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毀歷一萬八千二百六十四年春,霜葉城南貧民區。 太陽還未升起,一個身穿棕色棉布新衣,留著長須,身材清瘦的中年男人便早早地坐在家中大廳,他就這麼怔怔的盯著手中的小盒子,似乎在等待什麼。 他姓黃,總管著霜葉城南一片分區幾千戶窮苦人家。人們都叫他黃千戶。 咚、咚、咚、 叩門聲響起,黃千戶家裡的下人不緊不慢地打開了大門,門外好幾個穿著灰色布衣的壯實男人,人手一個大籃子,恭敬地站在門外,他們要見黃千戶。 對此,下人們早就習以為常了。 那些籃子裡,有得裝著黃白之物,有得裝著奇異仙草,而這幾個人正是當地的佰長,他們每隔一季度就要來此孝敬一趟,這是老規矩。 佰長們恭恭敬敬地將寶貝送進大門,千戶也客客氣氣地將佰長們送走,隨後大門緊閉,不久又是一陣叩門聲,門外的籃子還是一樣,但提著籃子的人卻換了一批…… 黃千戶清點著禮品單,確認無誤,所有孝敬到位,便吩咐自家主管,將這些東西拿去換零開銷,小部分存進地庫自家使用,大部分裝進箱子,作為今年孝敬萬戶的份。 隨後,他又在專人的服侍下打理須發,換上了一身嶄新的錦袍,佩上一串五銖玉佩,最後將那個小盒子往懷裡塞了又塞,才獨自走出了家門。 他騎著馬,往城主府去了。 城主府今日大喜,前些天府上七公子張問道突破練體九層,將被仙宗高人收為弟子。 這件事在霜葉城,隻要是稍微富庶一些的人家全都知道。 有不少人受到邀請,今日正午參加城主府的拜師宴,黃千戶很幸運,他也是其中一個,機會難得,他要好好表現一番。 清早太陽剛剛升起出門,黃千戶騎著馬一路風塵,接近正午才堪堪趕上,門裡門外集滿了是穿著講究,一眼富貴的人。 黃萬戶將他那盒東西小心取出,交給了門口負責登記收禮穿著大紅色錦衣的漢子馬六。 盒子裡裝著一顆散發著淡紅光澤的丹藥,在他看來,這顆丹藥有著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功效,是珍貴無比的奇珍,所以他才敢隻帶一個小盒,就來到這堂堂的城主府赴宴。 “犀骨丹一顆!”門口負責收禮的馬六叫了一聲,而負責登記的女人則是快速下筆,在登記了一長串名字和物品的竹簡上記下。 她看著“犀骨丹”三個字,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鄙夷。 黃萬戶還沒有來得及感慨這門口仆從的博聞,就被其他仆從恭恭敬敬的請了進去。 一路上,他看見了美輪美奐的園林假山,雕龍畫鳳的亭臺樓閣,寬敞的大屋一間又一間,領路的仆從穿的比自己還好,心中不由感嘆,這城主府果然是大家風範。 府上的仆從領著他來到了府中的宴客廳,廳堂奇大無比,擺了不知道多少張桌子,桌子上被各種山珍海味擺滿,中間有九個身穿紫色紗衣的舞女在翩翩起舞供人觀賞。 廳堂右左兩側,一扇扇屏風之後,有裊裊琴音傳出,顯然是有專門的樂師奏樂。 黃千戶看著眼前一幕,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震撼不已,外表裝的波瀾不驚,心中卻更加堅定了要在城主和哪位前途無量的公子麵前好好表現的想法。 可惜,他沒想到的是,麵對這一大廳的人,張城主和他家公子也就漏了一麵,便再也沒有出過現了。 ——————————————————————————————————————— 咚、咚、咚、 高堂前,一個身穿白衣藍袍,唇紅齒白,劍眉杏眼,有些男生女相的青年貴公子雙手拱地,對著堂上外表看來平平無奇的的男子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隨後又起身奉上一杯清茶。 磕頭奉茶的青年正是張問道,而堂上端坐的是古靈宗名譽宗主蘇斂蘇求真。 “師父!”張問道畢恭畢敬的喊了一聲。而蘇斂則是點了點頭,隨後嚴肅開口道。 “吾等修真之人,終極目標,乃是維護崩毀的天道,使億萬生靈免遭塗炭。為此,當絕塵、摒欲、破妄。做到此三點,方能得道升仙!” “伋謹遵先生教誨,問道定不辱師名!” 言罷,禮成,蘇斂將杯中清茶一飲而盡,從此便是張問道的師傅了。 “按照師禮,如果徒弟沒有表字,應當由師代取,你可願意?”蘇斂開口問道。 “徒兒願意!”既然張白丞在他十六歲成年時沒有表示,那張問道自然是沒什麼意見。 蘇斂聞言,點了點頭,對張問道說:“吾輩修真,應為黎民百姓而修,為天下蒼生而修,今日,為師便賜你‘為民’二字,希望你牢記修真的意義” “徒兒謝師父!”張問道得長輩賜字,對為民二字非常滿意,腦海中不知從何處蹦出一句“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出來。 這間房內除了張問道的父親再沒有其他人,在蘇斂的要求下,拜師禮一切從簡。 “張城主,我與問道已成師徒,在這霜葉城也打擾夠久了,待問道拜別父母,我們即刻便啟程,趕回古靈山。”蘇斂語氣淡然,對張白丞說了這麼幾句話。 張白丞看了看他兒子,代替他母親說道:“先生莫要在意,現在就可以帶問兒走,不必理會我們。” 張白丞顯然沒有考慮自己兒子的感受,張問道其實是很想和他母親告別的。 蘇斂當然知道徒弟的心思,於是對著張白丞搖了搖頭。 “便讓問道和他母親見一見罷,下次見麵可不知道會是何時了。” 隨後,蘇斂讓張問道出了房門,尋他母親去了。 張問道來到母親的廂房,房門開著,像是在等誰來一樣。 一進屋去,張問道便看見母親紅著眼眶獨自在抹眼淚。 巧夫人聽見有人進屋,連忙抬頭看去,看見來人正是自己兒子,剛剛止住的淚水又流了下來。 她一下子起身來到兒子身前,一把抱住,哭著對兒子說:“娘舍不得你啊!古靈山那麼遠…嗚…娘又不是…修真的人,什麼時候才能再抱我兒一下啊……嗚嗚嗚……” 感受到母親這等強烈的感情,張問道也忍不住哭了起來,他哭著跪在母親麵前,重重地磕了五個響頭,隨後輕輕抱住了母親。母子倆相擁而泣。 “娘!孩兒不孝,若此去還能回來,孩兒定當守娘到終老!”巧夫人聽到,隻是一味的哭著,對孩子的遠遊,唯有全力祈願,願孩子平安歸來,願臨終前可以再次相見…… “娘……娘……娘……” “娘!孩兒……孩兒走了……” 說完,張問道一步三回頭,漸漸遠離廂房,而巧夫人卻是頭也不敢抬,就這樣埋在桌子上,嗚咽著。 ———————————————————————————————————————— 下午,蘇斂師徒已經遠去,帶著拜禮前來赴宴的霜葉城本土世家官吏們也散盡,真正的宴席卻才開始。 “正德兄別來無恙啊!”金光閃過天空,一個須發全白,卻長著張青年人麵龐的男人從天而降,對著霜葉城主張白丞喊到。 “哈哈,正德道友,久違啊!”一名老者乘著巨型妖靈風行鳥駕臨霜葉城,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對張白丞喊著。 遠方天空,一架拴著兩匹渾身赤炎,踏空而行的駿馬的馬車緩緩駛入大院,車廂中走出一個豐神俊逸,長發飄然的男人,他也對著張白丞拱手致意,微笑著開口問候。 “正德大哥,最近消瘦了不少啊。” 隨後,又有許多神人排隊亮相,城南的百姓與氏族們無不感到驚奇…… “正德”是張白丞的表字,這些來者,盡是霜葉城周圍城池有頭有臉的權貴。他們都是沖著張白丞四品煉藥師的名頭而來,要為自己家族爭取寶貴的資源。 張白丞親自將他們引入正廳,這裡不算很大,但裝潢的非常華貴,不知何處傳來幽幽琴音飛入賓客耳中,大廳中一個大香爐飄正飄散出縷縷白煙,分外迷人。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整個大廳沒有桌子,隻有數張白色靈獸皮毛鋪就的椅子並列,怎麼看都不像是在招待客人。 隨著客人們相繼入座,大宴正式開始,隻見一個個姿色絕佳,穿著暴露的女子從帷帳後款款走出,她們手中端著仙酒珍饈,來到對應的座位前。 隨後,這些女子竟然直接坐在客人腿上,給客人斟好仙酒,送到嘴邊,喂了起來。 她們任由這些貴客的手在身上遊走,臉上身上不敢有任何不滿和反抗,她們都保持著微笑,將手中認不出是什麼生物做成的菜肴喂進身下這些貴客口中,她們笑的很美,卻有幾滴淚水悄悄滑過麵龐。 這是霜葉城富麗堂皇的城主府上,見不得人的汙穢一麵,而更不堪的,得到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