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後,活死人墓深處一間石室,不起眼的角落裡,一塊長條青石上盤坐著一個身著白色錦衣的少年。 少年雙目微閉,呼吸綿長、似有似無。 石室四周空空蕩蕩,一片寂靜,唯有一盞油燈搖曳著微弱的光亮。 劈啪…… 燈焰中炸出幾粒火花。 一團白色的事物幻影般一閃而過,讓人覺得眼前一花,未及辨認一閃而逝的沒入角落中。 二者皆是電光火石、稍縱即逝,旋即石室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少年依舊盤坐在長條青石上,仔細端詳著右手食指指尖上蘸著的一滴燈油。 “猴賽雷,辟邪劍法果然厲害,這才練了幾天,打十個原來的我也沒有問題……丟雷老母,又來……” 驚喜之餘,突然感受到丹田之中葵花真氣躁動不安,隱隱有失控的跡象,忙屏息凝神壓製真氣。 這少年正是陰差陽錯之下,借助寒玉床“練成”辟邪劍法的林震南。 不過這個“練成”帶個引號。 當年“中神通”王重陽到極北苦寒之地,在數百丈堅冰之下挖出來這塊寒玉。 他本想著後人睡在上麵,為了抵禦奇寒,而運全身功力與之相抗,久而久之、習慣成自然,縱在睡夢之中也是練功不輟,最終達到真氣自動運行的目的。 畢竟常人練功,就算是最勸奮之人,也不可能不吃不喝,一天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運功,每日總須有幾個時辰睡覺,外加吃喝拉撒。 如果憑借寒玉床便能讓人在睡夢中,養成用潛意識操控內力運轉的習慣,那麼就可以做到一天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修煉內力。 這就比尋常人多出整整一倍的內力。 但這也有個前提:那就是借助寒玉床修行內力的人,必須身懷上等內力修行法門,至少內力能夠抵禦寒玉床的寒氣侵襲,否者寒氣入體,反受其害。 林震南不曉得其中的厲害,冒然爬上寒玉床打坐。 他修煉的林家內功如何能抵擋寒玉床的寒氣? 當場被寒氣反噬。 幸好,就在寒氣侵入丹田之際,丹田中隱藏的一縷葵花真氣驟然爆發。 當年他在沒有自宮的情況下,嘗試修行辟邪劍譜上的武功,險些走火入魔而死,此後一直不敢再去嘗試,原以為體內的葵花真氣會逐漸被林家內力的真氣同化,又或者隨著時間流逝消散。 但這借助欲火修行的葵花真氣,也真如同人的欲望一般,一旦萌生,便難以磨滅。 即使用理智強行壓抑,也會隱藏在身體內某個角落中。受到刺激,便會再次滋生,更加難以遏製,屆時要麼揮刀自宮,要麼走火入魔而死。 巧的是寒玉床另有一椿好處,這寒玉乃天下至陰至寒之物,習武之人坐臥其上,心火自清,因此練功時盡可勇猛精進,不虞有走火入魔之險。 如此便幫助林震南抵禦了心魔。 《葵花寶典》乃是前朝宦官所著,那人奉命為皇帝煉製丹藥時,無意中通過葵花向陽之意,領悟到萬物負陰包陽、天人化生、萬物滋長的道理,將其融入武學之道,從而創立《葵花寶典》這門絕世神功。隻是這門武功借助人心欲火修行,一味貪圖至陽至烈、勇猛精進,卻不曉得陰陽調和、相生相克的道理。 創出這門武功的人是個太監,自然陰氣極重,也不用擔心浴火焚心,可自此之後便罕有人能練成這門神功,皆因陰陽失衡走火入魔而死。直到《葵花寶典》落入莆田少林寺中,當時莆田少林寺中的紅葉禪師武學悟性極高,又出身少林這等武學聖地見識不凡,他細心參悟之下頓時明白其中緣由,留下“欲練神功必先自宮”的批注。 可無論是紅葉禪師,還是撰作《葵花寶典》的那位前朝宦官怕是都不曉得這世上還有寒玉床這等至陰至寒、且能清心凈欲之物。 種種機緣巧合之下,林震南借助寒玉床“勉強”練成了辟邪劍譜上的武功。 之所以說是“勉強”,該因他這辟邪劍譜乃是借助外物練成,平常不調動體內的葵花真氣倒也勉強無事。 一旦施展辟邪劍法,葵花真氣運行於周身諸多經脈穴位。 沒有寒玉床的寒氣壓製體內至陽至烈至燥的葵花真氣,至多片刻便有走火入魔的風險。 可是行走江湖,與人打鬥,總不能隨身帶著寒玉床吧? 想到不久的將來:華山之巔,自己長劍在手遙指群雄,厲聲喝道:“福威鏢局林震南在此,誰敢上床與我一戰?” 啊,這畫麵……嗬嗬。 林震南反復試驗,發現離開寒玉床,這辟邪劍法他頂多能施展兩到三息的時間,繼續施展便會有真氣失控的跡象。 不過這辟邪劍法也真不愧笑傲第一金手指之名。 修煉起來,真可以說的上是一日千裡。 他在這活死人墓中潛心修煉,隻不過數日光景,便練出一縷精純的葵花真氣,比之前花費兩三年時間修練的林家內力還要勝過許多。 按照《辟邪劍譜》所記載,他如今的劍法一算得上是初窺門徑。 隻是如今,這股燥熱的葵花真氣,竟然連寒玉床也隱隱有些難以抑製。 “罷了,雖然隻能施展兩三息,但勉強也算有了一戰之力。既然這寒玉床能夠壓製葵花真氣,那說明修煉辟邪劍譜也不是非得自宮不可。” “如今寒玉床的寒氣已經不足以壓製葵花真氣,但天下之大,未必沒有比寒玉更加至陰至寒之物。” 見寒玉床對自己再無用處,林震南收拾好包裹,再次踏入地下暗河,輕車熟路的從其中潛出來,出了洞口,稍微一運行葵花真氣,隻一息之際間便將身上的衣物烘乾。 “葵花寶典,果然霸道。霖北我雖然和武林至尊還有一小段差距,不過至少現在不用穿著濕衣服到處晃蕩。” 林震南吹著口哨,晃悠悠找到散養在樹林裡的坐騎,翻身上馬,穿過全真遺址,向著山下策馬疾馳而去。 到了終南山下的小縣城,林震南找到當初鏢局眾人落腳的客棧,正要打聽眾人去向,早已等候多日的史三、崔六兩人即刻迎了上來。 “少鏢頭,你總算回啦!” 二人緊緊拽著林震南,唯恐這位少鏢頭一言不合就再度消失。 “好啦好啦,我不過在山中耽擱幾日,你們不要羅嗦……小二,上酒上菜。”終南山中遭遇自然不能對外人說,雖然沒有找到九陰真經等武功秘笈,但是寒玉床這等至寶也當妥善處置。 那寒玉床長一丈有餘,三尺寬,四尺高,沒有萬斤也有八千,憑他一個人想要搬回福州是萬萬做不到的。故而打算,等回到福州,讓父親帶著鏢局中的親信,親自走一趟,秘密押送回去。 至於如何秘密押送,不走漏風聲,不引起外人覬覦,還是讓家裡專業的鏢師操心吧。 縣城中的小客棧,本也沒有什麼大魚大肉,隻切了一盤臘肉,一隻熏雞,搭配些豆腐白菜之類。 林震南在終南山數日隻靠野果、野味充饑,當真是嘴裡淡出個鳥兒來,現在麵對一桌子尋常野店的粗茶淡飯也吃的津津有味。 “這麼多天,你們一直在這兒等我?褚鏢頭讓你們二人在這裡等我?還說別的什麼事兒?” “少鏢頭,咱這鏢車不能耽誤了時辰,所以史鏢頭先走了。不過臨走之前褚鏢頭特意交代,勿要忘了去拜會仙遊觀王觀主。老爺親筆寫的拜帖還留在這裡。”史三從懷中取出拜帖遞給林震南。 林震南接過拜帖仔細瞧了瞧,貼身放好,有些好奇地問到:“這仙遊觀是什麼來歷?和華山派,青城派比誰更厲害?” 史三和崔六常雖然與林震南年紀相仿,但二人常年和褚鏢頭行走江湖,對武林中各方勢力到也有一些了解,當下就和林震南說道起來。 話說當今中原武林執牛耳者有三位半:正道中為少林武當。 少林寺千年古剎,武學典籍浩如煙海,僧俗弟子遍布江湖。 武當派創立隻有二三百年,但與朝廷關係匪淺,大明朝不僅出過道君皇帝,文武百官中也有不少武當弟子。 至於邪道之中自是日月神教一家獨大,據說日月神教曾和本朝太祖頗有淵源,隻是不知為何後來與朝廷鬧翻,但教中高手如雲、手段毒辣,無人敢招惹。 最後那半股勢力,便是華山派為首的五嶽劍派。 五嶽劍派為首的華山派傳承自前朝全真一脈,如今出了一位才華絕代的劍聖風清揚,年紀輕輕便給師門在江湖中打出“拳出少林、劍歸華山”的名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若單論華山派規模或許比不上少林武當日月神教這第一等勢力,但五嶽劍派同氣連枝,門下弟子互相以師兄弟相稱,隱隱有合並的跡象,若是如此倒也真能和少林武當一教高下。 除了這三位半,餘下便是五嶽劍派中華山外的另外四派和丐幫、峨眉、崆峒、青城等二流江湖門派。 當年林遠圖公在世時,曾於這些門派中的大多數討教過,彼此互有勝負,也正是如此才有了福威鏢局如今的威名。 如今林遠圖公剛離世不久,福威鏢局二代總鏢頭林常威仗著林遠圖公的餘威,行走江湖也被人高看一分,倒也很少與人交手,江湖上也沒人知道此時林家的辟邪劍法已不復當年。 甚至林常威自己也是個大咧咧的性子,不曉得自己有幾斤幾兩。 按照原本的劇情要等到林常威與林震南這對父子,在江湖上吃癟幾次,福威鏢局才會變成原著中那個“多交朋友,少結冤家”的福威鏢局。 至於這仙遊觀,其實還要在丐幫、峨眉、崆峒、青城這等二流江湖門派之後,門下弟子數十人,僅在終南山西麓一帶活動,但這位仙遊觀觀主王念一真人,卻有兩門絕技:一是三十六式仙遊劍法;一是輕功流雲禦風步。 當年林遠圖公在世時也曾稱贊過這兩門絕技,說是幾乎可以與少林寺七十二絕技媲美。 可與少林寺七十二絕技媲美! 這讓林震南不由得對這個原著中不曾提及隻言片語的仙遊觀多了幾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