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燁悠悠轉醒,眼前的天花板有些陌生。 他拿開身上的被子,坐起身,迷茫地觀察周圍,漸漸想起來這是自己的新住所,他在店子裡。 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顯示時間是第三天下午,他睡了兩天。消息欄裡有十幾個寧萌的未接來電。 寧燁深吸一口氣,自從神父點出是他把鬼帶來後,他倆就基本沒有交流了。他猶豫了半天,終於撥打了寧萌的電話,第一個滴聲還未落下電話便被接通。 “喂哥,是你嗎?” 寧燁感覺嗓子十分沙啞,咳嗽幾聲才說道:“是我,怎麼了?” 寧萌回首,見老師理解的點頭,便鞠了一躬跑出教室,眼淚撒到空中,落在地上。 “哥,我聽神父說你去打鬼了,沒事吧?” 寧燁努力用輕鬆的語氣說道:“沒事,一切順利,因為有點累所以睡了一會兒,沒聽到鈴聲。不用擔心我,你過的怎麼樣,神父和修女對你好嗎,學校裡呢。” 寧萌鼻子一酸,更加難受,不斷吸著鼻涕,眼淚止不住地流,“哥我沒事,神父和修女對我很好,學校裡同學老師都在幫助我,我沒事,就是擔心你,我好難過,我隻有你了。” “沒事沒事,哥好著呢,小萌乖乖的,之後給你帶水果。”寧燁安慰了一陣,掛斷電話,趕緊下床,他想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麼。 李尋清手上拿著一本時尚雜誌,她偷偷觀察周圍,見沒有人看她,便小心翼翼地摘下口罩,端起熱茶,搖頭吹氣後呡上一口,熱流順著食管流入腹中,她感到十分滿足。 砰! 後門突然被撞開,一道人影從裡麵沖出,嘴裡大喊,“怎麼樣了,袁小芹和張捷呢?” 老板,魏磊看了他一眼,轉頭繼續打牌,老板沒注意到坐在最裡麵的金會計把他牌看光了。 見幾人毫無反應,寧燁轉頭看向李尋清,然後愣住了。 她一手端著空茶杯,一手拿著雜誌,頭發臉上全是濕的,還在滴水,身上到處都是茶葉和水漬。 “殺!” 老板一聲低嗬,甩出四個A,地主金會計樂嗬嗬地表示不要。 李尋清放下杯子,從桌上的抽紙盒裡抽出紙巾擦臉。 寧燁咽下一口唾沫,感覺大難臨頭,“尋清...姐,還是尋清妹妹,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她用濕掉的紙巾包住茶葉,丟進垃圾桶,從衣服裡掏出新的口罩戴上。 “我不記得後麵發生什麼了,袁小芹怎麼樣了,張捷怎麼樣了?” 她掏出鏡子和梳子,一邊打字一邊梳頭。 “對不起,我錯了,下次不敢了。” 寧燁兩手合並低頭認錯,感覺半天沒有動靜,抬起頭,麵前是一塊手機屏幕。 “魏磊及時援助,張捷順利解決,袁小芹住院,特事辦在處理姐妹倆未來的生活問題,袁燭和他公司的領導警方還在調查。” 老板瘋狂眼神示意魏磊,本來魏磊被硬拉著玩,打得昏昏欲睡,但被老板拋媚眼拋的反胃,看這一反常態的樣子,隻得打出四張牌,“炸彈。” 老板頓時喜上眉梢,隻要魏磊出的單牌夠小他就贏了。 “王炸。”金會計手扶眼鏡,將兩張小醜牌放在桌上,仿佛在暗示兩人的醜態,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對三,對六,嗬嗬,你們一定想不到剩下這幾張牌是什麼,我早就猜到你們的牌了,輸的人請客吃大餐。”金會計勝券在握,高高舉起手上的牌,就要甩在桌上。 砰! 一道身影從空中飛來,砸在金會計身上,手上的牌灑落在地。老板眼疾手快,飛速撿起灑落的牌,又從已經睡著的魏磊手中把牌拿走,與自己的牌混在一起,放進牌堆裡。 金會計把身上的人甩開,掃視一圈地板,起身後看到厚了一圈的牌堆,一臉笑意的老板和已經睡著,還在捏著沒有的牌的魏磊,頓時炸了毛。 “我的四帶二!”金會計怪叫道。 “什麼四帶二,你的牌撒進牌堆,誰也不知道是什麼,那這局就不作數了。趕緊把寧燁扶起來,他可是新來的好戰友,可以信任的同伴,力挽狂瀾等到了魏磊救援。”說完老板頭也不回地走了,留給眾人瀟灑不羈的背影。 寧燁捂著肚子,看到金會計怒意沖天的眼神,手忙腳亂起身低頭道歉,灰溜溜地跑了。 突然身後有人抓住他的衣服,寧燁轉頭,見是李尋清趕緊告罪,“好姐姐我錯了,饒了我吧。” 手機豎到他眼前,他一個字一個字念道:“先去你房間。” 他歪頭繞過手機,看向李尋清,“乾嘛?” 李尋清手指頭敲了下他的腦袋,先一步走了,寧燁捂著頭跟在後麵。 兩人走進房間,寧燁特意把門打開,李尋清看了他一眼,從他床頭櫃上拿起一個小木盒,遞給寧燁。 寧燁見她一直盯著自己,隻得順著她的意思打開盒子,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傳入鼻子裡。 像是放學後家裡傳出媽媽的飯菜香味,像是和喜歡的女生第一次約會牽手走在路上聞到的淡淡體香,像是嬰兒身上濃濃的奶味,像是加班到深夜,妻子給自己做好的飯菜。 寧燁深吸一口氣,肚裡傳來強烈的饑餓感,想要迫不及待把裡麵的東西吃掉,他打開蓋子,一根頭發擺在裡麵。 “嗯?”寧燁疑惑地看向李尋清。 “詛咒氣息殘留,被張捷透支過所以剩下的不多,魏磊退出,我分三成,那兩人平分三成,你拿四成。特事辦給每人發了驅魔補助,你有五萬,發你賬戶了。”李尋清寫道。 後麵的話寧燁根本沒聽,詭異的荒謬感在心底升騰,他的呼吸變得急促,用不敢置信的語氣說道:“什麼意思,我不明白,你是說我們忙了這麼久,冒著生命危險,最後降伏了惡魔的一根...毛發?” “嗯。” 寧燁的心頓時沉到穀底,一群人打死打活,連對方的一根毛都無法力敵,那何時才能重獲自由,他有多大概率可以活到最後。 “吃掉它。”李尋清打字提醒,寧燁看著發出詭異清香的頭發,肚子裡發出咕咕聲,總覺得心裡瘮得慌,要活下去就要吃這種東西,那以後還是人麼? 不管了,他心一橫,捏住頭發放入嘴裡,那根頭發仿佛有生命般瘋狂扭動,他混著口水將它用力吞進肚裡。 四肢五骸由裡到外開始發冷,快速降溫,寧燁吐出一口寒氣,在溫暖的房間裡迅速消散。 體內的溫度越來越低,他緩緩坐到地上,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兩手伸進胸口不斷摩擦生熱,卻阻止不了心臟越跳越慢,最後冷到停止,但寧燁詭異的依然保留意識。 咚...咚...咚咚咚... 過了不知多久,寧燁的心臟緩慢復跳,速度越來越快,他感覺體溫逐漸回暖,全身劈裡啪啦發出聲響,一股強烈極致的爽感從全身各處傳來,好像被按摩正骨拉伸過一般。 “這實在是...” “感受下你的坐標。”看到李尋清手機上的字,寧燁閉上眼,感覺腹部傳來微弱的脈動,像是一顆心臟。 “隻要沒有徹底失去身體和靈魂的掌控權,你就可以逐步掌控鬼的力量。” 寧燁睜眼看著她的消息,臉上無悲無喜,抬頭看向她的口罩,“這是掌控的代價?” 李尋清打字回道:“這是生存的代價。” “好了,上次你說的,和張捷無關的矛盾是什麼?” 寧燁有些猶豫,“我大概知道真相,但你應該不會喜歡。如果你真想知道我們就一起去看。” 李尋清一臉認真的點頭,想起來自己戴了口罩,又兩眼認真地點頭。 “好吧。” ...... 護士在門口的警方核驗身份後走進病房。 “袁小芹,吃藥了。” “姐姐,水。” 護士提醒道,一身白色病服的袁小芹放下教科書,麵無表情地將兩個藍色藥片放入嘴中,從妹妹手上接過水吞服,護士確認藥片吃下後離開房間。 過了一陣,妹妹坐在一旁有些無聊,趴在床邊對姐姐撒嬌,“姐姐,我和你一起看好不好呀,叔叔們不讓在屋裡玩手機,好無聊啊。” 袁小芹露出柔和的笑容,輕撫她的頭說道:“不行哦,你還太小了,看不懂的。” “那姐姐教我好不好。”妹妹實在有些無聊,但又不想離開姐姐,隻能這麼拉著姐姐聊天。 袁小芹的臉色迅速陰沉下來,隨後又恢復之前的笑容,朝妹妹招招手,“上來,別在邊上趴著。” “嗯!”妹妹開心地脫掉鞋子,爬到袁小芹身邊,想要靠在她的身上。 啪 袁小芹突然抽了她一耳光,臉一下子紅了,她撅起嘴,淚水從眼角流下,就要哭出來,不明白姐姐為什麼這麼做。 一隻手伸出,掐住她的脖子,她剛要哭出聲就被卡住,發不出一點聲音。 袁小芹俯身到她耳旁,邊輕撫她的腦袋邊輕聲低語,“我會按母親的路線繼續培養你,讓你做最快樂的人,但你決不能,絕對不能看書,這是我的路,明白嗎?” 妹妹感覺身體越來越無力,快要睜不開眼,突然脖子一鬆,不由自主地拚命呼吸新鮮空氣,劇烈咳嗽起來。 “護士!”袁小芹輕輕拍打妹妹的後背,摁下床邊的呼叫按鈕,等護士和看門警方進來後焦急喊道:“您幫忙看看,我妹妹好像嗓子裡卡了東西了。” 護士檢查沒有大礙後,房間裡又剩下姐妹兩人。妹妹畏懼地坐在床邊的凳子上,袁小芹拿起書本繼續認真學習。 忽然她心有所感,看向窗外,掃視一圈後沒有發現,繼續看書去了。 “看到了?”寧燁從窗戶旁走出,剝開花生丟進嘴裡,坐回凳子上。 李尋清放下望遠鏡,眼神復雜,過去她認為隻要超度完,一切都會好起來,從來沒關注過後續的事,但現在情況似乎有些不一樣。 “張捷死後並沒有襲擊小女兒,襲擊她的是被附身的大女兒。”寧燁解答了僅剩的矛盾。 “過去母親還在,她隻能心裡嫉恨妹妹過的比自己好,表麵則附和寵溺,張捷一死,她的心思開始活絡。” “被附身後張捷還未完全掌控身體,所以袁小芹在某個時間,以惡鬼的狀態襲擊了自己的妹妹。” 寧燁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她不止繼承了母親的容貌,性格也許有了更深度的繼承呢。” 李尋清快速在手機上打出心裡的想法,“妹妹呢,我們怎麼辦?” “放任吧。”寧燁的回答出乎李尋清的意料,他拍拍肩膀,轉身離去,“我們的職責不是驅逐詛咒麼?後麵的事不歸我們管。” 李尋清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拿起望遠鏡看向醫院房間,妹妹乖巧地坐在床邊,姐姐坐在床上依然認真學習,清風徐來,吹起她的長發,她把頭發理到後麵,抬手看天,外麵的陽光撒進來,溫溫熱熱的,一片歲月靜好。 ... 時間回到前一天晚上。 “你拜托的事辦好了。” 魏磊坐在一家咖啡廳裡,露出笑容,看向來人,甩出一疊資料到對方桌前。 “這小子真人不露相,8歲襲擊三名幼兒園小孩,造成兩人重傷,一人輕度傷殘,事發後因為年紀過小,賠錢了事,一家人迅速搬離。” “搬到新址一周後,他上的新學校附近開始出現流浪貓被虐殺的情況,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那裡是老城區,地勢復雜,監控稀少,警方沒有查到真兇,直到他們再次搬走,虐殺流浪貓的現象同時不見了。” 那人仔細翻看資料,沒有反應。 “所以我拜托弟兄們就調查了個心理變態,咱們乾的可比他惡劣吧?” 對坐的人放下手裡的文件,掏出小刀在大拇指上一劃,傷口流出血來,又很快愈合,連痕跡都沒有,。 魏磊有些疑惑,“你什麼意思?” “寧燁臉上的傷口沒有愈合,我懷疑他的身體被替換成了鬼身。”那人抬起頭,把手機遞給他,正是李尋清。 魏磊耐人尋味地笑了笑,“有意思,他是還沒覺醒的邪教主教?竟然被神父截了胡,還是那群人不知道,這是要把他養成肉雞獻祭給上帝?” “我以為你知道才對他如此熱情。” “我怎麼知道,”魏磊伸出舌頭,舔舐嘴唇,眼神中的貪婪不加掩飾,“我隻覺得他很美味,從來沒聞到過如此香甜的氣息,好想吃了他。” “不可以!”李尋清特意打上感嘆號給他看,“神父和老板應該都知道他的身份,金會計墻頭草,不可能倒向你這邊,不要輕舉妄動。” 魏磊頓時像霜打的茄子,蔫巴起來,一臉不耐煩地擺手,“那就讓這兩個老東西把他送給上帝?” 李尋清一臉認真,打字道:“把他榨乾價值再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你可以作為一道保險。” “保險?” “如果他有跑到另一陣營的跡象,你就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