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人來電(1 / 1)

“天力,是你嗎?”電話的另一頭,是一個女人,聲音急促而嘶啞。   “我是何天力,你是?”何天力覺得這個聲音異常熟悉,可是一下子想不起對方是誰?   “我是李梅“,話音剛落,何天力便驚叫起來。   沒想到,電話的另一端,居然是自己苦苦尋找多年的戀人。   “天力,咳、咳、咳......”李梅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她的咳嗽聲夾雜著一些嘈雜的人聲,仿佛還有汽車的鳴笛聲。   “李梅,你沒事吧?”,何天力急切地問。   “沒事......就是有點感冒,昨天還熱得很,今天就下了雪,咳、咳,有點不適應,過兩天就好了!”   “李梅,你在哪裡?”   “我在......哦!哦......不是,不是......我今天打電話,是有事情要和你說“,電話裡,李梅語氣緊張而急促。   “咱們有個孩子,她在我姑媽那裡......我姑媽,你知道嗎?哦!我和你說過,在侖布胡同的那個姑媽......”   何天力的腦中出現了一片空白。   “天力,你一定要去,琪琪她很乖......嗚嗚嗚....你會去的,對嗎?琪琪,琪琪,嗚嗚......”   電話裡傳來李梅斷斷續續的哽咽聲。   “李梅,你在哪裡......”,何天力沖電話叫道。   “哢嗒”,電話被掛斷了。   何天力的手緊緊地握著電話筒,臉色慘白。   他突然想到什麼,連忙掛了電話,然後按回撥鍵,電話響了很久,結果無人接聽。   “天力,你沒事吧?”小吳關心地問,他從沒有見過何天力如此驚慌。   何天力覺得腦袋嗡嗡的。他放下話筒,在前臺找了把椅子坐下,小吳遞給他一杯水,他打開手,發現掌心裡都是汗。   還好今天武館人少,基本都是自由鍛煉的。下午也沒什麼客人,原本預約的一個客人說有事不來了。   何天力在武館的休息區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休息區的一麵,是一堵落地玻璃墻。透過玻璃,能清楚地看到馬路對麵一棟老舊的房子。   五年前,當他剛到寧城時,就住在那棟房子的地下室裡。那是一個一年到頭都潮濕、陰暗的地方,常年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腐爛氣味。據說,這個地下室原來是肉聯廠的冷庫,專門存放各種魚類和肉類。後來肉聯廠倒閉了,那裡便被改造成廉價公寓。盡管冷庫被拆除後,地下室重新裝修過,但是空氣中卻始終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這股腐臭味仿佛是從地下室的每個陰暗的角落裡滋生、滲出、飄散,時間久了,便形成了一種永遠無法抹去的基調。“或許這就是地下室本該有的味道”,有一次,何天力這麼想。那是一次居委會組織的大掃除,說是有人會來檢查,為了防止領導突發奇想,上麵要求地下室的每個角落,都要打掃乾凈。結果,一場徹底的大掃除,從地下室的各個陰暗的角落裡掃出了一堆形形色色的骨頭,有魚的,有豬的,有貓的,還有幾隻腐爛後風乾的老鼠屍體。一個精神有點不正常的租客說,在那堆骨頭裡有人的骨頭。誰都沒有當回事。徹底的大掃除讓地下室煥然一新,空氣中迷漫著消毒水和空氣清新劑的味道。空氣清新劑是居委會馬阿姨讓何天力買的,何天力買了玫瑰氣味的空氣清新劑,因為他喜歡玫瑰的味道,那個時候,能買得起玫瑰花的人不多。結果,瓶子裡噴出的氣味,和玫瑰的香味相去甚遠。刺鼻的味道讓住在地下室裡的人咳了好幾天。當這種刺鼻的氣味總算散去時。人們驚訝地發現,空氣中又彌漫著那股熟悉的腐臭味,“或許這就是地下室本該有的味道”,那時,何天力這麼想。   李梅是何天力的前女友。何天力當初到寧城的目的,就是為了尋找李梅。   阿婆說,何天力有大富大貴的命,隻是她這輩子是享受不到了。何天力說,阿婆,你這是會算命嗎?如果真的會算命,你就算算鄰居二狗家的雞是給誰偷的。阿婆說,二狗有二狗的命,他的雞有他的雞的命,我瞎操那個心乾嘛?何天力很佩服阿婆,因為能說出這種話的農村老太太,十裡八村也找不到一個。   阿婆是何天力唯一的親人。自打記事起,何天力的身邊就隻有阿婆一個人。阿婆是個小腳的女人,每天都要下地乾活。村裡的人都很尊敬阿婆,時常會給阿婆送一些米麵。阿婆從來不拒絕村民的資助,每次她都笑瞇瞇地說:“謝謝”。村裡的孩子,對何天力也非常客氣,那些曾經罵他沒爹沒娘的愣頭青,最終都被他們的爹娘收拾得服服帖帖。就算那次二狗的爹發現二狗和他一起偷了二狗家的老母雞到山上燒了吃,他爹也隻是把二狗拎回家胖揍了一頓。後來,二狗說,何天力,你狗娘養的,都是你慫恿我抓了家裡的雞,活我乾的比你多,雞你吃得比我多,結果我被揍成豬頭,你丫倒啥事沒有。何天力說,二狗,你這可不能賴我,我和你爹說了,這事都是我乾的,他愣是不信。二狗說,何天力,誰讓你丫書讀得好,我爹說,書讀得好的人,怎麼會乾這種偷雞摸狗的事。   何天力的書確實讀的好。他是村裡第一個考上縣重點高中,海城一中的人。村支書說,力娃會讀書,也是長咱們村的臉,以後力娃的學費村裡給出了。出發去縣裡讀書的那天,村裡的老少大小都來送何天力,家裡擠滿了人,阿婆拿出提前曬好的花生,沏了紅糖水,招待鄉親。何天力說:“阿婆,這是過年了嗎?我隻不過是上個高中而已,上了高中並不是就能吃上公家飯,要是學得不好,照樣要回家種莊稼的。”阿婆說:“力娃出息咧,還能學得不好?”。   出村那天,村支書把何天力送到了學校。等何天力辦完手續,前往教室,經過校長辦公室的時候,透過玻璃窗,他看到村支書在裡麵抽著煙,喝著茶,和校長談笑風生。支書戴著一頂嶄新的軍帽,穿著一件半舊的白褂,手裡拿著煙袋,嘴裡叼著煙桿,像一個羊倌。隻見他一邊吞雲吐霧,一邊大聲說著話。校長穿著一件白襯衫,臉麵捯飭得很乾凈,他躺在一把藤椅裡,饒有興致地聽著支書說話。門關著,他不知道兩個人在聊著什麼,何天力實在想不通,整天在地裡刨土坷垃的支書和文質彬彬的校長能聊些什麼?聊莊稼的收成?還是聊村裡的寡婦?平日裡沉默寡言的村支書為什麼見到校長後,居然侃侃而談?這種場景所帶來的錯位感和疑惑一直留在何天力的心中,直到多年後,他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何天力在海城一中寄宿,一直讀到了高二下學期,直到阿婆走的那一天。   阿婆走了,走得很突然。支書說,阿婆在墻根曬太陽,一直曬到了太陽西下,有人和阿婆打招呼,阿婆沒有回答,他們以為阿婆睡著了。天黑了,有人看到阿婆還坐在墻根,便上前查看,這才發現阿婆已經走了。何天力想起幾天前阿婆和他說:“力娃,這兩天我做夢,見到阿公來找我了,阿公說,老太婆,你怎麼還不來呢?你的位子還空著呢,你不來,車都不走”。何天力問阿婆,是什麼車?阿婆說:“還能是什麼車?投胎的車唄,阿公等著我一起去投胎咧!”   阿婆走了,何天力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走了。他不想讀書了,他認真讀書,原本就是為了讓阿婆開心,他想帶阿婆離開那個又窮又破舊的地方,去享福,去過不一樣的生活。阿婆說享不了他的福,那他要這些福,又有何用?   何天力輟學了,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為此感到惋惜。他在縣城的超市裡當了一個保安。保安的工作很適合他,因為在大部分時間裡,他隻需要呆在保安室裡看監控,便可以無所事事地發一天呆。他想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下去,他一點都不關心什麼狗屁的人生意義或理想。   一年後,他在監控裡看到了李梅。   李梅,瘦高個,膚色蒼白,臉上稚氣未退,眼睛大而無神,穿著老氣而肥大的衣服。   她是超市新來的收銀員。   看到李梅的第一眼,何天力便想起了多年前見過的一個女人。   那年,阿婆帶他去十裡外的西河村看社戲,社戲的舞臺搭在祠堂裡,祠堂裡從早到晚都擠滿了看戲的人,祠堂外麵是一條寬敞的石板路。演社戲期間,石板路的兩邊擺滿了各式小攤。阿婆在祠堂的一角津津有味地看著舞臺上穿梭來往的戲子,何天力跑到外麵去玩,他看到一個攤子圍了很多人,便擠了進去,原來是賣糖畫的。隻見攤位上並排著兩個大木箱,木箱上放著一個轉盤,一塊白色石板,一隻正在熬著糖漿的小銅鍋,還有一根捆著稻繩的木棍,稻繩上插著一些已經做好的糖畫。吸引人的不是糖畫,而是一隻站立在糖畫人肩膀上的綠色鸚鵡。這是一隻會說話會吹口哨的鸚鵡,早來的人都見識了它的本領,後來的人聽說了,也想親眼見證,便不厭其煩地逗著鸚鵡。可是那鸚鵡仿佛是和眾人鬥氣,無論別人怎麼挑逗,就是一聲不吭。不久,攤主要收攤了,大夥一看讓鸚鵡說話是沒戲了,便都散了。攤主將雜亂物什都收進了兩個木箱裡,然後用扁擔一挑,便晃悠悠地走了。突然,何天力遠遠地聽到鸚鵡叫了,它站在攤主的肩膀上,似乎是和攤主在說話。何天力連忙跑上前去,想聽鸚鵡說些什麼。就在他趕上那攤主的時候,突然看到前方一棵開滿白花的梨樹下,站著一個身穿紅衣的女人,那女人臉色陰鬱,目光呆滯,怔怔地看著她,何天力突然想起,女人可能是個瘋子,便害怕地加緊了腳步,趕上了攤主。攤主詫異地看著眼前的小孩,當他知道何天力是為了聽鸚鵡說話時,便笑了笑說,那你就跟著吧。或許是因為人少的緣故,鸚鵡開口說話了,何天力一邊走,一邊逗著鸚鵡,就這樣,一直跟著攤主來到了一個荒僻的小巷裡。小巷多年少人走動,長滿了野草。攤主放下了木箱,從懷中掏出了煙盒,點燃了一隻煙,深吸一口,然後將煙霧吐在何天力的臉上。何天力突然覺得眼前一陣恍惚,緊接著腦袋一片空白,一種飄飄欲仙的欣快感油然而生,緊接著他感覺到被人捂住了口鼻,然後他就昏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何天力覺得周圍有些顛簸,自己仿佛是在一雙巨手裡被來回撥弄拋擲,然後驟然摔落。他在眩暈中逐漸清醒,發現自己躺在地上,身子的一半還在一隻木箱裡。四周散落著零散的東西,一隻熟悉的轉盤,一隻沾著糖漿的銅碗,破碎的泥爐和許多碳渣。他聽到雜亂的腳步聲,咒罵聲。突然,他看到一個身穿紅衣的女人走了過來,女人俯身看了看他,他這才看清女人的樣子,這是個清瘦的女人,頭發散亂,皮膚白皙,完全不像一個農村的婦女,就在女人靠近他的那一時刻,他在女人的眼中看到了親切和關懷。女人伸手想撫摸他,突然又把手縮了回去,她驚恐地看了看四周,接著迅速地跑開了。後來,阿婆告訴何天力,那個賣糖畫的是個人販子,那天他被迷暈了,放到了木箱裡,若不是有人相助,恐怕就下落不明了。何天力和阿婆說了紅衣女人,阿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對他說:“娃啊,是那女人救了你!阿婆現在欠人家一個人情咧,怕是還不了咯!”   李梅的樣貌,有一種那女人的神情,那是一種經常在何天力夢中出現的神情。何天力對李梅有一種別樣的感覺。   李梅幾乎不笑,也不愛說話,哪怕是休息的時候,她也是一個人呆坐在角落裡。何天力隻是每天在監控裡看她,他也沒有勇氣去主動找她。   直到有一天,超市下班後,何天力正要回家,卻看到李梅還坐在收銀臺旁邊,低著頭,一動不動。   何天力走上前去。“你怎麼還不走?”,何天力問。   李梅抬起頭,沒有回答,隻是木然地看著他。何天力發現她的手上在搓揉著一張十元的紙幣。   何天力瞬間明白了原因,因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又收到假鈔了?”,何天力問。   李梅仍舊沒有回答,隻是低下了頭。   “能給我看看嗎?”,何天力低聲地問,“我還沒見過假鈔呢!”   何天力從李梅的手中拿過了紙鈔。   果真是一張假鈔,一張製作得非常粗糙的假鈔,隻要稍加注意就能發現這是一張用普通油彩印刷的假鈔。製作者故意將假鈔弄得很臟,揉得很皺,這才能讓一些粗心的人上當。   “混蛋!”何天力心裡暗暗罵到。上次李梅收到假鈔的時候,經理就警告過她,下次如果再收到,就要從她工資裡扣。十塊錢對於一個月隻有幾十塊錢工資的營業員來說,無疑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何天力突然想起,自己的口袋裡正好有一張十元鈔票。   “小何,你們怎麼還不走呢?”,不遠處傳來經理的聲音,他正一邊整理著貨架,一邊朝收銀臺走來。   “嗨!還不是李梅”,等經理走近了,何天力便笑著說,“她以為自己收到了一張假鈔,我拿來一看,這哪是假鈔?分明是真的,我估計是因為她上次收到假鈔,給嚇糊塗了!”說完,他舉起手中的十元紙鈔,朝經理晃了晃。   “是嗎?”,經理接過了何天力手中的鈔票,仔細地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說:“我看不像假鈔。是不是假鈔,驗一下不就知道了?”,說完,他便將紙鈔投到了驗鈔機中。紙鈔安然無恙地從驗鈔機中滑出。   “早點回家吧!”,經理瞟了一眼李梅,便走開了。   第二天,何天力在保安室的桌子上發現了一個用花巾包裹的飯盒,飯盒裡是兩個饅頭和一個已經剝好皮的雞蛋。   借與還,往往是戀愛的序曲。經過幾個來回,何天力和李梅便心照不宣地成為了戀人。   一個月後,海城公園的最高處,夜色中的望江亭。新月掛在天邊,遠處是海城明明暗暗的燈火,四周秋蟲在吱吱地叫著,涼風習習,黑暗將兩人緊緊地裹在了一起。   “花和月,雨和陽光,詩和眼淚,痛苦和生命”,李梅看著天邊的明月,喃喃地說。   “這是誰的詩?”何天力好奇地問。   “我也不知道”,李梅搖了搖頭,“我是在一張殘破的書頁上看到了這句話,當我看到這句話的一瞬間,便感覺到它是對我說的,它那麼美,那麼憂鬱,那麼無可奈何”。   李梅的身體輕微顫抖,仿佛是因為這秋夜的冷,何天力更加用力地摟緊了她。李梅的身上散發出一股溫暖的香味,後來何天力知道,這是女人的香味,不同的女人有不同的香味,就像不同的花有不同的香味。李梅的香味讓他想到雛菊,那是一種在河邊田頭經常會見到的野花,也是在他童年記憶中最為熟悉的氣味。蜜蜂最愛在雛菊上逗留,但從不長久停留。何天力把頭埋到了李梅的頸部,貪婪地吸食這種香味,這是一種能讓他感覺到瞬間安寧的香味。啊,李梅輕喚一聲,他撫摸著何天力的頭發,像是一個母親安撫尚在繈褓中的嬰兒。。。。。。。。何天力發現有水滴到自己的額頭,他抬起頭,驚訝地看到李梅已是滿臉淚水。何天力惶惑地直起了身,將李梅的上衣給她披上,李梅控製不了自己的啜泣,便雙手掩麵,嗚嗚地哭了起來。   那次的經歷,給何天力留下一個揮之不去的陰影。他從小和阿婆長大,沒有任何人告訴他男女之間的事,迷霧中的啜泣讓他對眼前的戀愛產生了疑惑。從此之後,他和李梅之間的交往變得更加謹慎,李梅對此也不介意,或許,她所需要的僅僅是簡單的陪伴而已。   時間在循規蹈矩的戀愛中,不緊不慢地過去了半年。李梅依舊沉默寡言,那怕對於何天力,她也少有溫言昵語。何天力並不介意,自從兩人交往以後,何天力不再覺得孤獨,他有了可以想念和牽掛的人,他覺得自己的生活開始有了色彩。然而,這世界上並沒有永恒不變的快樂,哪怕你所求甚微,命運卻總在得與失之間和你開玩笑。   一天半夜,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何天力從睡夢中驚醒。   打開門,眼前站著的,是披頭散發的李梅。   李梅說,她和家裡吵架了,跑了出來,現在無處可去,隻能先住這裡了。   “可是,我這裡隻有......”,何天力本來想告訴她,自己隻有一張床,一床被子。   “我和你一起睡。”沒等何天力說完,李梅便打斷了他。   事情來得太突然,等何天力反應過來的時候,李梅已經側著躺倒了床上。   何天力也躺了下來,床太小了,他隻輕輕地貼著李梅,他感受到兩人的身體完美地貼合在一起。他又聞到了那股溫暖的香味。何天力用力抱住李梅。   正當何天力以為李梅已經睡去時,李梅突然一個轉身,麵對著何天力。雖然屋裡沒有燈光,但月光照在李梅的臉上。何天力發現她滿臉的淚水。   何天力一驚,心情隨之下沉。他以為這燃起的烈火又將再次被熄滅時,李梅突然一把抱住了他,一雙滾燙的嘴唇貼到了一起。何天力的呼吸驟然急促,眼前有種眩暈的感覺。李梅享受著眼前這個男人的慌亂,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樣子......終於,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她牽起了他的手,調整著身姿,用最曼妙的舞步,把他帶出了迷亂,帶入了最美的旋律之中。   那是一個不眠之夜。   當窗外響起垃圾車的叮鈴聲,街上開始飄揚早點鋪的炊煙,何天力終於疲憊地沉沉睡去。   等到鬧鐘將何天力從睡夢中吵醒時,他發現李梅已經離開。桌子上留著一張字條:“力,我走了,別找我!”   何天力不知道李梅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的做法深深刺痛了他。一夜之間,從擁有到失去的落差給他帶去無盡的痛苦。這就像讓他嘗了一口美味的蛋糕,接著當著他的麵,把剩下的蛋糕摔到地上,並踩得稀爛。   李梅走後,音訊全無。何天力想起之前李梅曾經和他說過,想去省城打拚,他以為這隻是她的一時興起,畢竟,沒有知識,沒有技能,人生地不熟,去了省城又能如何?更何況,他對改變現狀毫無熱情,他覺得現在的一切就很好。前幾天,李梅又和他提起過這件事,並說省城有朋友可以投奔,他也不太在意。想必,李梅是真的去了省城?   何天力的生活沒有回歸平靜,也不可能回歸平靜了。阿婆走時,他並不痛苦,因為他知道阿婆早晚會走的,他隻是覺得空虛和失落。李梅的離開,讓他感受到了一種被幸福拋棄和戲弄的感覺,這是一種交織著屈辱的痛苦。那晚的事情,在他腦中一遍遍地回放,他的心一遍遍地被炙熱的火燒得焦黑。   終於,一個月後的一天早晨,他踏上了開往省城的班車,他抱著僥幸的心理,哪怕知道前途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