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史三看著掌心的一灘血漿、肉泥混合的汙漬,心中罵道:“冚家鏟!死蚊子沒完沒了,霖北的血都要被吸乾啦。” 五月的福州已經有了一絲暑意,蚊蟲自然也多了起來,再看向對麵站得筆挺的崔六,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大家都站這兒,憑什麼就我招蚊子。” 怪不得史三脾氣大,最近他是諸事不順,之前走鏢去關中,好不容易被褚鏢頭委以照顧少鏢頭的重任。 偏趕上崔六這小子非要逞強,幫著仙遊派對付那淫僧,結果被一刀撂倒。 少鏢頭去華山派請風大俠下山。 自己的任務從照顧少鏢頭,降成了照顧崔六。 二人在仙遊觀中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崔六傷勢都痊愈了,也沒見到少鏢頭回來,跑到華山派一問,才曉得少鏢頭居然和華山派的人跑去烏斯藏了! 隻留下一封給總鏢頭的信,讓二人帶回福州。 自己二人回到福州,總鏢頭看了信,倒也沒多說什麼。 可總鏢頭夫人是大發雷霆呀,責怪二人把少鏢頭弄丟了。 這不,二人從新人鏢師,被降職為雜役,如今已經在大門口站了一個月多的崗了。 就在史三還在和煩人的蚊子搏鬥之際,忽然見到一個鬥笠遮麵的人,向著福威鏢局的大門口走了過來,身上背著一根長長的東西,用綢緞包得結結實實的,但作為習武之人史三、崔六二人一看就知道應該是一把兵器。 “尊駕是何人,來福威鏢局有何貴乾?” 福威鏢局打開門做生意,但這人蒙著臉,又藏著兵刃,實在可疑,崔六忍不住攔住此人盤問兩句。 “托鏢,請林總鏢頭出來相見。” 那蒙麵人雖停下腳步,言語間卻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 崔六、史三二人相視一眼。 史三立刻伶俐的轉身進去先行稟報,崔六將客人一路引到正廳落座。 不到片刻,總鏢頭林常威從內院出來。 “鄙人福威鏢局林常威,不知是哪位朋友前來托鏢呀?” 那蒙麵說道:“久仰,我姓楊。” 話雖說的客氣,但語調冷冰冰的,是喜是怒,是愁是樂,更無一點久仰的敬意。 林常威性格直魯,福州同行戲稱他為:“林老虎”。 他見這人登堂入室還戴著鬥笠,不肯以麵目示人,十分不知禮數,已是有了幾分不悅,但還是按捺著性子問到:“尊客有甚麼差遣?” 那蒙麵人道:“我有一單鏢非同小可,半分耽誤不得。我得先問你,是不是承擔得下。” 林常威瞪著一對虎目,呼喝到:“尊客不妨打聽打聽,鄙號從先父林遠圖公開設以來,官鏢、私鏢、鹽商、槽幫,再大的生意也接過,可從來沒出過半點岔子。 不過鄙號向來不接來歷不明的鏢,閣下這般藏頭露尾,不肯以真麵目示人,還是請回吧。” 林常威對自家鏢局的名號很是自信。當年林遠圖憑借一手七十二路“辟邪劍法“在當年的武林中橫掃黑白兩道,包括當時,號稱“三峽以西劍術第一“的青城派掌門長青子都慘敗其手下。創立的這福威鏢局在沿海東南六省之中,也是威名赫赫,鏢車上隻須插上“福威鏢局“四字鏢旗,不論是多麼厲害的綠林匪盜,正眼兒也不敢向鏢車瞧上一瞧。 那年輕人似乎沒聽出林常威的不悅隻淡淡的說道:“福威鏢局我自然聽過,我的相貌平平無奇,隻是戴慣了鬥笠,你要看也沒什麼。”頓了一頓,便揭下鬥笠。 這鬥笠一摘,廳堂之上宛如升起一輪明月,但覺晶瑩溫潤,清輝照人。 這年輕人劍眉星眸、膚如凝脂,神色間冰冷淡漠、無悲無喜、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 “好一個靚仔!” 林常威心中不由一嘆:“這後生仔好俊俏,也隻有我那靚絕福州九條街的震南乖仔,可以媲美。不過……還是我的震南乖仔更靚一些,畢竟他還有我這麼一個威武不凡的老豆。嘖嘖嘖……不知道是什麼人,能生出這麼靚的一個仔來,想來也不會是泛泛之輩……不知,和我比起來誰更威武不凡?” 就在林常威在心中暗暗比較,眼前這年輕人和自家震南乖仔,誰更靚一些的時候。 那年輕人從懷中取出一個粗布包裹,砰嘭一下,擺在桌上。 包裹一角揭開,露出一片金燦燦,一大包金葉子看著就價值不菲。 林常威雖然見慣了金銀珠寶,但對方突然間掏出一大把金葉子,也叫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尊客是要給這些金葉子保鏢嗎?不知要送往何處?” “這五百兩黃金是保鏢的費用,你且收下,至於鏢物……” 此時沒有鬥笠遮麵,眾人這才發現異樣,這年輕人說話時竟然不張嘴,卻有聲音從身上傳來。 這是腹語術。 林常威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也不以為異,但看向桌上一大包金葉子,忍不住皺起眉頭。 大明朝金貴銀賤,這五百兩黃金,要值數千兩白銀,足可在福州城中買下一條街。 這等天價保費,要押送的鏢物該是何等奇珍異寶? 卻見那年輕人抽出身後綢緞包,緩緩地揭開,露出一柄金色的奇異兵刃。 這兵刃似乎是一柄寶劍,形狀甚是奇特,表麵金燦燦與一旁的金葉子渾然一色,整柄劍就如是一條蛇盤曲而成,蛇尾勾成劍柄,蛇頭則是劍尖,蛇舌伸出分叉,是以劍尖竟有兩叉,劍身上一道血痕,發出碧油油的暗光,極是詭異。 年輕人將兵刃遞給林常威。 林常威起先以為這柄怪劍是被人在表麵上貼了一層金箔,並不以為意,一入手才發覺異常沉重。 丟雷老母……這麼沉,不會是純金打的吧? 仔細一掂量,又覺得有些不對,這柄劍就算真是純金打造,耗用的黃金也遠遠抵不上桌上那一大包金葉子。 這柄劍不簡單。 “這柄金蛇劍,是先祖向湘西五毒教中一位前輩借來鑒賞,如今借期已到,原物奉還。煩請福威鏢局在九九重陽之日當天,替我楊家,歸還五毒教。 另有三個條件:第一此物必須在九九重陽當天歸還,不得早一日,亦不可晚一日;第二此物必須交到塔山鳳凰嶺五毒教教主手中,切不可落入他人之手;第三此物乾係甚大,若有半分差池,福威鏢局恐有滅門之禍。” 這年輕人就像一具沒有感情的傀儡,說話時語調沒有絲毫變化,即使是說到“福威鏢局恐有滅門之禍。”時也聽不出絲毫的威脅之意,仿佛隻是在陳述一件天經地義的事實。 饒是見多識廣的林常威,看著麵前這個神秘古怪的年輕人,又看了看擺在桌上的一大包璀璨耀眼的金葉子,最後目光定格在那柄造型奇特的金蛇劍上陷入沉疑。 這鏢,接不接? …… 血刀老僧靈諦走了…… 走的很徹底……很乾脆……沒有留下一點兒痕跡。 福威鏢局裡的鏢師們喝酒吹牛時,也會談及江湖上各門各派的武功。 關於武林中最強的掌法,眾說紛紜。 有人說少林金剛掌,能開碑裂石,剛猛無儔。 有人說西域毒砂掌,中者七竅流血而死,狠辣歹毒。 有人說青城派摧心掌,表麵不留傷痕,內裡心臟卻碎成七八瓣,詭異莫測。 …… 能一下把人拍沒了的掌法, 從沒人提起,更沒人見過。 這聽起來就好像天橋藝人耍的戲法:大變活人。 當然不是戲法 林震南親眼看見那個胖老頭一掌拍過去,血刀老僧整個人憑空爆開,化作一團血霧彌散開後,掌風才凜冽而至,將其吹散在虛空中,不留一絲痕跡。 縱橫青藏川渝數十年,無惡不作,血債累累的黑道巨擘“血刀”靈諦。 一巴掌,沒了 就在眾人都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怪人的時候,林震南突然看到一直站在一旁的番僧身形一晃。 “這是要給師父報仇?想不到這番僧,竟如此忠孝……” 撲通…… “前輩威武,妖僧靈諦惡貫滿盈,死不足惜。小人打擾前輩清白,雖是受賊人脅迫,也難辭其咎。若前輩不棄,小人願鞍前馬後服侍前輩,以贖罪過。” 羅舍跪的很乾脆。 但那胖老頭似乎是聽不懂漢話,隻是眼神空洞的看著他。 “切……跪的一點都不標準。” 林震南還在鄙夷,發現那老漢竟慢慢將目光轉向自已,雙腿一軟,連忙與番僧羅舍並排跪好。 胖老頭歪了歪腦袋,猶豫了片刻, 也學著兩人的樣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這仨人是要結拜? 蒙桑、屠圖夫妻在一旁看的莫名其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這怪人不會是僵屍吧?我聽漢人說,古墓之中陰氣重,屍體千百年不腐,還能飛起撲人,力大無窮,刀槍不入。羅舍上師,你是出家人,可知道降伏僵屍的佛法?” 屠圖似乎是發覺這胖老頭聽不懂漢話,於是大膽提議。 “我哪兒知道什麼佛法,我一本經都沒念過。” 羅舍跟著靈諦在中原為非作歹過一段時間,也曉得僵屍一事,但他雖做出家人打扮,卻是個十足的假和尚。 “我聽說僵屍好像怕糯米,眼下雖然沒有糯米,但我這裡還有點青稞,不知道能不能管用?” 蒙桑一邊說著一邊翻找吃剩的乾糧。 就在血刀門三人想辦法對付僵屍的時候,跪在一邊的林震南開口說到: “甘霖娘的僵屍,這就是象雄王復活啦!早教你們別打開,這家夥在棺材裡練了幾千年的武功,現在蹦出來誰頂得住?” 死寂千年的地宮,憑空出現的怪人,剛猛無雙的掌法,他早猜到這胖老頭的來歷。 沒想到,真有人能被冰凍千年再復活。 從先秦到如今,悠悠千餘年歲月,象雄王憑借寒玉打造的石棺,恐怕早就將《象雄大藏經》修煉到了不可思議境界。 昔日金輪法王將龍象般若功修煉到第十層,足以力敵巔峰狀態的神雕大俠。 龍象般若功十三層又該是何等威力? 再加上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般若無垢之身…… 隻能說血刀老僧死的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