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三鬼中的老幺汪遺恨心驚一瞬,慌忙奮力掙紮,可這條白綢緞不知是用什麼編織,堅韌異常,拽著一個壯漢任憑掙紮也扯不斷。 心驚之際,頓覺胸口襲來一股磅礴勁力,人已掙脫白綢緞束縛,身形自半空跌飛出去。 樹梢上白衣人緩緩收回右掌,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手掌,纖細的手上一片晶瑩、不見皮肉,肌膚外罩著一層冰綃般的物事。 汪老三中了白衣人一掌,心道:“吾命休矣” 他已認出這人便是五毒神教找來的那個極厲害的幫手,湘陰城外中了此人一掌,若不是大哥池嘯冤舍去一臂拚死將二人救出,他和二哥梅吟奇早已死在這人掌下。這人掌力驚人,如今又中一掌,自己怕是生機渺茫了。 誰知他跌落地上狼狽的滾了幾下,站起身來,發覺除了胸口氣血有些凝滯,並無大礙。 對方手下留情了? 生死相搏,容不得多想,三鬼自三個方向呼嘯撲來,雙臂前舉、十指戟張宛如三隻索命厲鬼森森鬼氣,洶洶來襲。 那白衣人見掌法破不開湘西三鬼的壽木長生功,從背後取下兩柄長劍,左右手雙持化作一團銀光罩住周身。 江湖上不是沒有雙股劍的劍法,昔日三國時漢昭烈帝劉備便是雙股劍馳騁天下,但無論何人持雙劍,終歸施展的是一套劍法。 這白衣人卻仿佛能一心二用,左右手各自為戰,施展不同的劍法,右手劍勢中正平和、招式飄逸逍遙,一派道家的仙風道骨;左手劍訣鐘靈毓秀、儀態婀娜純柔,隱隱透著女子輕靈。更奇特的是這兩種劍法招式之間暗藏相生相克,白衣人雙手使來,就好似兩位劍客雙劍合璧,陡然間威力倍增。 一人雙劍,力壓湘西三鬼。 林震南不禁好奇:“這人是誰,武功這麼厲害!”突然聽到身後老爹說道:“咦,這不是托鏢的雇主嘛?原來他武功這麼好,那他為何不自己護送金蛇劍,還要托鏢?” 正說著話,白衣人雙劍交錯,劍光如銀色瀑布宣泄向三鬼之中的老大池嘯冤。 池嘯冤深知這劍氣的厲害,自己十餘年壽木長生功練就僵屍之軀,在這雙劍下也如同豆腐一般脆弱不堪,此時斷臂之處仍舊隱隱作痛,更不敢硬抗劍氣。 躲無可躲之際,雙腳腳掌猛地發力,硬生生在地上戳了兩個淺坑,身體直挺挺向後倒了下去。 眼看後背就要觸及地麵,僅僅就差幾寸的空隙,傾倒的身體卻突兀的懸停在半空,竟是僅憑十根腳趾扣抓的力道,將身形直挺向後傾倒之勢硬生生停滯片刻,乍一看就像一具死狀安詳的僵屍。 這一下雖躲過殺招,卻依舊在劍氣籠罩之下。 淩冽劍氣、折轉直下,池嘯冤腳趾一鬆,腳跟猛蹬,恍惚間紋絲未動,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拽著,整個人已向後直挺挺的滑了出去,雙腳拖曳地麵,在泥土上劃出丈餘長的兩道淺痕,這才單掌反撐地麵,彈躍而起。 僥幸逃脫,正要鬆一口氣,就聽見一道尖嘯的破空之聲直奔麵門疾射而來。 這一下來得好快,池嘯冤正是舊力已盡、新力未生根本無從躲閃,隻得勉強抬手遮擋麵門要害。 “嗤”的一聲輕響 池嘯冤死不瞑目、圓瞪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被洞穿的掌心,額頭正中還嵌有一枚花生仁大小的石子兒。 “大哥……賊人,拿命來!” 眼見兄長戰死,二鬼梅吟奇狂性大發,雙瞳彌漫著猩紅血色,如同修羅餓鬼降臨,讓人不寒而栗。 他周身上下倏然間溢出陰風陣陣,一頭墨發隨風飛揚,身上灰色長袍兩袖充盈鼓蕩,宛如迎風展翼,兩隻蒼白乾枯的手掌從袖袍中探出,青筋緩緩浮露,慘白的皮膚下蜿蜒的血管中如有濃墨溢淌。 屍毒魔掌,化屍毒為勁力。 傾盡全力含恨一擊,整個人已如夜梟獵食、淩空撲擊。 這一招逆轉全身氣血,調運體內屍毒,凝聚雙掌之上,乃是壽木長生功中前三的殺招。湘西三鬼之中,以老二梅吟奇天賦最高,也唯有他領悟到這一招的奧妙,能夠勉強施展出來。 白衣人將雙劍收回背後,微微伏身,又突然身形一向後一躍,身形疾退之際,雙手連連伸指彈擊。 隻聽“噗”“噗”“噗”……破空之聲響成一片,一股股纖細的勁力裹挾著石子激射出去,接二連三的擊打向二鬼梅吟奇周身要害,都被梅吟奇以屍毒魔掌一一接下。 白衣人每退一步,便彈出一枚石子。 梅吟奇每接下一枚石子,他雙掌之間的屍氣便消散一分,待接到第一十九枚,雙掌墨色盡褪。 白衣人後退了二十步, 二鬼梅吟奇隻追了十九步, 至此身亡。 暗器,詭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當以“奇”、“陰”二字為精髓。 江湖上用暗器的行家,不是背後偷襲,就是塗抹毒藥。 褚鏢頭經常教導年輕後輩,暗器這玩意兒,有損咱們鏢局的俠義正氣……用的時候,切記不可讓外人看見。 而眼前這白衣人,竟然將暗器用出大開大合、堂堂正正的意境,由奇化正,陰極生陽,簡直匪夷所思。 眼前的一戰,給林震南的心中留下深深的震撼。 從白練破空,到二鬼斃命,諸般波折、驚心動魄,也隻在電光火石之間。 眼看兩位兄長斃命,汪老三自知難敵,不敢妄圖報仇,隻想盡快逃命。 可是眼前的少年當真難纏至極,二人一個硬橋硬馬如僵屍,一個柔弱無骨賽泥鰍;這邊大巧不功、以力服人,那邊刀走偏鋒、出奇製勝;以往遇上武功路數偏靈巧的對手,湘西三鬼仗著屍毒護體刀槍不入,縱使占不到便宜、也吃不了虧,可偏偏這少年手上還有一把模樣怪異,卻鋒利異常的寶刀,恰巧能破開他這一身橫練硬皮。 眼前少年這一身武功簡直是為了克製自己身上壽木長生功而練。 “可惡,這小賊仗著寶刀鋒利逞兇,我得想個法子才是。” 汪老三露出腰腹間一塊破綻,引誘林震南強攻,果然見對方一刀斬過來,於是揮手一爪抓向其麵門要害,另一隻手則不動聲色地探出欲奪下兵刃。 五支尖銳的長指甲泛著森然綠光,如同五支浸毒的匕首,稍微劃破點皮膚,便有性命之憂。 林震南此時變招格擋,定會被汪老三奪去彎刀,索性抬手一擲將天竺魔刀當作暗器打出去。 汪老三大喜過望,他奪兵刃是假,逼對方棄刀是真,一偏頭躲過迎麵呼嘯而來的彎刀,雙爪化出鬼影重重,接連不斷向林震南周身要害抓去,逼得他不得不暫避鋒芒。 這一退,便露出一個空蕩,汪老三扭頭看了一眼白衣人尚在數十步開外,湘西三鬼已有二人在此人手下喪命,但他可沒有替另二鬼報仇的打算,此時硬生生殺出一條生路,眼見就要逃出生天,麵露得意之色。 噗嗤…… 一柄弧折彎刀深深地插在汪老二後背上,勁力之深洞穿身軀。 汪老二瞪大了雙眼,低頭看了一眼,從胸前心口處露出的一截刀尖,不可置信的張了張嘴,氣若遊絲的低吟到:“你這刀……丟出去,還能飛回……” 話未說完,踉蹌跌坐在地,腦袋一歪,就此斃命。 眼見湘西三鬼悉數被誅滅,朱阿三還想要溜進義莊,一柄冰冷的長劍悄無聲息地架在他脖頸間,身後傳來一個古怪的聲音,聽不出是男是女,語調異常冰冷:“你們抓來的那些女子都關在哪裡?” 白衣人以內力顫動腹部發聲,這腹語術雖不算什麼高明的技藝,但白衣人內力精純,腹語術聲音不大,卻讓在場眾人卻都覺得,說話之人如近在耳畔,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眾人聞言都覺得奇怪,怎麼這義莊守屍人竟然還敢乾擄掠婦女的勾當? 利刃加身,這大頭侏儒嚇得抖成一團,唯唯諾諾地哀求到:“大俠饒命,小的也是被那三個強盜脅迫……” 白衣人麵無表情,手中長劍微微用力,一絲鮮血從劍刃滑落。 “啊,在裡麵,都在裡麵……那些女人都叫三個強盜用妖法定住了,關在義莊裡……大俠,我也是被迫的呀。” 朱阿三頓時老實起來,被白衣人押解著,帶領眾人來到義莊西廂房內的暗室中,指著墻根下一排“站僵”示意:“那三個強盜不知從哪裡擄來這些女子,用妖術定住了一動不動,不吃不喝,除了每天喂一些米湯續命,和死人沒什麼區別。” 眾人聞言上前揭開遮蓋在“死屍”身上的白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揭下遮在額前的“鎮屍符”仔細端詳。 這才發現這些“死屍”分明是還有呼吸脈搏,隻是不知為何,雙目緊閉,站著一動不動,氣血衰敗臉色蒼白欲死人無異,呼吸也微弱到幾乎難以察覺。 若不是朱阿三事先說明,眾人仔細察看,當真分辨不出是死是活。 “娟娟”,“阿翠”,“阿嵐”…… 這一排“死屍”都是附近苗寨裡走丟的女子,當即被五毒神教的教眾們認出來。 “小紅,教主,這是小紅,她上個月在寨子外麵被人拐跑了……小紅,你醒一醒啊,我是阿牛哥。” 五毒神教中有個苗人漢子認出一具“死屍”是鄰家的阿妹,可是無論怎麼喚都喚不醒。 白衣人對眾人說到:“這些女子都被人用圓光攝魂術迷了心智,變成了活死人,我要用移魂大法將她們救回來,諸位請到外麵捂上耳朵。” “移魂大法,這不是《九陰真經》上的武功嗎?貌似和前世催眠術差不多,原來這些女子並沒死,而是被人用催眠術催眠了,不知道這白衣人要怎麼將這些女子喚醒。” 人命關天、救人要緊,林震南雖然好奇,但也還是跟這眾人一起按照白衣人的吩咐,躲到廂房外。 眾人走出廂房,站在義莊院中,按照白衣人要求捂上耳朵。 片刻之後,就聽到西廂房中傳來一陣低沉的嘶吼聲,宛如地獄鬼吼,陰風陣陣。吼聲中還帶著精純內力,即使捂著耳朵依舊震的眾人氣血翻湧。 好在吼聲沒有持續很久,很快就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