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區，二層，審查區。 　　“林哥，好久不見。” 　　審判官佘懷。很少有人見過這位聲名在外的“暴君”，即使見到了，也不會將這樣一個雙目失明坐在輪椅上的青年於傳說中的人物聯係起來。 　　林暮被關在收押室中，審查組的人此時也犯了難。本身隻是走個流程罷了，誰又會真的因這樣古怪的事嚴懲一位A級調查員。可佘懷出現在這裡，就注定了這件事不可能讓他們敷衍過去。 　　林暮靠在收押室的墻上，在陰影中觀察著這位闊別多年的“老友”。 　　自從那句“道不同不相為謀”後，他們的確再也沒有這樣麵對麵交流過了。林暮從未後悔與佘懷分道揚鑣，他們的的確確不是一路人，這注定是必然的結果。 　　在荒原之中，為了活命，隻要可以托付背後並肩作戰，就可以成為親密無間的隊友。可回到荒蕪之城，從前無關緊要的身份立場觀念，都成為橫在二人之間無法逾越的溝壑。 　　但是林暮仍然在觀察，在觀察隱藏在麵具之下的佘懷真正的態度。他毫不懷疑，隻要他們目標一致，佘懷依然會同他站在一起。 　　和平年代下的最難琢磨的敵人，亂世之中最可靠的隊友。 　　“如果你是到這來寒暄的話，那你可以回去了，我和你沒什麼可說的。” 　　分明該是劍拔弩張的氣氛，佘懷卻是語氣溫和，絲毫沒有因林暮態度而生氣的意思，隻是像同老朋友敘敘舊那般，麵上仍然掛著笑。 　　“林哥，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況且，你要和我們回去，我們會有很多時間來好好談談。” 　　“真想不到，赫赫有名的‘暴君’會紆尊降貴親自來處理本部管轄範圍內的事。想來，還是我們本部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才勞煩你來這裡指點。” 　　何長禧不合時宜地插入其中。 　　“林哥，我不是來為難你的。二十四區能夠建成，已經是無數人努力之下的結果，沒有人想看到自己的心血付諸東流。二十四區群狼環伺，你了解我，我不會做對二十四區不利的事。” 　　佘懷不去在意何長禧言語中暗含的諷刺意味，隻是自顧自說了下去。他向來遊走於邊緣，伺機而動。如果天平真正開始傾斜，那麼他自然不會故步自封，勝利者的立場，即是他的立場。 　　在“秩序”失蹤之前，“秩序”曾短暫的拜訪過佘懷。對於“秩序”的到來，佘懷毫不意外。 　　或許，在二十四區即將被永久性封鎖之時，佘懷從中推波助瀾使其得以保全，甚至堅持以“審判官”的身份遊走於二十四區與主城區之間時，便注定了“秩序”會在此時找到他。 　　這曾是佘懷給自己留下的後路，也是他的私心所在，這是他留給曾經自己的一方凈土。如今來看，這反而為他人做了嫁衣。 　　“秩序”並沒有托付給佘懷任何事，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寒暄，隻是留給他一個選擇。 　　“我向來信任你，別誤會，我是說你的能力。你足夠聰明，足夠敏銳，能在最關鍵的時候，毫不猶豫的做最正確的選擇。我們需要你，但不會乾涉你的選擇。” 　　“如果我的選擇不能如你所願呢？” 　　佘懷看不到“秩序”的神情，也猜不透其中的深意。隻是，他似乎從未聽到這樣的語氣，也不喜歡現在空氣中彌漫的味道——那是一種不屬於人類的純粹的死氣。 　　人類向來是鮮活的、復雜的，無數種氣味交相雜糅，這才組成了完整的人。 　　這種死氣並非屬於死亡，死亡從不意味著終止，那些腐爛氣味中蘊含著生命形式的轉化，死亡即是永生。 　　單一的、純粹的、毫無生機的氣味，即使在“秩序”開口之時，也沒有出現任何波動。我無法理解那種味道，正如人類能夠理解色彩，卻無法理解純粹的黑與白。 　　又如人對真相無休止的追逐，隻能無限趨近，永遠無法真正抵達。 　　“我說了，我信任你。如果你的選擇沒有如我所願，隻能證明我錯了。那麼你是否選擇我，已經不重要了。” 　　“秩序”希望自己如何選擇？又希望自己選擇什麼？ 　　佘懷或許無法得到答案，他向來最擅長做正確的決定，也從未因自己的決定而後悔，但他的選擇中從不存在逃避。身處風浪之中，才可能窺得風浪的真相。 　　林暮。或許在分道揚鑣之時，命運早已書寫了我們的重逢。 　　佘懷在腦海中回憶著林暮的樣貌，對於他來說，現所有人都定格在了最初的樣子。 　　讓我看看，時隔那麼多年，找書苑 wｗｗ．zhaｏｓhuｙuaｎ.com 你曾經不堪一擊的信念是否有所長進。你所在天平的那端，又是否有足夠多的砝碼，來撼動主城區積年累月所鑄造的不朽神話。 　　“正因為我了解你，你才能安安穩穩的坐在輪椅上。佘懷，這裡是二十四區，我們向來不講規矩。能站在這裡的人與外界的人不一樣，我們從不畏懼，也從不退縮。你有你的行事風格，但你那一套在這裡，行不通。” 　　林暮似乎並不在乎自己被關在囚牢之中，他從不會是籠中困獸。隻要他想打破牢籠，就沒什麼能困住他。 　　所以，無論佘懷為什麼來到這裡，又因為什麼而來，他都得收斂自己的氣焰，放下架子來同他們談。 　　“怎麼，饒了這麼大圈子，又繞回了原點。沒法談，那我們換個方法，結果是一樣的。” 　　推著輪椅的黑卷發女人終於還是發了聲，佘懷這種人可以同他們言語上有來有回，樊朔卻沒這個心情與這些人浪費時間。 　　“我是生意人，喜歡賺錢，這沒錯。可這時間拖得長了，我的老板不高興了，我可沒下回賺頭了。各位，體諒體諒。” 　　何長禧沒再搭腔，隻是在心中盤算著造成如今局麵的原因。佘懷雖然行事風格詭異，但作為典型的利益導向性，他的行為邏輯並不算難懂。 　　可樊朔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就太難以預料了。 　　從之前的推斷與對佘懷本人的了解來看，佘懷大概率隻是個煙霧彈，樊朔才是此次真正需要警惕的，隻不過時機未到，眾人頭上高懸著達摩克利斯之劍，等待著給所有人一個巨大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