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美婦人(1 / 1)

林震南吩咐小二撤了酒菜,沏了一壺好茶,三人邊說邊飲,正到酣處,忽聽得車馬喧嘩,一隊人從客棧外走進來。   三人皆向門口望去,隻見一隊官差模樣的漢子眾星捧月的護著一位美艷婦人走進來。   婦人穿金帶銀、衣著華貴看來是一位官宦人家的女眷,身邊還有一個貼身伺候的丫鬟。   如今這世道除了風月場所,尋常拋頭露麵的女子並不多見。   那婦人又生的頗有幾分姿色。   林震南前世見慣了美女、史三年長穩重,二人皆晃了一眼便扭過頭去。   崔六年輕氣盛,見到美女忍不住盯著多看了一陣,被那丫鬟瞧見,狠狠瞪了一眼,他這才後知後覺的扭過頭去。   三個男人相視一笑。   客棧本就不大,廳下沒有幾張桌子,兩邊挨得很近。   史三、崔六二人自覺江湖草莽,又是走鏢行商,麵對官府中人總有幾分不適,便不再言語。林震南也察覺到二人神色有異,便叫來小二買單走人。   三人出了客棧縱馬向終南山南麓趕去,路上說說笑笑,不免談及剛才遇見的婦人一行。史三揶揄道:“少鏢頭,你沒看見崔六方才恨不得將招子剜出來鑲在那婦人身上。”   林震南哈哈一笑。   崔六臉上有些掛不住:“亂講,我隻是好奇,一隊官差帶著個婦人作甚?”   林震南道:“官宦人家的女眷,不然尋常人家怎能調動官差隨行護衛的咧。”   崔六又道:“既是官宦人家的女眷,怎麼不見家裡的男子,莫要說官宦人家,便是尋常百姓豈有女眷在外遠行,家裡男丁不隨行的道理,又不是咱們行走江湖的。”   這話倒沒錯,大明朝禮教森嚴,稍有些家資的人家斷不會輕易讓家中的女眷拋頭露麵,方才一隊人錦衣華服,官差護衛顯然非富即貴,更沒有讓女眷單獨遠行的道理。   三人思索片刻,皆想不到妥當解釋。   史三打趣道:“嘿,興許男主中途另有要事……你關心別人家的女眷作甚?倒是你,明年就二十了,咋還不說個媳婦兒?”   崔六嘿嘿一笑,並不答話。   眼下可不是穿越前那個三十多歲結婚太早的世界,二十還沒媳婦,已經稱得上是光棍了。   至於崔六為何一直沒說媳婦兒,林震南大概知道一點。   崔六本是福州城外一戶漁民家子弟,父親早年出海打魚不幸遇上風浪,葬身大海。   母親靠著給人織補漁網辛苦將他拉扯到十來歲光景,湊了二十斤鹹魚鯗做拜師禮,拜在褚鏢頭門下學藝。   說是學藝,其實和賣身為奴差不多,雙方簽了生死契約。   打罵隨心,生死不論,三年學藝,兩年效力。   五年裡吃苦受累,被當作半個下人使喚,學得一套拳腳功夫,幾招不入流的刀法,到了十五六歲才算出師,跟著鏢局走南闖北掙一份帶血得辛苦錢。   這些年走鏢下來雖然也有些積蓄,但是家中尚有個老娘要贍養,估計這幾年是沒有娶媳婦兒得本錢了。   崔六的命很苦,福威鏢局底層的鏢師大多數都這樣苦,大部分的江湖中人也都是這樣苦,窮困潦倒、身不由己。   江湖中隻有極少數的大俠才能鮮衣怒馬、快意恩仇。   江湖如此、天下亦如此;   彼時如此、此時亦如此。   三人沿著官道,一路到了仙遊觀所在的太乙峰,順著山道向上而行,隻見草木茂盛、山景奇秀,倒真有幾分道家福地的景象。   待行至峰頂,忽地眼前豁然開朗,眼見一片寬闊的圓坪,一座飛簷鬥拱的道觀連接著數座院落矗立在圓坪一隅。   道觀前一片開闊的空地上,疏疏落落的站著十幾個精壯的漢子,皆是黃冠長袍道士模樣,卻個個手持兵刃,寒光閃爍耀眼。   “這是道觀?還是古惑仔要去打群架?”   林震南一瞧見這陣仗,頓時有些發怵,正猶豫著,身邊史三已經上前,欠身抱拳道:“福威鏢局行鏢途徑貴寶地,特來拜會王真人。少鏢頭林震南攜總鏢頭林常威親筆拜帖在此。”   人群中一個中年胖道士走出來,接過拜帖略微覽一遍,抬起頭來審視向三人,有些猶豫不定。這時身旁一個馬臉青年道士湊上來小聲耳語道:“師兄,是福威鏢局的人沒錯。我認識這人,前年師尊六十大壽,他們總鏢頭過來給咱師尊拜壽這人便跟在他們總鏢頭身邊,我當時接待的他們。”   中年胖道士眉頭緊皺,小聲嘀咕:“怎麼偏偏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來,眼下哪有功夫接待別的賓客?”   馬臉青年道士小聲勸到:“師兄他們來得正好,辟邪劍法威名赫赫,福威鏢局少鏢頭在此,說不定那賊人也要忌憚幾分。”   中年道士聞言眼神一亮,頓時換上一副笑臉,將三人迎進道觀中。   三人見兩個道士小聲交流,不知有何算計,隱約覺得這仙遊觀有些古怪,心中暗自提防幾分。   道士迎著三人徑直來到真武大殿落座,片刻功夫後殿走出一位老道士。   老道士身材高大,精神矍鑠,一身紫色道袍,手執拂塵,一派仙風道骨。   三人見王觀主出來,連忙起身施禮。   那王觀主倒也和善,陪著三人寒暄一陣,突然有一個道士從外麵進來,附在王真人身邊耳語幾句。   王真人聽罷,起身沖三人打了個稽首,言明另有要事在身,吩咐身邊的道童帶三人去偏殿設齋宴款待。   三人由道童引著走到門口,迎麵進來一群人,正是之前在客棧中遇到的婦人和丫鬟,婦人似乎也認出三人,稍微一愣卻沒有表示什麼,三人見此自然也不好主動與女眷搭訕,訕笑著走開。   用過齋宴,道童將三人安置在道觀後一處廂房中,臨別之際特意囑咐:“觀中恐有變故,但與幾位貴客無關,今夜請在廂房歇息,勿要外出走動,明日一早會有人送三位下山。”   三人正要詢問道童緣由,道童卻緘口不談,轉身離去。   三人疑惑不解,卻也不好追問,隻好簡單洗漱了,躺在床鋪上休息,也不敢放心安睡,隻枕著兵刃和衣而臥,稍有動靜便起身查看,一整夜都不曾睡個安穩。   誰料,一夜過去竟然無事發生。   直到拂曉時分,那道童又來喚三人去偏殿用過早膳,三人向王真人辭行。   王觀主領著一眾弟子送行,向三人歉意道:“鄙觀遭逢變故,招呼不周,還望海涵,改日有機會定去福州拜會林總鏢頭。”   林震南卻有些好奇:“貴派事務本不該多問,但若是有什麼用得到福威鏢局的地方,真人隻管開口。”   王觀主笑道:“沒什麼不該問的。最近數月不知從哪裡跑來一個番僧,不在廟裡念經禮佛,卻做起采花淫賊的勾當,接連在洛陽城中犯下好幾起案子。官府發下海捕文書,奈何番僧武藝不俗,竟被他屢次逃脫。   貧道有個俗家侄女兒嫁到洛陽守備府陳家,不知怎得被那番僧盯上。幸好我那侄婿擊退了那番僧,卻也被番僧重傷,不得已著親信送到貧道這裡尋求庇護。   那番僧甚是猖狂,知道此事居然趁守山門的道童不備丟下一份書信,揚言要在昨晚劫走我那侄女。卻不想隻是妄言,闔觀上下戒備了一夜,也沒見他來。”   林震南點點頭,附和道:“原來如此,定是惡賊忌憚真人威名,不敢前來。”   王觀主卻道:“此事本不該將諸位卷進來,隻是愚徒自作主張想借福威鏢局七十二路辟邪劍法的威名震懾賊人,幸好隻是虛驚一場,此番還要多謝少鏢頭,那番僧定是懾於福威鏢局的名號不敢來了。”   忽聞得頭頂傳來一個陰惻惻地聲音:“什麼鳥局子,佛爺這不是來了嘛?”   眾人抬頭望去,一個緋色人影從大殿頂鷹隼般撲下來。   人影直奔王觀主而來,王觀主連忙以手中拂塵做鞭抽打那人,卻見來人腰身一擰以一個詭異的姿勢躲開,變戲法一般手中突然多出一柄彎刀,刀鋒劃過一道弧線,砍向王觀主的手臂,眼見著就要將右手砍下來。   王觀主連忙側身躲開,僅被刀鋒劃傷手背,顧不得傷勢,左手運足內力一掌橫推過去。那人身體好像沒有骨頭似的,向後一折,躲過王真人的鐵掌,見一擊不中並不纏鬥,雙腿在地上飛快連蹬幾下,身形詭異的倒退著竄到大殿一角。   眾人這才看清,來人是一個身穿緋色藏袍的番僧,歲數不大約莫二三十歲,身材高瘦,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隻是一對瞇縫眼中透著一股狠毒的陰鷙勁兒。   仙遊觀眾人昨日提心吊膽的戒備了一夜,沒見到番僧,原以為不會來了,天亮時分便有些鬆懈。   番僧趁著眾人懈怠潛入大殿中,意圖一擊襲殺仙遊觀中武功最高的王真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使眾人群龍無首。   正中了番僧的疲兵之計。   幸好王觀主反應不慢,彎刀僅在對方手背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傷口。   “保護師尊”   “賊子休走”   “禿驢看劍”   ……   王觀主身後一眾弟子這才反應過來,呼喝著殺過來。   當先兩個道士並肩沖上去,正是昨日在仙遊觀前遇見林震南一行的胖道士和馬臉道士。   二人沖上前十餘步,馬臉道士更快一分,繞到番僧身後,真氣運行於手中長劍之上,揮劍橫掃。   這一招“劍禦風雷”是仙遊派劍法中威力最大的一招。   馬臉道士全力施展,劍刃破空而至,真有隱隱有風雷之聲。   胖道士抬手一抖,使出一招“分光裂影”手中長劍化作數到劍影朝著妖僧麵門而去。   “這仙遊觀有點兒東西,就憑這套劍法,就比鏢局裡那些鏢師強出一大截。”   林震南見這師兄弟二人一前一後,一虛一實,一直刺一橫掃,無比默契,合擊之下將妖僧逼入死地,不由暗暗贊嘆。   妖僧俯身躲過身後橫掃一劍,順勢右腳一抬踢中身後馬臉道士手腕,同時膀關節違背常理的一擰,右手執彎刀從背後向頭頂橫掃過去,一刀破開重重劍影砍向胖道士手臂。   胖道士沒有自家師尊那般身手,躲閃不及,刷的一聲整隻右手被齊肘斬斷。   青年番僧左腳一蹬,身形順勢淩空扭轉,踢出去的右腿化鞭抽向馬臉道士,將其踢的倒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