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霧·五十三萬一千二百零八(1 / 1)

隔墻窺花 蘇子諗 4907 字 2024-03-16

“我現在不該在這裡,但什麼導致了我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這很重要。”   薑汶繼續保持著他別具一格的說話風格,很難有人能跟上他的思路,但是要將他所說的話串聯起來,也可以找出其中關竅。   “你是想說,這其中有‘秩序’的手筆。”   許臨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隻與這位執行官有一麵之緣,更多的是聽人提起這位‘秩序’從前的豐功偉績。   畢竟,隻要這件事不能圓滿解決,二十四區的執行官終究隻是一個空職,整個二十四區調查局也隻是一個堆砌了無數資源的裝飾品。   “獨自一人在不驚動任何警戒的情況下闖入藏室,周肴一個人做不到。佩森家族還沒到隻手遮天的程度,也無法讓一個活人在地下區域暢通無阻。”   薑汶說的很慢,每一個字都念的很清楚,中間還有些不自然的停頓。這並不像漢語母語者的說話方式,咽喉部位的異常也不會導致這樣的效果。   “如果有人在暗中搭線幫助他們,那隻能是‘秩序’。”   穆清遠側身坐在床沿,垂眸望向這個被裹得嚴嚴實實不能動彈的人,目光掃過許臨身上的傷口,似乎對他的話無甚關心。   陳吞靠在桌子上,若有所思得把玩著手中的火機。   “那目的呢?你要知道,他向來把別人的命看的比自己重。他不會讓林暮的命被攥在別人手裡,如果這件事有他的手筆,怎麼可能讓A-17背鍋。”   “所以這件事隻能是他親手設計的……等等……”   薑汶猛地坐起身來,傷口在此遭到重創,五臟六腑都火辣辣的疼。   他清晰感受到了身體在緩慢的自我療愈,如他在大火中感受到的一樣。他方才完全被疼痛感麻痹了,沒有注意到這並不明顯的異樣。   這和他當時在大火中的感覺是一樣的,火焰不斷侵襲,血肉不斷   “兩件事,我怎麼到這裡的,其次,那本書從何而來。”   一隻小蟲子在滾燙的皮肉之上一點點的向前蠕動,鉆入了還未來得及愈合的裂口之中,小蟲子繼續深入探索,一閃一閃的紅色光點為其指引著方向。   就在下一瞬間,小蟲子探索出的甬道閉合,將那隻小蟲子也融入了血肉之中。   而那個紅色的依然履行著自己的職責,聲音透過皮膚,被這個小小的機器接收,輸送到了很遠的地方。   修長的手指規律地在桌子上叩擊,綠色的眼眸倒映出密密麻麻地文字。   薑汶地推測是正確的,如果不是因為信息差,薑汶幾乎可以還原出事件的原貌。   在發現N-23號設備出現異常的一剎那,何虞便在第一時間確定陳喜一定與這次異常有關。   他不能確定設備出現異常具體在什麼時間,但是正因為發現時間滯後,中間空餘出了很大的空白時間。   這也給了有心之人操作空間,現在他們不能準確判斷出設備異常的原因,所以在這期間二次做手腳,第一個人就成了天然的替罪羊。   根據設備記錄備份,在12月2日至3日之間,影像曾有多次閃爍,音頻也出現了模糊,部分源文件已經是亂碼。   陳喜未將異常留存檔案,隻是動用一小部分技術人員進行維修工作,恢復了一部分記錄,並進行了簡單的排查。   後續,這件事便不再被提及。但是陳喜發給何虞的內容讓她明白,這件事並沒有真正意義上完結。   那次異常的損壞隻不過是糊弄他們的假象,意圖就是讓調查局放鬆警惕,以便掩蓋他們真正的目的——製造時間差。   他們在每天的記錄中塞入了一些重復或者毫無意義的東西,這些細微的東西分散,即使時時刻刻盯著設備實時記錄看也不容易察覺到異常。   但實際上,這些實時記錄在已經是存在一兩秒的誤差的錄屏畫麵,堆積起來,創造了一個不存在的時間。   同時,這些人還做了一件大膽的事,直接將通訊設備作用於這個機器,同樣也是燈下黑的操作。   而陳喜所做的,就是在那些數據被N-23在數據庫中刪除的瞬間備份給另外的設備——也就是何虞所使用的這一臺。   陳喜在12月2日第一次找到了薑汶,他沒有做任何事,也沒有說多餘的話來說服薑汶,隻是給了薑汶一個選擇。   那是一顆藥,他沒說這顆藥的作用,也沒說這麼做是為了什麼,隻是給了他這顆藥,便轉身離開了。   實際上,那是一個小型竊聽器。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比起現在薑汶那邊的情況,何虞更在乎陳喜真正的目的。一份不完整的計劃書,還不足以讓她放棄探究陳喜真實目的。   或者說,她無法完全信任這個“陳喜”。   在幾天前,何虞收到了一份檔案,檔案上是對以永夜鎮慘案為起始的“0115”係列事件的調查,以及,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   何虞知道,這是陳喜自己的調查筆記。何虞閉上眼,似乎回到了那一天,陳喜靠在陽臺上,垂眸望著遠處的主城區。   “何虞,我想,或許我們的方向錯了。如果事情已經結束,我要想要從殘缺的線索去還原,這的確是一件難事。所有人都已經沉寂,將這些事遺忘在過去,過上了新的生活。”   何虞沒有回應。   “可如果這件事沒有結束呢,那這些與之相關的人就會重新活躍,隻要新的線索還在產生,我們就能順藤摸瓜,將他們一網打盡。”   陳喜是真切的在笑著,為自己想法和慶賀。   “可你明白有多少人會因為這件事而喪命嗎?死的人已經夠多了,陳喜,人們才從恐慌中脫身,不要再製造新的犧牲了。”   “可那些已經死了的人呢。就因為這些人已經沉眠於地下,就該被人遺忘嗎?”   何虞明白,隻要陳喜想要做一件事,沒什麼能阻止他。他還像最初在巡野隊伍中那樣,如果那時何虞能攔住他,他也不會再也無法踏出荒蕪之城這方小小的天地。   何虞將回憶收攏,仍然在翻看那份已經在這幾天翻看了無數遍的調查報告。   陳喜不會讓同伴白白犧牲,他更多的是自己獨自去探查,一步步完善計劃。   最初,所有的調查結果都指向了人禍,可就在試圖就此深入時,又有與之矛盾的證據出現。   何虞不相信什麼“科學的盡頭是神學”的說法。   但是眼前的人的的確確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何虞記得那段日子,陳喜將自己關在房間中,無數次撥通自己的號碼,卻又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沒人知道陳喜那段時間究竟知道了什麼,可何虞明白,或許那是陳喜最接近真相的時候。   無法復刻的命運般巧合,無數駭人的場麵,那些詭異的夢境與神諭,沒有人會將這些與人類聯係起來。   “何虞,我們做的事真的有意義嗎。”   “總有人會記得,總有人會明白。我們現在做的事,總會是有意義的。”   可何虞聽著陳喜沙啞的聲音,她明白,這麼說無法安慰對麵的人。   “我知道的。”   陳喜自殺了,所有人都以為那場大火僅僅隻是吞沒了那些證據,實際上,何虞知道,陳喜自己也在那場大火之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調查檔案有一些被銷毀了,她無法窺見陳喜最後看到的真相。檔案的最後幾頁,是無數重復的字句,大小不一,毫無規律密布在整張紙上。   毫無邏輯的語句與不斷堆疊的筆畫讓內容失去意義,隻能勉強辨認出兩個字——“樂園”。   陳喜可以義無反顧地沖入雨中救下陌生的生命,可以將自己投身於這個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事,他從來都隻做自己想做的事。   現在他獲得了他想要的自由,他不再屬於這個故事了。   這個檔案裡放著一本書,書上有一個紙條,正麵是一個笑臉表情和一個小小的對不起,反麵則是最後的一句囑托。   “在合適的事件,把這本書交給合適的人。”   ……   死了還打謎語,或許,這也是這東西會寄給何虞的原因吧。陳喜知道,何虞一定能明白,也一定會去做這件事,這是獨屬於他們二人的默契。   所以,無論“陳喜”的目的是什麼,隻有他還是他,何虞都會無條件信任對方,一如往常。   那本漆黑的皮質書,此時正靜靜躺在佩森祖宅二樓書房的桌子上,被籠罩在陰影中。   即使封麵被磨損,沒有任何光源,那本書的書名像是刻入了腦海中——《此地之語》。   而何虞並沒有在意這些,離開了佩森家族的密室,在維爾管家的注視下走向大門外。   “佩森家族將謹記您所作的一切,女士。”   何虞點點頭,沒有過多理會這位不好相處的管家,擺擺手,走出了這座陰暗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