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雅魯藏布江向東,過達孜、林芝,行程並不快。 一段時間相處下來,眾人早已摸清犛牛的脾氣,放心大膽的騎上去。 路途兩旁滿眼荒蕪淒涼,人跡罕至,連獸類也不多見,似乎真是進了某個生命禁地,似乎也隻有這種蠻力驚人的牲畜才能耐得住高原的苦寒,依舊不急不緩晃悠悠的向前走著。 枯黃的野草稀稀疏疏的散落在高原戈壁上,抬眼望天,沒有一絲風,沒有一縷雲,隻有一成不變的湛藍。遠方覆蓋著皚皚白雪的褐色山巒,在山巔的厚重雲團的映襯下,仿佛群魔亂舞,透著一股難以形容的神秘和猙獰。 這一日,路邊偶爾出現一些從地麵突出的木樁、石堆。 勝善喇嘛似乎是觸景生情般用藏文吟唱了一段長詩,然後回頭對眾人說,別看這裡如今荒涼不毛,其實大約在唐代的時候,也曾是一處可以與沖賽康媲美的繁華城市。 眾人皆是不信。 唯有林震南看著漸漸頻繁出現的斷壁殘垣,思索起來: 按照前世的記載地球上的氣溫並非從古到今一直穩定在一個區間,而唐朝恰恰處於地球氣候溫暖期。 終唐一代,三百年歷史中全年無雪的記錄有十九次。 唐代詩人張籍在《成都曲》一詩中提到: 錦江近西煙水綠,新雨山頭荔枝熟。 萬裡橋邊多酒家,遊人愛向誰家宿。 可見當時四川盆地的氣候,已經溫暖到可以種植荔枝這種亞熱帶植物的程度。 與此同時自古苦寒的青藏高原上,崛起一個空前絕後的高原帝國——吐蕃。 吐蕃王朝的強盛在最巔峰時期,一度可以與大唐爭奪西域的控製權。 與如今藏地的遊牧部落不同,吐蕃是一個奴隸製農耕文明,同時兼備發達的畜牧業。 那時氣溫上升,使得青藏高原河穀地帶變得溫潤潮濕,耕種成為可能,眼前的凍土荒原,當年也完全可能是水草豐美的牧場。 隻是不知南迦巴瓦傳說中的古代魔國,是否與吐蕃王朝有什麼聯係? 不過這一切,如今也都不重要了,畢竟再強大的農耕文明,也不可能抵擋自然環境的變遷。 從元朝開始,一直到未來的清末都是小冰河時期。 小冰河期的到來導致地球氣溫大幅度下降,如今的大明朝已經感受到小冰河期的威力,氣候較之唐代早已天差地別。 青藏高原自然也不例外,當年可以耕種的肥沃穀地隨著氣溫下降,如今隻有耐寒的野草仍能頑強的生長。水草豐美的高原牧場更是年復一年逐漸荒漠化,如今徹底淪為生命禁區。 昔日強盛的吐蕃文明如同曇花一現,隻有藏地遊方僧人口中吟唱的詩篇,記錄著曾經的輝煌。 唏噓感慨之餘,又走了大約半天的路程,穿過一片又一片荒涼墟塚的遺跡後,眼前一片山坡上竟然真的出現一座城池遺址。 藏地高原,深處內陸,氣候乾燥而寒冷,冬季寒冷而漫長,夏季涼爽而短暫。 當前正是夏初,是一年中氣溫最不穩定的時段,天空中漸漸飄落鹽粒大小的雪花。 老喇嘛向眾人提議,此處山高路險,再走下去怕隊伍中有人會堅持不下去,不如在遺跡中找個避風的地方,暫且休整一晚,明日再出發。 眾人紛紛應允。 看著古城遺址不遠,但真的走到城下,已經是黃昏時分。 古城建在一座陡峭的土坡上,從坡腳到坡頂高三百米,地勢險峻。山上房屋建築、佛塔和洞窟密布,形成一座龐大的古代城池。 眾人沿著小路走上土坡,進入古城中,到處都是和泥土顏色一樣的建築群和洞窟,整個古城依靠土坡修建,最高處是坡頂的宮殿廟宇,中層是民居,底下則是外圍的防禦箭塔碉樓。 遺址之中幾乎已經沒有能住人的建築了,高原上夏季雨天暴雨沖刷,晴天太陽曝曬,等到冬天再一凍,這些夯土壘起的建築,年復一年的被侵蝕下來,曾經致密的土質變得疏鬆,看起來還有個房舍的樣子,一有外力施加,便成為一片塵埃。 唯有山坡頂上,那座宮殿一般的密宗廟宇是正經的磚石結構,看起來還算比較結實。 眾人將犛牛拴在廟外,便在寺廟中找了間寬敞的屋子,點燃篝火,把隨身糌粑肉乾烤來吃。 吃過乾糧,勝善喇嘛支起一口小鐵鍋給眾人煮了些加了藏藥的酥油茶,讓每個人都喝上一碗。 潮濕陰冷的天氣,一碗滾燙鹹香的酥油茶下肚,讓人立刻又精力充沛。 吃飽喝足、閑來無事無事,希不鐸和梅聆君兩人各自拿了支火把在殿中四處轉悠。 “呀”“哇” 聽到二人驚呼,眾人紛紛圍攏過來,看到大殿後一處墻壁上畫著許多男女交歡的場景,內容大膽、畫風曖昧,讓人看得麵紅耳赤。 “這佛門清修之地,怎會有如此傷風敗俗之物?” 梅聆君羞煞的扭過頭不敢看那壁畫,希不鐸卻好奇的東看看、西瞅瞅,一點兒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模樣。 勝善喇嘛笑著解釋到:“這是歡喜白骨觀,修行此法需要時常觀想情欲極樂與白骨骷髏,直到頓悟人生在世、生死寂滅瞬息萬變的真理,明白俗世中的男歡女愛、功名利祿都不過是過眼雲煙的事實。” 眾人聞言,這才發現果然在墻壁的另一端用風格迥異的筆法,繪畫著刀山火海、油鍋釘板之類地獄酷刑的場景。 “這壁畫中的女子體態豐腴、細目圓麵、頭挽高髻、長裙曳地似乎是唐代裝束。看來這密宗寺廟應該是修建在唐代,和敦煌的飛天差不多一個時代,距大明朝至少四五百年。 因為高原氣候乾冷,這壁畫才能保留下來。若是能留存到後世,絕對也是一件國寶。” 林震南發現麵前這副壁畫竟也頗有來歷。 “此等有傷風化之物,留之何用!” 費不憂提起長劍,向著石壁亂砍亂削,他看到這壁畫心中莫名感到不約,但覺丹田中一股內力湧將上來,挺劍刺出,擦的一聲,長劍竟插入石壁之中,直沒至柄。 “得,國寶沒了。” 林震南來不及阻止,就見費不憂一劍將壁畫中一個伏身在仙女背後沖刺的男子刺了個對穿,翻了個白眼兒,頓感無語。 費不憂自己反倒吃了一驚,他自忖決無可能一劍刺入石壁,直沒至柄。 劍刃入石,如刺朽木,縱然是華山氣宗,也未必有幾人有此能耐,他要有著等精純渾厚的內力也不至於一頭犛牛都刺不死。 費不憂呆了一呆,抓著劍柄向外一拉,將劍刃拔了出來。 原來那麵壁畫其實隻薄薄的一層不到半尺厚,且早已被風化侵蝕的厲害,這才能被費不憂一劍刺穿。 此時再被他抽劍一拉,頓時帶下一片土坷碎屑,露出墻壁後一個巨大陰暗的空間,似乎是間被封閉的秘室,墻壁一倒,一股寒氣裹挾著腐朽臭味直沖出來,嗆得眾人連連後退。 “不是吧,這也可以,這不會是華山派大師兄的職業技能吧?” 待氣味散去,林震南想起原著中華山思過崖後的一段劇情,立刻一馬當先舉著火把鉆進去,想看看是不是有日月神教長老破密宗神功於此的刻字。 其餘眾人也都緊跟其後,看這密宗寺廟壁畫後的密室中,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勝善喇嘛見狀搖搖頭、低吟一聲佛號,頗為惋惜那幅古時流傳下來的“歡喜白骨觀想圖”,但也隻得無可奈何的跟在眾人身後。 眾人一進來目光立刻被密室正中一尊金燦燦的神像吸引住。 這尊神像大約一尺高,隨被藏於暗室數百年卻依舊色澤金光耀眼,赫然是一尊純金打造的神像。 神像的造型是一位體態婀娜、豐乳肥臀的女性神祗。 她雙手合什胸前,周身被拇指粗的鎖鏈捆束,跏趺於三重蓮臺之上。 詭異的是這尊女性神祗沒有頭發,光禿禿的頭頂上鑲嵌著十幾個用紅寶石製成的瞳仁,與眼眶的位置上正常的眼睛一般,皆是用紅色瑪瑙製成。 一腦袋密密麻麻的大睜著的瞳孔,看得人頭皮發麻。 然而在這髡發多目神像的身下,是一堆雜亂的石頭,暗青色的石頭上用金漆篆刻無數符咒經文,似乎石堆下麵埋葬著某種不能被釋放出來的東西。 “這是什麼克蘇魯神像?” 林震南忍不住對這詭異的黃金神像吐槽。 勝善喇嘛大聲嗬止圍觀眾人:“諸位小友切勿靠近!” 希不鐸聞聲訕訕的收回打算摸一下金像的手指,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好奇的問道:“大師,這是哪位菩薩?怎麼模樣如此奇特?竟被人用鎖鏈鎖著,豈不是對神佛不敬?” 勝善喇嘛走上前來拜過雕像,沖眾人解釋到:“這尊神像塑的可不是菩薩金身,而是藏地女妖薩迦巴姆。 這尊天眼薩迦巴姆,是吐蕃王朝時藏地一位天生具有魔性的女子,生前為禍一方,死後靈魂被佛法降服,成為密宗護法巴姆。 相傳這位天眼薩迦巴姆天生多目,能觀陰陽兩界,一切有形無形魔物,她的神像多被安置在邪地鎮壓不祥之物。” 費不憂指著金像下一堆三尺高的石堆,問一旁的勝善喇嘛到:“大師,這裡放一堆石頭做什麼?莫非這些石頭就是被鎮壓的邪物?” “這是朵幫,兼有祈福和鎮邪的功效。此處堆砌朵幫,應當是與薩迦巴姆一同鎮壓邪物,邪物應當就在這間密室底下。”勝善喇嘛看了一眼石碓,表情有些凝重。 “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盡快離開的好。” 希不鐸和梅聆君二人舉著火把,圍著黃金神像嘖嘖稱奇。 “原來是瑪尼堆。” 林震南對那金像隻看了一眼,便毫不在意的扭過頭去,他自由出生在福威鏢局,各種金銀珠寶見的多了,一點兒也不覺得稀奇。 他用手中的火把照著密室四壁,希望能找到神功秘籍,沒想到竟然真的在墻壁上看到許多畫著經脈軌跡的小人像。 “上師快看看,這是不是密宗的哪一門神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