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緩緩睜開眼，乾凈的方向盤，操作臺，顯示屏，還有插在車門上的長刀。 　　楚子航感覺自己的四肢很僵硬，從這個角度也辨認不出來那把長刀是村正還是村雨。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雨夜，音箱裡傳來滴滴的笑聲，笑聲低沉，莊嚴宏大，仿佛古鐘長鳴。 　　音箱吱吱呀呀的放著這首來自深淵的歌曲，楚子航腦海裡開始回憶那天晚上發生的所有情景，接下來應該閉上眼睛了吧？ 　　雜亂的線條從後麵伸向前方，纏住了邁巴赫的方向盤。 　　他們仿佛活的但又死氣沉沉，明明在舞蹈，可是又顯得燈枯油盡。 　　年輕人額間裂開金色的瞳孔，胸口插著油白骨雕刻而成的長劍，躺在黑石的王座上，少女們在石刻的祭壇上翻滾，發出痛苦的尖叫。 　　楚子航下意識的睜眼，恍然發覺自己的眼睛睜不開，但很快明白過來並不是睜不開，而是在幻境裡。 　　那座祭壇上多出了一些本沒有的東西，是從祭壇邊緣上向中間刺出的骨刺！ 　　祭壇上也不再隻有紋路，還有沸騰的液體，從紋路中流過最外緣的鮮紅，向那一側的盈綠，最中間的銀白。 　　這不是那個下雨天晚上看到的祭壇，這個祭壇比那個祭壇更驚悚宏大。 　　來不及去管天空中黑色雙翼在夕陽下遮蔽光芒，還有旁邊銅柱上被釘著的女人。楚子航奮力向著祭壇的方向跑過去，冥冥中直覺告訴他這個地方不能一直呆著，那個祭壇有問題。 　　一隻巨大的爪子，從後麵伸出來，將男孩抓住，製止了男孩繼續往祭壇邊上跑。 　　楚子航想要掙脫，但是與爪刃相連的鱗片上有萬元之力，隨著鱗片逐個扣緊，楚子航隻覺自己的骨頭都要被夾斷了。 　　楚子航當然明白這是什麼生物，當然也是墨緣講給他聽的。太過美麗與強大，漆黑的骨刺，漆黑的鱗片，遮蔽天空的翼膜，瞳孔中來自遠古的威嚴。 　　可這個本來被人為稱為神的生物，卻是一副憨憨的表情，看著自己手中的這個小動物。 　　楚子航腦子裡有是一片疑問，龍的瞳孔中沒有氣憤，沒有惱怒，沒有疑惑，好像早就知道他要來這裡，準備好和他玩一樣，平靜而又仔細。 　　楚子航看著那雙沒有敵意的瞳孔，身上的掙紮慢慢也停下來，任由龍抓著自己放在手中端詳。 　　“你喜歡這裡嗎？”龍突然開口問道。 　　“我不喜歡。”楚子航愣了一下，立馬回答。 　　確實不喜歡這裡，如果沒有這幅景象的話，或許那天晚上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我也不喜歡。”龍的瞳孔越過楚子航看向原先楚子航，準備跑過去的那個巨型的祭壇“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離開？” 　　“你是墨緣嗎？”楚子航沒有回答龍的問題，而是突然問道。 　　龍沒有料到楚子航忽然會問這個，眨巴兩下眼睛，瞳孔再次聚焦到楚子航身上。 　　現在終於能夠看到那雙瞳孔中帶來的熟悉的感覺，那是惡魔的瞳孔，最恐怖的惡魔的瞳孔，也是目前來說自己最好的老師，也是最好的幫手。 　　“你有沒有看過一個影片？講的是一個博士每天在拯救人類，用他的高科技。”龍的話說到一半，猛然停頓下來，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不對啊，不對啊，你不應該看過的，那個影片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龍用另一隻爪子在自己的頭上一陣亂揉，他的頭上沒有犄角。 　　“其實很簡單，就像一臺電腦一樣。”龍沒有等楚子航問那部影片是什麼，緊接著用極快的語氣開始說下一句“你肯定知道一個假設，那就是我們生活的世界，其實是一個虛擬的世界，我們就是這個世界中可以獨立思考的虛擬角色，這整個世界是一個遊戲，是更高級的智慧生物創造的。” 　　楚子航點點頭，關於這個，他確實聽老師在課上講過。 　　不過從龍嘴裡說出來，總有一種怪異的感覺，龍不是神麼，他們怎麼會信這個？ 　　“你也知道遊戲裡麵的NPC大部分都是根據現實中已經存在的人物或者生物設計出來的。”龍繼續說道“他們擁有和現實中生物相似的能力，就比如一些簡單的例子，植物大戰僵屍中的僵屍可以攻擊，星際爭霸中的原子彈威力很強。” 　　楚子航點頭表示認可。關於遊戲這方麵，他沒什麼可說的。 　　“同一個道理，在現實世界中，我的原型是墨緣，而在精神世界中，我就擁有與現實世界中的那位神明類似，甚至是同等的力量，精神世界某種意義上來說，和電子世界是一樣的，隻不過起一個的能量來源是精神力，另一個的能量來源則是電能。” 　　楚子航點點頭，終於算是明白了，這相當於是碰到了一個以墨緣為原形的NPC。 　　“我覺得出口可能在那個祭壇。”楚子航伸手指向前方。 　　那幅地獄般的景象。 　　龍點點頭和墨緣一樣，在開始行動的時候，他也懶得多說幾句。 　　龍猛然震動自己背後的雙翼，黑色的翼膜和森嚴的骨刺在空中展開，掀起強大的氣流，帶著自己和男孩向祭壇沖去。 　　龍類低沉的吟誦聲傳入楚子航的耳朵。楚子航知道他是在釋放言靈。 　　果然，下一秒，龍嘴裡一個巨大的黑色圓球凝聚出來，隨著龍將自己崢嶸的頭部甩動，那枚仿佛帶有整個世界力量的黑色圓球裹挾著巨量的高溫，向著祭壇沖去。巨大的爆炸瞬間將龍和楚子航淹沒。 　　龍背過身用雙翼擋在自己麵前，將男孩護在中間，抵擋住了巨大的爆炸。 　　楚子航在看到那個出口的時候，眼神變了變。出口裡不是黑暗，而是星辰大海，和墨緣隨身的尼伯龍根一樣。 　　不過更深邃，更像是，深淵！ 　　悉悉索索悠長的嘶鳴，從洞口裡傳出來，如同罪人的哀嚎。 　　龍沒有多廢話，繼續猛然震動翅膀，向著深淵的入口沖去。 　　黑氣撲麵而來，記憶是潮水從腦海深處湧出，和深淵一同從兩個方向將自己淹沒。 　　楚子航猛然驚醒，蹭的坐起來，頭撞在邁巴赫的車頂上，一陣劇痛，讓楚子航更加清醒。 　　又回來了，回到了邁巴赫上。 　　大雨還在外麵下著，前方隱隱約約有一絲光亮，是那天晚上的收費站。 　　就是在那裡穿過收費站，本來應該是出口，但卻是神的聖殿。 　　楚子航動動手臂發覺自己可以行動了，立刻伸手將側門上豎著的長刀拔出來，這個時候也終於能看清這把長刀真正的麵貌，是村正不是村雨。 　　楚子航一聲不響，腦子裡沒有一聲思緒。機械般的推開車門下車。 　　和那天晚上一樣，朝聖的感覺籠罩了楚子航，這回不是收費站的方向，是背後。 　　黑影們從四周圍上來，裹著男孩一起向前走。 　　一如既往，黑影們在交頭接耳，低聲沉吟哭泣。楚子航這回清晰的聽到了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和那天晚上的不一樣。 　　“好熟悉啊……” 　　“是那個男孩……” 　　“他的血統，他的氣息……” 　　“多麼自由……” 　　楚子航沒有理會黑影們的竊竊私語，而是一往直前走向自己最終的目標，他心中攀上了一種怪異的感覺，那些黑影猛然間特別的熟悉。 　　那天晚上是自己的生日，“爸爸”專門定了一場米其林二星酒店的晚宴。 　　當他走進門口，在認識的和不認識的各種叔叔阿姨親戚朋友，還有各種來路不明的人的注視下，走到正席上的時候，那些人也在地上說話，也有一些直接上來祝賀，那些聲音很大聲也很小聲，就像這些黑影一樣。找書苑 ｗww.ｚhaｏｓｈuyuan.com 　　在你走著的道路兩邊對你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奧丁騎著馬長槍背在背上，兩隻手沒有抓握任何武器，而是緊緊勒著八足天馬的韁繩。 　　楚子航心中朝聖般的感覺蕩然無存，他忽然感覺奧丁和自己好像。 　　也是在這些竊竊私語指指點點的生物中間站著，但眼睛不看周圍一點目視前方，雖然知道對方是在等待殺掉自己，可是總有一種找到同類的親切感。 　　奧丁沒有再像那天晚上一樣逼逼，說著窺見一類的話，看到楚子航一句話也沒有說，抖動馬的韁繩，八足天馬一聲嘶鳴，慢慢退後。 　　黑影從奧丁背後的金色火焰和光芒中湧出，向著楚子航圍攏而來。 　　周圍跟隨而來的黑影仍然在指指點點。 　　“看，他絕望的時候到了……” 　　“他的血統要變了……” 　　楚子航握緊青白色的長刀，刀刃偏轉讓落在上麵的雨水順流而下。 　　楚子航在腦海中迅速開始回憶那個男人在那天晚上搏鬥的場景。 　　刀刃旋轉劃出一道一道的水輪，伴隨著黑影們的鮮血，濺射在空氣和雨幕中。 　　男人那天晚上的動作如同暴雨中的旋風，此時，手中的刀仿佛有萬轉阻力。 　　楚子航明顯能感覺到黑影們骨骼和身體上的力道，每一次將一隻黑影的身體劃開，刀上的晃動，手上的無力感便增加一分。原來自己努力還不夠多嗎？男人輕鬆能做到的事情，在自己麵前仍然困難重重。 　　單憑這股力量，又怎麼可能弄得到前麵一言不發的奧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