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會在這裡!譚決川心中已有猜測,見李陵行動稍有異常,看來李陵早知陳江海一直藏在暗處,這般試探應該也是要看看陳江海的立場了。 “江海,你怎麼在這!” 陳浩唰一下抬頭驚道,整個人倒看起來比剛才有了些許活力。 “說來話長,”陳江海的視線在陳浩身上停留片刻,隨即掃過譚決川和李陵,最終定格在祭壇中心的水池上,“李隊,那水很深,請別下去。” 粼粼的波光映在混若天成的石柱與石壁上,同樣照在眾人的臉上,像戴了一層麵具,令人如同行走在海宮之中。 “隻是深嗎?” 譚決川憑直覺問道,他總覺得如果隻是水深,那麼以李陵的實力,陳江海根本不需阻攔,否則這水池根本不是水深那麼簡單。 “……不,”陳江海這時才正視李陵身後的年輕人,“也許不隻是深,隻是我現在也隻知道這絕對不是看上去那麼淺,我來到這兒之後也很好奇,但我接觸過這池水之後才明白,它的深度,早已超乎我們所有人的想象。” 他接觸過?為什麼不是檢查,調查,而是接觸?譚決川垂眼陷入思考,看是看不出來,難不成隻用碰一碰就知道深淺了? 還是什麼障眼法?譚決川看向那池清水,但無論怎麼看都隻是正常的水而已,卻不見一點端倪。 不過就是因為在這詭譎卻極富生命力的地下神廟裡看起來過於正常,才顯得它格格不入。 李陵似乎不很在意陳江海說的話,目光在水池上稍做停留了片刻,又抬眼看向陳江海道: “你有沒有見到一個穿白大褂的研究員,還有兩個身量很高的年輕外勤?” “您是說祁文禧靳尚北和聞袈行嗎,”陳江海眉宇間透出擔憂的神色,“說實話他們的狀態並不很好……跟我來吧。” 陳江海毫無防備地轉身,向石柱綠蔓掩映遮擋深處走去。 “阿海!” 陳浩立馬追了上去,不料卻神色一變,皺眉驚道: “你的耳朵——” 陳江海一隻耳朵完好無損,另一隻遮擋在頭發下的耳垂上的肉已經要掉完了,取代柔軟人體組織的是好似魚骨一般堅硬潔白的小骨架,上麵還依附著半透明的薄膜。而且與下頜的交接處隱隱約約可看見一層透明的魚鱗,與脖頸一側的細小鱗片微微反光。 譚決川這時才發現,陳江海出聲製止李陵後,一直把半個身子都隱藏在陰影之中叫人看不清楚,原來是因為他已經呈現出被鮫人同化的征兆! “別離我太近!” 陳江海猛地後撤,與上前來的陳浩迅速拉開距離。 可這才不過一天,怎麼會這麼嚴重! 陳浩不敢相信也不敢接受自己最好的兄弟身上出現這樣的異變,照這個速度,也許不過一周,他生死與共的隊友,就會變成隻能在深海中生存的怪物。更何況,當初他受了傷,要不是陳江海讓他躲進船艙自己獨自麵對鮫人,也許就不會是如今這副樣子。 “目前還是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同化,不過我認為應該是近距離接觸,”陳江海猶豫一下,麵露愧色,“……李隊,抱歉,我發現您的隊員時,他們的狀態非常不好,所以,我……” 陳江海如鯁在喉,一時竟不知早已醞釀好的話該如何出口。 “我把他們從水裡救了上來,但——” “這不怪你。” 李陵怎麼會不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畢竟情況危急,陳江海如果要救他們那麼必然會產生接觸,如果陳江海不救他們,李陵對祁文禧他們的下場心知肚明,不過還是死路一條罷了。 “帶我去看看吧。” 李陵平靜道。 陳江海深深地看他一眼,點了點頭。 石柱掩映之後,繞過幾條小路,一座小木屋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陳江海率先上前推開門,走了進去。 “李隊,”譚決川想起李陵之前隻說了“我”,而不是“我們”,遲疑道,“我和陳浩……” “你們先待在外麵,先相互有個照應,”李陵進屋前又停了一下,囑咐道,“我叫你,你再進來。” “是。” 譚決川應聲點了點頭,陳浩在一旁沉默不語。 過了約莫半刻,屋內依舊沒有什麼動靜。一陣鹹濕的風吹過,空氣中熟悉的味道令譚決川心神一恍。 “陳浩,”譚決川眉頭微蹙,“你聞見沒有?” “啊,什麼?” 陳浩一怔,似乎思緒剛剛才被譚決川喚回。 “還是那股腥味兒,甜膩膩的,”譚決川感覺空氣中的怪味兒愈發濃烈了,“像是水鬼那種。” “海水都腥,”陳浩這時也起了警覺,唯恐事情變得不對,“甜嗎?你再聞聞,這不能拖,得趕緊告訴李隊去。” 譚決川用力抽了兩下鼻子,疑惑道: “現在……又沒有了。” 陳浩一邊環顧著周圍,慢慢把槍摸了出來,心裡打起一百二十分的警醒。 現在他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這裡真的混進來了什麼東西,他們既不能貿然追趕,更不能冒著被同化的風險,進到屋子裡。 “那是什麼?” 譚決川瞬間抬起槍口,對準不遠處石柱後若隱若現的一個影子。 “什麼?!” 陳浩唰一下抽出槍來,試圖尋找並瞄準譚決川所說的影子,可他除了纏繞著的藤蔓,並未看見那還有什麼東西。 “不,就是那。” 譚決川試圖略略靠近一步,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黑影上,微扣扳機,似乎下一秒就要開槍。 與此同時,他卻暗中仔細注意著陳浩的動作聲音。 “你,你先別過去,萬一——” 出乎譚決川意料的是,風火電轉之間,那石柱後卻真沖出一個人來! 譚決川一眼就認出來,同時也鎖定了腥甜氣味兒的來源,正是他和李陵霧中遇見的打更老人! 譚決川遲疑了,他不知道他是否要開槍,也許他應該擊中關節致使對方無法行動,但他又覺得這對於一個老人來說是否太過殘忍。 就在他猶豫的這一瞬間,陳浩卻脫口而出: “源叔!” 陳源! 譚決川瞳孔猛縮,這才想起老人容貌的熟悉感來自何處,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他現在才想起來,眼前的打更老人,正是八零年時受害人陳賓的親弟弟,陳源! 他怎麼會在這兒! 不料陳源一看見陳浩,眼眶裡轉出兩條渾濁的老淚,不顧譚決川的槍口依舊對準他,一把把狼狽的陳浩抱在懷裡,泣不成聲。 “阿賓,阿賓……” 還是瘋了啊。 譚決川沉默看著麵前呼喚自己哥哥的老人,即使已基本確定他不具有任何攻擊性,但槍口依然高懸。 “源叔,”陳浩被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老人搞得手足無措,“我,我……” “阿賓,阿賓……” 聽他這樣叫,陳浩不禁鼻子一酸。雖然他知道陳源是個孤家寡人的瘋子,靠著大家接濟和打更過活。但畢竟也算是自己的長輩,更是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而現在要他親口說出對方心心念念的親人早已死去,他實在是做不到! 而這一切,隻能等李陵出來定奪。 “走,走!” 老人不知從何突然爆發出一陣怪力,抱住陳浩,竟要直接把他拖走! “源叔!你這是乾什麼!” 陳浩堪堪抓住老人雙肩,使其與他對視。 老人看著陳浩驚憂擔懼的眸子,緊皺不解的眉頭,仿佛意識到什麼似的,終於漸漸冷靜了下來,口中喃喃道: “我幫你,幫你,幫你——” “幫我?幫我什麼……” 陳浩遲疑著問出口。 “我幫你拿出來——” 打更老人陡然暴起緊攥隱藏在袖口中的梆,狠狠錘向陳浩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