知道自己在躲避著一些東西,一些他不願意麵對的東西。 他隻能用勞動提醒自己,生命還在繼續,不應該就此放棄。 可當他一個人的時候,當他不得不麵對內心真實感受的時候,所有的一切,他所做的努力都不再重要。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絕望挫敗和孤獨,像惡魔一樣纏繞著他,一遍又一遍的折磨他。 他總是會陷入一個重復的古怪夢裡。夢中他奔跑在一條黑暗的路上,向著盡頭的一點點光奔跑,這路上沒一個人,隻有他自己,他聽著自己的腳步聲,拚了命朝著有光亮的地方狂奔,但不管他跑多快,跑多遠,那光亮始終遙不可及,他就在這樣的夢裡跑啊,跑啊...... 這夢沒有盡頭,一直一直的延續,直到劉江從這樣的夢裡驚醒。 他醒來後看著陌生四周,和夢裡一樣黑暗,隻有他自己帶著一身冷汗呆坐在原地。 他從夢裡跑進現實,又從現實沉入夢裡,夢境和現實連在一起。 他一直跑,一直跑...... 他眼淚快流乾了,眼眶裡空蕩蕩的,再也擠不出來什麼。 他知道這條路他永遠跑不到頭了,他害怕有一天他跑不動,倒下了。 死在一個沒有一點光亮的地方,沒人知曉,無人問津。 每當他想到死,不可避免的他就會想到活著,想到以後的日子。 日子長的讓他害怕,十年,二十年,或是三十年四十年,想到這些年這些月這些天這些小時,他就絕望的看不到頭。 比死還要讓人恐懼的,大概就是這種沒有盼頭的日子,掰著手指頭數時間的日日夜夜的日子。 可他又能怎麼辦呢? 他問自己,又能怎麼辦呢? 死的念頭不敢起,活的日子不敢想。 隻能熬著時間咬著牙,過這狗娘養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