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岑花情苦故作佳人 負心漢子莫過陳也(1 / 1)

墻角之外 月亦歸來 10616 字 2024-03-16

兩個月時間已經過去了,薛強死亡案件的依然是原地踏步。隻有陳誌河還在苦苦堅持尋找所謂的真相。事實上,如果按照公安係統的以往做法,這種案件早可以結案了。真相可能不止一個,我們普通民眾怎麼可以和陳大所長犀利的眼神相比較,他早已敏銳地察覺這個案件中間有著重大的陰謀或者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就是找不到通往答案的線索,更別提解開謎底的鑰匙了。   文恭小區的業主們已經開始淡忘之前發生的事情了,小孩子的玩耍範圍又覆蓋了這裡的大部分角落,當然是除了B棟樓的底下,鮮有幾個膽大的孩子敢從那兒走過。秋天的涼風將一絲絲的寒冷送到了金城縣,吹黃了柳樹的葉子、吹散了月季的花瓣、吹走了雄蟬的音符……   樊岑花準備搬離這個小區了,她心裡麵很清楚薛強是怎麼死的,或者是察覺到他想以死來揭開藏在這棟樓裡的秘密。為了守住自己多年的基業,樊岑花還是決定離開了。走之前她決定去七樓看望一下鄧嬌,上一次去還是三年前了。   年輕時候的樊岑花是縣文工團的舞蹈演員,婀娜身姿加上曼妙舞步,以及她鐘情的玫瑰花香水味兒,妖嬈了整個劇場,慕名而來想一睹芳華的人數不勝數。然而,樊岑花卻喜歡上了縣中學的一個書呆子。   書呆子本名陳也,他飽讀天下書,張口就是普通人聽不懂的辭藻,喜歡穿一身中山裝,梳著個大背頭。陳也並沒有視樊岑花為一介舞女,未曾流露出讀書人的狂妄自大,倒也很欣賞這個時髦的藝術家。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樊岑花多次在周末去縣中學旁邊的圖書館打著借書的幌子和陳也偶遇,陳也一書呆子又怎能看穿岑花姑娘的心思?樊岑花貪圖陳也的學富五車,借此填補自己文化水平低的缺陷。說的直白些,其實樊岑花當年也是個好女孩,她早已看穿世俗塵埃裡的功名利祿和薄情寡義,懂得知書方能達理,她更關心自己下一代的優生優育。岑花姑娘暗暗思忖,陳也或許能帶給她最好的種子,無論是高挑的身材、俊俏的模樣,或者是肚子裡的書、嘴中的四書五經,這些都令她心儀。   二十年前,也就是千禧龍年,那時候陳也剛大學畢業,來到柴油機廠子弟中學教書。縣裡舉辦首屆詩歌朗誦比賽文化活動,冠軍將獲得獎金壹仟元,亞軍是陸佰元,季軍是貳佰元。為了給比賽助興,特邀文工團前來助興,凡是出頭露麵的事情,樊岑花總愛站在最前麵,她自詡金城縣第一美女。   那一天文工團共表演了五個節目,拉開比賽序幕的獻唱卻是由鹹平市的歌唱家來進行,這也讓縣文工團的人很不滿,覺得自己被輕視了。外來的和尚會念經。什麼都是外麵來的好,就連本地舉行的活動,都要高捧那些大城市裡的主兒。真心在意比賽的可能隻有選手和他的家人,臺下的評委早已被通知比賽結果的排名情況。第一名是鹹平市委組織部乾部科陳光英科長的兒子陳四方,他大學畢業後就在金城縣林業局工作,今年是第二個年頭了,到年底差不多就要調到市裡上班。第二名有兩個,一個是縣裡國營企業柴油機廠副廠長家裡的千金小姐李依娜,剛從海外留學回來,連講話都說的帶有英文發音的味道;另一個是縣宣傳部長茍金平的侄兒茍一明,他在金城縣的一個鄉裡當的武裝乾事,長得是人高馬大,可笑的是說話還帶點兒結巴。第三名一共有六個,實在是難以安排,又擔心萬一有群眾反映比賽有失公平,就放出去了兩個名額,其餘四個早已有了主人。   比賽前組委會主任郭興誠就安排人員查看參賽者的報名信息表,試圖摸清選手的情況。初賽的分組很有特色,采取將實力較強的民間選手成對安排,之所以稱為民間選手,是因為這群人已經不可能在前九名範圍之內。民間選手中實力強的大多數在初賽就被淘汰,能進入復賽的反而是些真正的業餘選手。陳也由於在平日裡練習過於用心,以至於比賽當天聲音有些嘶啞,初賽時評委將他劃入民間選手序列,僥幸進入了復賽。   復賽距離初賽時間相隔三天,此時陳也的嗓音已經逐漸恢復,他特意選了徐誌摩的《再別康橋》,又借了身乾凈整潔的西裝作為表演服。陳也十分渴望獲得獎金,用這麼一大筆錢,可以讓他這個窮酸書生翻身當富人,他指望著這些錢買一輛摩托車,這樣就可以在周末回到鄉村探望父母。誰也不曾料到陳也竟然很擅長朗誦,他深情地朗誦著“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不時有著身體動作配合詩句裡的情景,繪聲繪色。樊岑花在舞臺後麵,無意間瞥見了聲情並茂的陳也。也許是舞臺燈光的照耀,也許是觀眾的掌聲烘托,也許是陳也的才華橫溢,就在那一刻,打動了樊岑花的那一顆放蕩不羈的芳心。   社會規則不像是教科書,即使你實力再怎麼強,也難逃既定的結果。決賽觀眾席坐的都是些底層人士,再歡呼的掌聲也不能改變裁判背後利益交織的選擇。陳也最終取得第九名的好成績,獲得三等獎人民幣獎勵貳佰元。他高興地帶著這兩百元,騎著自行車趕回鄉下。   秋風習習,樊岑花望著文工團大院裡的落葉,被風卷起來再次飛揚的樹葉,多麼像受了傷又重新爬起來的舞蹈家。她突然感覺到一絲寒冷、一些孤單,也不知道陳也那個書呆子在乾什麼呢?   村裡人聽說陳也獲得縣朗誦比賽三等獎,圍著陳家的土坯房子議論紛紛。一會兒說陳也是文曲星投胎轉世,一會說是當大官的料,更離譜的說陳也就是當代詩仙李白。朗誦和詩人就不是同一件事情,憨厚的村民卻能將二者放在一起討論。不知誰家大嬸誰提了一嘴,說是給陳也介紹個媳婦兒,大家一瞅這麼好的小夥子,就要被人搶走了,都開始推銷起自家姑娘。那場麵真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我說小陳啊,我是你胡二嫂子,就咱們陳家村路口那個你胡二叔!我家胡雪花你還記得不?比你年齡小兩歲,雪花小時候可是一直喊你小陳哥的!那時候你還親口給雪花說的長大後要娶她,那時候我可知道這件事情!別長大了,就不認賬了啊!”胡二嫂子拽著陳也的胳膊說,“雪花她的事情我做主,我相中你這個女婿了!”說著胡二嫂子開始咯咯地笑了。   “我說胡二姐啊,那小孩子過家家時說的話,你拿給我家陳也現在說,是不是有些驢頭不對馬嘴啊!你家雪花有沒有上過學我就問你,小陳怎麼說也是有文化的人,能娶個沒讀書的婆娘嗎?大家說是不是!”張翠花接著說,“我家張小蓮可是讀了初中的,雖然現在沒找下個吃公家糧的工作,但是有文化啊!怎麼著也是和陳也最般配的!”   “咳!咳!”村支書陳莊稼故意咳了兩聲,“我說啊,大家先別急著給老陳家找媳婦兒了,我們今天是來歡迎縣朗誦比賽季軍的陳也大文豪回村,請讓我先講兩句嘛!”   陳莊稼撥開了胡二媳婦和張翠花拉陳也胳膊的手,舉起自己的胳膊將兩隻手向下揮動著,示意大家保持安靜。見周圍都安靜了稍許,陳莊稼開始發表歡迎辭:   各位鄉黨,今天是一個喜慶的日子,陽光明媚,空氣清新!最重要的是我們陳家村出了個才子,出了個狀元,這是我們陳家村的驕傲,也是我們村委會的驕傲!我們陳也在金興縣第一屆詩歌朗誦比賽中獲得季軍大獎,獎金貳佰元……   圍觀的群眾聽到獎金兩百元,一下子像炸開了鍋。樸實的年代裡,種地為生的陳家村人一家子一年也掙不到這個錢數。這下更堅定了七大姑八大姨將自家或親戚家女兒許配給陳也的意願,再也沒有人聽陳莊稼這個村支書的講話了。這場歡迎會的畫風發生了轉變,成了相親大會。陳莊稼也識趣地不再說話,他連忙拽著他媳婦王亞芬的手往家裡走。   一進家門,陳莊稼趕緊關上門。王亞芬湊到陳莊稼耳朵上說:“你看我哥家的王二妮還沒有機會,這麼多人都給陳也介紹媳婦,會看上我們就二妮嗎?”   陳莊稼脫掉鞋子,坐在炕上,卷起了一根旱煙開始抽起來了。   王亞芬著急地說:“你倒是說句話呀!就知道抽!抽!抽!”   “媳婦兒,你別急麼,我這不正在想辦法呢!”陳莊稼摸了摸腦袋,終於想到一個好辦法,“我晚上再去陳老三家,好好跟陳老三說下這個訂親的事情。結婚這事情自古以來就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們那些婆娘再怎麼跟陳也套近乎,那也不抵陳老三這個當爹的一句話強。想他陳老三當年供陳也上學,學費差個三塊錢,都是我給他借的。要是沒有我們的幫忙,也就不會有陳也的今天。到了天黑以後,我提上一瓶酒去陳老三家走一圈去。讓陳老三他媳婦給炒個菜,喝的高興了就直接把這婚事兒給定下了!”   王亞芬聽到陳莊稼的話後,露出了喜悅的表情,抿著嘴笑著說:“還得是當家的來辦,要不我們再給帶一斤肉去,我也跟著去,你們大老爺們兒喝酒,我和陳老三的媳婦一塊兒做飯!我們這就要結親家了,就不在乎我們還要倒貼酒肉的事情了!真是便宜了陳老三一家了。”   秋天傍晚的落幕時間來的很快,烏鴉的叫聲也漸漸消失,不一會兒天就要全黑了。陳莊稼提著一壺酒、一斤肉,和媳婦王亞芬滿懷信心地走向陳老三的家。這兩個黑身影在白熾燈發出的暗紅色光芒照射下逐漸清晰。   “陳老三,我來看看你!”陳莊稼徑直推開房門,一隻手背著、大踏步走進屋內說,“都在家麼?我和亞芬晚上過來轉下!”   陳老三和媳婦張秋菊看見村支書陳莊稼到家裡來慌了手腳,又是拉凳子、又是倒水的,此刻陳也在後院的房子裡麵獨自看書,他並沒有被白天相親的事情所煩惱。   “支書,你怎麼晚上來我們家了?”張秋菊問。   陳莊稼將酒瓶放在桌子上,拎了一下肉,對著張秋菊說:“老三媳婦,你去給把肉炒一下,順便再炒幾個雞蛋,晚上給陳也這孩子好好慶祝一下!白天那會兒人多,我也別多說誇獎的話,晚上就尋思著我這個村支書得代表村委會實實在在地表示一下!”   “哎呀,支書,這可使不得!”陳老三連忙阻攔說,“你到我們家來,就是高興的事情了,怎麼還能吃你帶的肉呢!我們家還有幾隻老母雞,我去給支書宰一個,炒著吃!”說著陳老三就要到後院去,硬是被陳莊稼一把拉住了。   “老三啊!你還認我這個支書啊,那就聽我的讓秋菊把肉給炒了,宰雞的時候有的是,下次來時你再宰!”陳莊稼一邊說著,一邊將肉遞給張秋菊。   “那怎麼行呢,你是我們支書,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你是客人,我們……”陳老三的說話被陳莊稼打斷了。   “別說了,就這麼辦!秋菊,你快點去炒!亞芬,你也過去搭個幫手!”陳莊稼說,“我和老三聊會兒正事兒。”   一聽到家裡來人了,陳也從房間裡走出來,他聞到炒肉的香味兒,走進廚房後和王亞芬打了個招呼,便走向前屋。農村家庭九十年代其實沒有前屋的概念,一進正門,一般是正門的斜對角的這個角落盤著一個土炕,這就是前屋了。   “陳叔,你怎們過來了!”陳也笑著問。   陳莊稼頭一下抬起來,笑瞇瞇地看著陳也回答:“你小子啊,有出息了!你陳叔我晚上來專門給你慶祝一下來了,帶的酒肉,和你老爹也敘敘舊。我是自己出的錢來代表村委會的!也就隻有陳老三有這待遇了。”說著又吸了一口煙。   “菜炒好了!”王亞芬端著菜走過來說,“小陳,你把桌子、凳子擺一下!我和你老陳叔沒有孩子,可是把你當成兒子的,就像在自己家裡,別那麼拘謹!”   王亞芬這話說的還真奇怪,陳也明明就是在家裡,現在陳老三一家子倒成了客人。這話也有一些道理,酒和肉都是陳莊稼拎過來的,王亞芬這個村支書媳婦真把這兒當成自己家了。酒和肉都置備齊了,張秋菊又端來一盤炒土豆絲,說怎麼著都得有個菜,不能隻吃肉和雞蛋。   陳老三開口說:“陳支書你先坐!”   陳莊稼連忙推擋了一下說:“哎,講究啥呢!這是你家,老三你應該先坐,大家一塊兒坐下來!隨便坐!”   說完所有人就都坐下來了,按說也沒有講究座位的次序。陳莊稼左手坐的是陳老三,陳老三旁邊是陳也。陳莊稼右手邊是王亞芬、接著是張秋菊。   “陳支書,你和亞芬先吃兩口!”陳老三說,“真是麻煩你倆了,還給我們帶肉來!”   陳莊稼倒也不謙讓,直接夾了一塊肉塞進嘴裡,連忙誇贊張秋菊手藝好!王亞芬一聽這話倒不開心了,心裡想:“你陳莊稼吃了一輩子我做的飯,都不知道好!吃了一口別的女人做的飯,竟然開心成這樣!”於是將頭扭向偏離陳莊稼的方向。   “陳支書,你和弟媳婦一塊兒來到底有啥事兒!老三不敢問,我一個女人家的就直接說了!”張秋菊說。   “酒都倒上了吧,我們先喝一個!女人家的不能喝就喝茶水吧!”陳莊稼說,“小陳,你能喝酒吧?你是知識分子,不像你爸和我,都是土農民,一輩子在土裡刨來刨去!我現在大半輩子也過去了,就想要個孩子,也沒要到!哎,不說了,小陳你能喝酒喝一個,喝不了就喝茶水吧!”   屋外已經起風了,幾片落葉被吹了進來。張秋菊連忙起身將院門掩了一下,留了半扇門還開著。白熾燈的光開始變黃,照射在人臉上顯得麵色蒼白。一隻貓從房頂上跑過,驚動了幾片瓦礫,不時“喵!喵!”地叫著。   第一杯碰完之後,陳莊稼也不好意思回答張秋菊的話,隻顧著夾肉吃了。王亞芬抿了一下嘴,開口說到:“老三哥、秋菊嫂,我有話就直說了!你們也知道,我和莊稼兩個苦命人,要了一輩子都沒要到一個孩子,是我這肚子不爭氣!好在老王家把二妮讓我們帶大,我可是當成自己的親閨女一樣。眼瞅著孩子大了,就尋思著給她找個好婆家。可咱們陳家村的情況你們也是知道,一天好吃懶做、遊手好閑的倒不少,哪有那麼容易找個好女婿呢!”   話說到這個份上,陳老三一家子也基本聽明白了,陳支書深夜拜訪是想把王二妮許給陳也做媳婦。按道理支書的女兒多是會往城裡走,找個父母當官的家門進,陳老三家這是世代為農,也就出了陳也這一個吃公家糧的教師,並不門當戶對。可是王二妮並不是陳莊稼的親生女兒,戶口都沒在陳家村,屬於外姓人,而王二妮的父母乃至祖上,和陳老三一模一樣。這樣子算起來,這樁婚事兒也算是門當戶對了。   “亞芬,你的意思我是明白了!我看著二妮長大的,和陳也小時候一塊兒玩到大。二妮的模樣俊俏,要是給我家陳也當媳婦,我怎麼都放心!”張秋菊高興地說,“我和我家陳老三前幾天還在琢磨給兒子娶個媳婦的事情,想想家裡的光景,你看著屋子前後,像樣的家具都沒有一件。我們又不是有錢人的家庭,更不是什麼當官的,祖祖輩輩都是鋤地的料!你們不嫌棄我家,我看這事兒能成!雖然說女人家的不做主,這事情,我首先答應了!這是老陳家祖上積了德積來的福氣!”   “娘,我也知道你們都是好心,可是我都好幾年沒有見過二妮了,再說了,你們敢保證二妮願意!”陳也著急地說。此刻他心裡其實在想著縣城裡的一個女人,那個人就是樊岑花。讀書人可不真是書呆子,肚子裡除了墨水還有些花花腸子的,隻不過用遮羞布給藏起來了,故作不食人間煙火,不懂風情。年輕時候的樊岑花,那眼神帶有城裡的高貴,她的動作是那麼的嫵媚,是個男人都會動情,更何況沒有見過燈紅酒綠的陳也呢!陳也的心自從見過樊岑花就開始躁動起來,他又用自嘲的涼水給這份熱情降了溫。   陳莊稼舉起一杯酒和陳老三碰了一下,喝掉這杯酒之後說:“二妮的婚事我做主,他們家的事情我能做得了主,我說了算!陳也願意這門親,那就這麼定了!我是非常喜歡老三家的陳也,有文化,人又長得好看,我敢保證二妮是一百個願意!嘿嘿!”   眼看著這門親事快定下來了,陳也著急了,他感覺自己做了對不起樊岑花的事情,又不敢頂撞村支書陳莊稼。陳也一連悶著喝了兩杯酒,那酒入了腸子,就像千萬隻螞蟻在啃食著他,渾身瘙癢難受,他又開始後悔喝了這兩杯酒,臉上也開始泛起了紅暈。可是也隻有酒可以讓陳也更清醒,更加堅定自己是喜歡樊岑花這個城市裡的女人,他覺得以自己全縣朗誦比賽三等獎的身份足以配得上她。   “不!我不同意!現在都講究愛情自由,婚戀自由!你們無權乾涉我的婚姻!”陳也想象著自己能勇敢地說出這句話,好幾次話到嘴邊又縮回了舌頭。為了能有更多的力量,他又喝了幾杯酒,之後就真的醉了,終於不用再張口說話了。張秋菊看陳也趴在床邊睡著了,就扶著去了後院安頓著兒子睡覺。陳莊稼也開始迷迷糊糊,不知道和陳老三在說的啥,最後在王亞芬的攙扶下一扭一拐地回了家。   第二天,陳也大清早就起床了。窗外麻雀的叫聲不絕,仿佛在議論陳也。他打開房門使勁跺了一腳,鳥兒們一哄而散。簡單收拾了行李,陳也連早飯都沒顧得上吃就趕回縣城。   樊岑花周末來學校找過陳也,帶了一包點心和一包糖果,為了讓陳也注意到自己,特地給包裝紙上都留下了紅色的唇印,囑咐學校門衛李大爺一定要將這兩包東西交給陳也。剛進學校大門口,門衛李大爺就喊住了陳也。   李大爺笑嗬嗬地說:“小陳,你停一下!有個漂亮的姑娘給你帶了兩包吃的,你小子可真走運!那姑娘別提有多漂亮了!”   陳也從自行車上下來,愣住了,心裡想自己在縣城無親無故,誰會給自己送東西,一定是李大爺搞錯了,便說到:“李大爺,您別拿我尋樂子了,誰會給我送東西?你還說的是個漂亮姑娘!”   李大爺順手拎起來那兩包吃的然後說:“你看,我這麼大歲數會說假話嗎?”   陳也一樣就瞅見上麵紅色的唇印,他腦袋裡瞬間浮現樊岑花的模樣,與他近距離接觸過的女人裡麵,他清楚地記得樊岑花那火紅又不妖嬈的嘴唇,出於男人本能反應,他多麼地想親一口,多麼地想和樊岑花有著更為密切的接觸。陳也一下子憨笑起來,摸了摸腦袋,對李大爺說:“嘿嘿,李大爺當真不是騙人,這個就是我見過的一個朋友送的,那您給我吧!”   李大爺反而不高興了,他把手裡的東西往值班室桌子上一放,瞪著眼睛說:“小李啊,剛才誰說你李大爺拿你尋樂子呢!那就當我說假話嘍,你走吧!我留著回家給我小孫子吃!”   一聽李大爺說這話,陳也著急了,他十分在乎那兩個唇印,這似乎成了他和樊岑花的定情信物一樣,是如此的珍貴。陳也急忙說:“李大爺,謝謝您!謝謝您替我保管了這麼長時間,回頭我陪您下兩把棋,下次去你家給你的小孫子買些好吃的。剛才是我不對,希望您別生氣,我可愛的李大爺呢!”   李大爺是個棋迷,他喜歡找人下象棋,有了陳也的這番話,他便將兩包吃的交給了陳也。   後來,突破重重困難,陳也和樊岑花在一起了一段時間,並且有過一次懷孕,但是那個孩子最終沒能生下來,就像他倆的愛情一樣流產了。兩個人真正生活在一起的時候,樊岑花發現自己很難適應陳也的生活習慣。土生土長的農村人又怎能一朝一夕就真正成為城裡人,表麵上陳也擺脫土地的束縛成了吃公家糧的人,實際上他還保留農村的生活習慣。懷孕後,樊岑花下定決心接受陳也的一切,對未來充滿希望。   樊岑花流產應該是她和陳也愛情決裂的導火線,問題的本質是門不當戶不對。由農村過渡到城市,單憑一代人無法擺脫泥土和大糞的氣味兒。城市姑娘對於農村的新鮮感也很快在炊煙裊裊、雞鳴狗盜中消散。城市裡有音樂、公交車、門市部,農村裡燒的柴禾的煙熏得樊岑花眼睛落淚,大清早的公雞和半夜裡狂吠的狗吵的樊岑花難以入睡。因為窮,自然偷東西的人多了,樊岑花和陳也新買的自行車,就在周末回村的半路上被偷了……自那以後,樊岑花就不願意再回陳也家的村子了。   “陳也,你到底愛不愛我?”“我想吃棉花糖!”“放假後我們去BJ玩,好嗎?”“我沒衣服穿了!”樊岑花所提出的問題,對於城裡姑娘來說都是再普通不過的了,可是到了陳也這裡卻成了難題。他需要考慮每個月的支出,由於父母根本無法接濟他們,陳也每個月都在計算開銷,幾乎每個月都所剩無幾。   養兒防老這話越來越像是謊言了,陳也的父母沒有跟著兒子享上清福,得到的是陳家娶了個洋媳婦美譽,再也沒有其他的了。陳也生活簡樸,襪子補好幾個洞,這些樊岑花都還可以接受。於是,他將樊岑花的破襪子帶回村裡讓母親張秋菊給補好了,樊岑花氣的將襪子扔在了垃圾桶。樊岑花是文工團的花朵,又豈能在沉寂在泥土裡。一個舞蹈藝術家,穿著破爛的襪子,這是對藝術的極大侮辱啊!藝術來源於生活,但高於生活。生活中會有破襪子,舞臺上是堅決不能容忍的。   在一次次矛盾中,樊岑花發現陳也不是自己所愛的人,即使樊岑花的肚子一天天在長大,陳也麵對時樊岑花時話也變少了。樊岑花懷孕三個月時,準備到縣醫院做一次檢查,陳也嫌坐人力三輪車花錢,堅決要騎自行車帶著樊岑花去檢查。樊岑花不甘心地坐在自行車後座上,就在去往醫院的路上,避讓一輛大貨車時摔倒,以至於流產了。   最後走向離婚,實際是陳也對不起樊岑花。流產後的半個月,陳也經常陪在樊岑花身邊。周末的一天,門衛李大爺喊住陳也,說是陳也他娘想他了。陳也估計白天時間差不多,可以往返一趟,又想著樊岑花可以自己行走了。做好午飯後,就騎著自行車回去了。一進村聽見王二妮喊他哥,也不知怎地,他感覺和二妮更加親近些,小時候的畫麵浮現在眼前,感受到結婚半年來前所未有的快樂和舒暢。   陳也的父親病了,咳嗽的厲害,醫生說是肺部有問題。這段時間二妮跟著陳莊稼天天往陳也家裡跑,陳也的母親張秋菊對著陳也說:“要不是陳支書和二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估計你爹就沒命了!”   父親的病情,加上孩子流產的痛苦,一下子將陳也心中的委屈激發了。他跪在陳老三麵前,請求陳老三兩口子原諒自己的不孝順。   “小陳,你的事兒叔都聽說了!不怪你,你是咱們村的驕傲!”陳莊稼扶著陳也的胳膊說。   二妮接著說:“陳也哥,三伯身子好著呢,別難過了!”   天色漸晚,陳也謝過陳支書和二妮,便匆匆趕回縣裡。   回到家後,樊岑花問:“你今天去了哪裡?我身子成這樣,你竟然不管我!”   陳也停下自行車,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說:“我今天回村裡看爸媽了,我爸病了,要不是莊稼叔和二妮照顧,我可能都見不著我爸了!”   說著無意,聽著有心。樊岑花聽說過王二妮和陳也相親的事情,開口便罵道:“你爸病了我不管,你想和二妮勾搭我看是真的,你覺得他們好,跟著他們過去行了。為了省錢,你害的我肚子裡的孩子沒了,你咋不知道委屈呢!”   這次爭吵完,陳也更加不想回這個家了,他一有時間就往村子裡跑,有時和二妮約好在村口的破廟處相見。回村子的路上,他才覺得像是在回家,整個人都輕鬆了很多。東邊不大西邊大,二妮的肚子漸漸鼓起來了。陳也一看紙裡包不住火,跪在樊岑花麵前請求她原諒,直接將她氣暈了。醒來後,樊岑花也算是想通了,她說:“女人啊,真不該下嫁!”   為了保住兩個人的名聲和工作,樊岑花吞下了一切的委屈,兩個人不吵不鬧地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