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震南見情況不妙,丟下渾身癱軟的餘滄海,大喊一聲,運起丹田中的葵花真氣,身形化作一團虛影,在茶攤桌椅上借力,幾個起落便躍出毒物包圍,消失在官道深處。 茶攤外,走進來一群苗疆裝束的年輕男女。 為首的一個少女進來瞧了一眼被毒物蟄的浮腫變大了一圈兒的餘滄海,皺了皺眉頭,掰開餘滄海的嘴巴,丟了一顆丹藥進去。 身後一個女子不解的問到:“教主,你救這賊人做啥子。” “這人是青城派弟子,留他一命,少給教裡樹敵。” 少女解釋了兩句,從袖口中放出一隻毛茸茸的白色貂兒,在餘滄海身上聞了一遍,似乎是尋找什麼東西,找了半天沒找到,頗有靈性的回過頭看著少女。 ……… 林震南被那一片密密麻麻的毒蟲蛇蟻瘮的頭皮發麻,運足葵花真氣亡命飛奔,兩三息的功夫便跑出去小半裡路,一直到真氣翻湧如開鍋的沸水才不得不停下來。 此時身處官道,已看不到茶攤,也不見追兵,正可休息片刻,扭頭一看身後的象雄王。 他身上亂七八糟的掛著幾隻蠍子、蜈蚣等毒物,還在沖自己嘿嘿傻樂。這些毒物也是咬不動這個憨貨,無可奈何的在他身上亂爬,任由他帶著跑過來。 林震南無語至極,但對象雄王的琉璃無垢之身亦是艷羨,到路邊樹叢裡撅了一根樹枝,幫他挑開身上的毒物。 一邊挑一邊琢磨著:福威鏢局押送金蛇劍這等至寶,怕是要在江湖中引起一番血雨腥風。此等寶物定是總鏢頭林常威親自護送,自己眼下合該前去相助老爹一臂之力。 二人一番收拾妥當,林震南領著象雄王沿著官道向福威鏢局湘陰分號趕去。 福威鏢局經歷林遠圖、林常威兩代人的經營,已經頗具規模大小分號十餘處,湘陰分號在諸多分號之中位列末尾,僅有一處院落幾間大屋。 林震南雖不曾來過,但一進湘陰城隨便找人打聽一下,便找到湘陰分號所在。到湘陰分號門口亮明身份,立刻得知老爹林常威此刻正帶著押鏢的隊伍在分號中落腳。 一進大廳隻見父親坐在太師椅中,正在眉頭緊皺的抽著他那支旱煙鍋。 林震南笑嘻嘻的湊上前:“老爹!” 林常威睜開眼,笑罵道:“你個衰仔,讓你送個信,你跑哪裡去野了,半年多不知道回家,你老娘天天念叨,我耳朵都磨出繭子了。”說完又注意到林震南身後站著的象雄王,有些疑惑的問到:“咦,這位老人家是?” “他叫光頭強,在路上遇到的,我看他一把歲數,無親無故,無依無靠,就帶回來想在鏢局裡給他找個事情做。老爹你別看他傻兮兮的,他很有力氣的。”林震南想拍拍象雄王的後背,示意對方體格健壯,能乾粗活。 林常威一抬手用煙袋桿挪開林震南的巴掌,說到:“哎,你這孩子,我平時怎麼教你的,對老人家要有禮貌。怎麼能直呼其名,要叫強伯。”他上下打量了象雄王一邊,沉吟片刻繼續說到:“咱們福州總號後院打更的壽伯,前段時間回鄉下養老了,就讓強伯接他的班吧。” “好呀,好呀,強伯人很可靠的。老爹聽說咱家這次接了一支很麻煩的鏢?”安頓好強伯,林震南不禁問起金蛇劍的事情。 林常威聞言也收斂起笑意,正色道:“你都聽說了,咱家這趟押的鏢是一柄叫金蛇劍的兵刃。哎……說來也怪往常隻要把咱家的鏢旗一亮出來,管他綠林草寇,還是山賊水匪,哪個敢多往咱的鏢車上瞧一眼。可這一趟你老爹我親自押鏢,一路上不知多少股勢力明裡暗裡的惦記著咱,就是路過往日打過交道的那些山寨時,往日那些相熟的寨主們瞧咱的眼神也都怪怪的。 從福建一路過來到沒遇上敢明著劫鏢的,但可不是咱家的鏢旗鎮得住,而是惦記這支鏢的勢力互相忌憚,這才沒有動手。可到了湘西地界,這些賊人越發不安分了,我索性將鏢隊停在湘陰分號休整幾日,派人四處打聽這金蛇劍背後的乾係。 一番打聽這才曉得,江湖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一個“金蛇現世,富甲天下”的說法,而這柄金蛇劍如今在咱福威鏢局手中要送到湘西五毒教去,這事兒更是不曉得怎麼流傳出去,弄得人盡皆知。你說蹊蹺不?” 林震南心中暗道:“金蛇劍……沒聽說和富甲天下有什麼關係啊?原著裡倒確實有一個什麼建文寶藏,可是那和金蛇劍本身也沒有關係。況且現如今魏王一脈還在宅子裡住著呢,上人家裡挖寶藏去,也不太合適吧?怕不是有人要搞福威鏢局吧?” 思來想去定時有別的緣故,於是疑惑的問到:“老爹,那金蛇劍很值錢嗎?” 林常威說到:“值錢倒是挺值錢,好像是純金的,差不多十來斤的分量,融成金錠恐怕得有一百多兩。嗯,一百兩黃金,能在咱福州城最繁華的街道上盤下三五間臨街的鋪麵,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但要說是富甲天下,未免差得太遠了。” 林震南沉默片刻,問到:“老爹,那委托的主顧是什麼人?他可知道這金蛇劍背後的乾係?” 林常威仔細回憶了一下,說到:“是一個年輕的靚仔,當時也說了這鏢物乾係甚大,但沒明說有什麼乾係,隻是要求重陽節當天將這金蛇劍帶到湘西塔山鳳凰嶺交給五毒神教教主。” 林震南有些困惑的問到:“老爹,咱家不是一向不接這種來歷不明的鏢嘛?你怎麼不拒絕?” 林常威嘬一口煙袋鍋,深深吐出一個煙圈。 “嘿……沒辦法,人家給的實在太多了……那可是整整五百兩黃金呀!” 一千兩……黃金…… 父子二人相顧無言。 到了晚上,用過晚飯,舒舒服服的洗漱一番,剛要上床休息,忽聽得院中一陣喧嘩,有人高呼:“走水了”。 林震南聽到有人喊失火了,忙出去查看,卻不見火光煙霧,隻有鏢局中眾人都亂糟糟的湧進院裡。 “哪裡走水,哪裡走水……撲霖娘,早就跟你們講嚎,不要把蠟燭放床上……讓我曉得是誰走了水……撲霖娘……” 連老爹林常威也披著褂子走出來,嘴裡還一直罵罵咧咧的,等到看見眾人都站在院中,四處也沒有起火的樣子,一拍腦門:“不好,中計了。” 轉身正要回去,已經有一道黑影從他的房中竄出來,在屋頂上飛步而行,眼看就要躍出墻頭逃到院外。 “都留下看家,褚鏢頭跟我追” 說著也展開輕身功夫,縱身躍上屋頂,追著黑影跑出去。 林震南也瞬間醒悟,這是調虎離山之計,金蛇劍肯定已被這黑衣人盜走了,他忙轉身回屋取了兵刃,也跟著追了出去。 林常威和褚鏢頭的輕功顯然比黑衣人差了一大截,越追距離拉的越大,眼看就要追丟之際,一個身影卻從後麵趕上來,轉眼已經超過林常威和褚鏢頭二人,緊緊的跟在黑衣人身後。 “這個衰仔,什麼時候這麼能跑了?” 林常威一看是林震南,心中雖然詫異萬分,但此時輕功提縱全憑一口真氣吊著,也不敢出聲,隻是繼續悶頭追。 林震南白天在茶攤上用過葵花真氣逃命,此刻真氣尚未完全平復,不敢再調用,但憑借血刀經練出的精純內力,讓跟在黑衣人身後毫不吃力。 他有意要看看到底是誰在打這金蛇劍的主意,也不著急攔下黑衣人,隻是如影隨形的墜在其身後不遠。 那黑衣人似有要事在身,對自己的輕功又十分自信,一味貪趕路程,全然不回顧,竟並沒發覺身後還有一個人。 二人就這樣一路奔出十餘裡,來到湘陰城外一片荒野之中,此處孤零零立著一座大屋。黑衣人來到屋前,在房門上三長三短敲了六下,這才推門而入。 林震南躲在一旁看在眼中,心道:“這屋中定然還有賊人的同夥接應,我先看個究竟,不忙動手。” 他兜個大圈子繞到屋後,這間大屋似乎已被廢棄許久,後院圍墻都塌了一段,躡手躡腳溜進去,翻身上了屋頂,揭開一片磚瓦,透過縫隙往屋內窺探。 屋內升起一堆篝火,篝火旁圍站著兩夥人,一邊自然是從湘陰分號中盜出金蛇劍的黑衣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另一邊是三個相貌古怪的青衣人,三人體型魁梧壯碩,但麵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仿佛三具屍體。 黑衣人抬手將背在身後的長條狀包裹揭開一角,露出一截金燦燦的劍柄。 “排教的三位好漢,東西我帶出來了,你們許諾的報酬呢?” 林震南心道:“原來這三怪人竟是排教的,這可麻煩了。” 他曾聽褚鏢頭說過這湘西排教的由來。 湘西大山多產巨木,兩岸窮苦百姓自古以伐木為生,每次在深山中伐得巨木便滾到江裡,用竹繩和鐵釘捆成一個木排,駕馭木排順江而下,到中原腹地販賣。 江水湍急且礁石暗布,每年放排的隊伍裡每十支便要有三四支覆滅在湍急的江水中,敢從事這等兇險勾當的排工,自然也都是些好兇鬥狠的亡命之徒。 相傳排教的始祖,乃是唐朝時的高人陳四龍,此人祖籍湘陰,非僧非道,不僅武藝高強更精通奇門法術,為人行俠仗義。此人生平治理洞庭水路,清除礁石、斬殺水怪,教導排工以術法祛除江中邪祟,久之,兼成一派。 如今湘西一帶,排教弟子數以萬計,是足以與丐幫、甚至日月神教等量齊觀的武林勢力。 不過排教與別的江湖教派不同,排教之中不設教主,而是由排頭來管理一切,大小排頭雖然共尊陳四龍法師為祖,對外也都以排教弟子自居,卻互相並不統屬。 是以排教之中群龍無首、魚龍混雜,外加常年偏居湘西一隅、甚少在中原武林中走動,故而名聲不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