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壹(1 / 1)

隔墻窺花 蘇子諗 4045 字 2024-03-16

雨中有一位過客,他或許該歇歇腳。   屋子裡的人百無聊賴的敲擊著鍵盤,看著屏幕上無意義的字符,字符堆積的速度越來越快。   看得出來,坐在屏幕前的人有些不耐煩了。   等了很久,那位過客最終折返回來。雨下的很大,洗涮著這篇大陸上所有的生靈。   這位過客都需要在此地避雨,他望著窗外,像是在思考自己什麼時候可以重新踏上旅程。   可誰知道雨什麼時候會停呢?或許永遠不會。   “您好,我們這裡不歡迎流浪者。”   屏幕一點點變暗,徹底黑了下去,坐在窗邊的人終於失去了耐心。   “我不是流浪者,我有名字,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對,我的名字是‘陳喜’。”   “流浪者也擁有名字,隻不過他們的名字同他們一起流浪,不常背提起。而你,你遺忘了自己的名字。還記得你為什麼來到這裡嗎?你大概會想起來的,有人讓你來這裡。”   “陳喜”身上仍然濕漉漉的,雨水在衣擺匯集,墜落,沒入地毯中,似乎將他的記憶也帶走了些。   他有些記不起來了,大腦仿佛生了銹。最終隻能愣愣的看著眼前那個書做成的腦袋。   這個人的腦袋事一本厚厚的書,隨著沉默被無限拉長,那厚重的書便不耐煩的翻著頁,密密麻麻的字讓人看了頭暈。   這人必定是要了解很多的,腦袋才變成了一本書。   “陳喜”往右側走了幾步,他想看看這本書的封麵,書都該是有封麵的。   “我以為,一位合格的客人要給予房間主人基本的尊重。”   “陳喜”知道自己做錯了,卻又覺得不解,自己隻是想看看書的封麵罷了,就和看人臉一樣……   封麵應當是算作臉的,那剛才這人書頁翻動,或許是在攪動自己的腦漿……   他想不明白,索性去看周圍。這是一間小巧的書吧,一樓靠窗的位置有幾張桌子,再走幾步是一個水臺,水臺後麵便是望不到頭的書架。   二樓的樓梯在進門靠墻那邊,樓梯下做了一個小隔間來堆放雜物。   一個長著書本腦袋的人來賣書?   這裡處處透露著古怪,讓“陳喜”生出幾分不真實感來。   “這是哪兒?或者說,現在是哪一年了。”   “哪一年?這裡沒有那種說法,大災變之後,我便不怎麼注意時間了。”   “你要問這是哪兒。我和你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你的生命已已經被雨侵蝕得差不多了,你已不再是完整的你,或許下一秒,你就會忘記思考,成為一個與你腳下地毯沒什麼兩樣的東西。”   “怎麼會呢?人和地毯自然是不一樣的。”   “陳喜”笑著回話,沒有把書店主人說的話放在心上。   “罷了。你坐在這裡,我去找些東西來。如果有人讓你找到我,那一定是為此而來的。”   那些嘩啦啦響動的書頁終究安分下來,書被重重合上,“陳喜”終於看到了那個黑色皮質封麵。封麵上是繁復的字符,鎏金符文鑲嵌,一些紋路密布其上。   “陳喜”並不了解這種文字,卻仍然可以理解其意義——《此地之語》   “你可以稱呼我《此地之語》,我是這間書店的主人。也是這個序方的主人。”   “序方?”   “你可以僅通過字麵意義來看,在大災變後擁有秩序的一方天地。你的故鄉,也是一個序方。序方之外,即為荒原。”   “陳喜”記得,自己在荒原中待了很久,一路上,都隻遇到過沒有姓名的流浪者。像《此地之語》這樣的人,他是從未遇到過的。   《此地之語》是人類嗎?“陳喜”不明白,但又覺得對方的的確確是人類,甚至要比那些麻木的流浪者更像人類。   《此地之語》說,自己是被暴雨侵蝕後的殘缺之人,那或許,那些流浪者的麻木,也是暴雨所造就。   “你的書中記在著什麼?”   “我知道你從何而來,你們的城主,曾拜托我,要將荒蕪之城的一切記錄在我的書中。這樣,在荒蕪中頑強生長的生命,才得以落葉歸根,不至於喪失了回家的路。”   “你怎麼知道我從何處來?”   “因為仍在此地,在我的書中。”   《此地之語》不疾不徐的翻著頁,在腦中尋找著記憶。   “我應該在後麵些,我生的很晚,荒蕪之城建成已經是很久的事了,我也沒什麼建樹,不會在前麵。”   《此地之語》仍保持著自己的節奏,可陳喜無法抑製自己心中的焦急。   陳喜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雙腿了,他的細胞沒有失去活性,骨肉沒有失去連結,卻無法被驅動,再這樣下去,他會變成一具活著的屍體。   “陳希,別忘了你的名字。”   名字,名字又能代表什麼呢?   “陳喜”閉上眼,一遍遍默念這個名字,知道自己的聲音被不同的聲音替代。   那是一雙能夠洞察人靈魂的綠色眼眸。   “陳希,我知道你終將離開,正如你一定會回來。回到這裡,回到你的……”   “故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陳希睜開雙眼,眼中的淚水脫離了束縛,決堤而下。   陳喜看著手中的照片,那是他們小隊第一次離開荒蕪之城時所拍。   他將手中的傘收起,作為拾荒者,他早已不收暴雨影響,隻是不喜全身濕漉漉,衣服粘在身上的感覺。   “拾荒者,陳希,前來拜訪。”   《此地之語》仍在窗邊的那個位置,眼前的屏幕是幾行長隊不一的句子。   常年的陰雨讓書頁有些潮濕,便支樂風扇,任由風江書頁翻動。   “最近有什麼新書,或許可以拿來看看。”   《此地之語》屈了屈手指,一本書從不遠處的書架探出頭來。   “是我所熟悉的語言,說起來,倒是很久沒有故鄉的消息了。”   “那不是你的故鄉。”   陳喜點點頭,他自然明白,隻不過,過去這麼久,他仍然畏懼承認這一事實。   《隔墻窺花》   陳希並沒有過多瀏覽,隻是大致翻越,手中的照片隨便夾在書中某一頁,便將書放進了背包中。   “都屬於拾荒者的收藏癖好罷了。”   《此地之語》點點頭,算是默認了他可以把書帶走。   陳喜打開都屬於自己的表盤,這已經是他可以復刻出與荒蕪之城時間最接近的時鐘了。   “‘時鐘’的脾氣很古怪,但祂或許心情好,便會幫你。”   陳希點點頭,算是答謝,轉身離開了書店。   “再見。”   他們相互道別,不知道什麼時間會再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