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賀回到家，找李尚聊天，他一個人喋喋不休地說新娘，李尚沒有一點心思，有點不耐煩地聽他說，李賀說新娘很漂亮，大家閨秀等等，然後就說到了結婚話題上來，李尚聽出他的意思，他也不回答，沒一會，李賀也覺得說太多了，就往家裡走去。 　　李尚這一天度過的實在漫長，他從沒覺得日子會這麼難過，他一個人默默地等黑夜的降臨，當濃鬱的黑遮住眼前，心似失去光明，也有一抹黑，他看不見，抓不著，他飄散的無數思念，卻抓不住一縷，亂七八糟的一團，他難受，堵得慌，他覺得睡一覺就會變好，一切都會恢復正常，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他又起身坐到那靠椅上，夜裡的蟲鳴和蛐蛐的叫聲，像彈奏的安眠曲，他看向天空，繁星點點，好像與天的距離伸手就能觸碰，偶爾幾顆流行劃過，像幾股暖流穿過他的胸膛，他突然感覺鄭好還在他的身邊，陪他一起看夜空的美景，他緩緩閉上眼睡去。 　　公雞的打鳴聲，將夜幕拉下，天微亮，李尚在朦朧中醒來，清晨空氣的濕潤，給休息一夜的花草樹木送上點解渴的水分，早起的鳥開始嘰嘰喳喳蹄叫，覓食，到處一幅生機勃勃的模樣，李尚也振作起來，他又充滿了希望，他照著鏡子開始刮胡子，鏡子背麵的人影早已隻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可是她的模樣早已被他深深記在腦海裡，那對於他，這幅畫清晰與否，有什麼關係，他整理好頭發，翻翻日歷，桌子上的喜帖他沒翻開就放抽屜裡，早飯後他又坐下，望著對麵的房子，他已經想明白了，夢終歸是夢，說明不了什麼，不能因為一個夢境，發生點奇怪的事，就失去思念的意義，她的告別而不是他的告別，也不是現實世界裡真的離別，既然選擇等她回來，就等到她回來，即使她要離開，也要等到她回來了，再離開。 　　他的心情恢復成之前的樣子，電視裡重復播放的聲音已經成百上千次，對麵房子的身影又出現，她在大廳裡走過，在院子裡曬衣服，她的一舉一動，無不捕捉著李尚的眼睛，李尚隻把她當作是鄭好的影子，他想著她將來有一天會走進院子，他將發現她的真實麵貌，但是他也害怕發現她的真實麵貌，影子太清晰就失去了影子的意義，他仿佛找到了一個感情寄托的地方，即使是一個影子，它給他帶來的慰藉卻那麼深那麼廣，他不懂這樣會不會對不起鄭好，腦海裡又開始想象他和鄭好的點點滴滴。 　　對麵房子那個天天靠躺在椅子上的人，也引起了鄭小芳的好奇，她每天從院子望出去，總能看見他，無論何時他總是在那椅子上，她開始好奇的問李垚，李垚告訴她，村子很早的時候下過一場巨大的雨，從那以後他就一直坐在那裡了，除了村裡的白事，其他事幾乎看不見他的身影，也不懂怎麼了，村裡的人很少能跟他溝通上，大家都覺得他很怪，就很少和他來往，鄭小芳也朦朧的想起十年前的大雨，讓姐姐弟弟失蹤，自己才和父親搬走的，隻是她有時感覺他很熟悉，有見過的樣子。 　　她依舊每天在廳裡穿過，在院子裡曬衣服，她也感覺到對麵的他一直在看她，她有時駐足在院子裡看他，不禁會有一絲淒涼閃過，她覺得他應該很孤獨，很淒涼，一個人，孤苦伶仃，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她不敢想象，如果是自己這樣，應該早就崩潰了，家裡一天沒人，她都受不了，感覺非常空虛，常年這樣，得多折磨人啊，她生怕自己將來老了無兒無女，然後也變成這樣，那寧願早點死了的好，時間的漫長，度日如年，太可怕，可是她現在也隻能感嘆，幫不上什麼，她想有機會她應該過去找他聊聊，她生起的同情心，像是要替他承擔點痛苦一樣在蔓延。 　　沒有多久，鄭好便懷上了，妊娠反應太大，每天的反胃，惡心，嘔吐嚴重，折磨的她痛苦不已，吃不下睡不著，讓所有家人都特別的擔心，她也成了重點保護對象，尤其是李垚，家門不讓她出，就讓她躺著，好好的養胎，畢竟自己的血脈延續就靠她了，她也很聽話，不亂動，房間裡躺不住，她不想麵對四堵墻，每天發呆，她也搬了把靠椅，靠躺在廳裡，這樣她可以看到外麵的世界，藍天，白雲，青山，綠樹，瓦房，炊煙，可以聽見鳥叫，可以吹到陣風，可以看路上的行人，當然，還可以看對麵坐的人，她腦海裡不斷的設想他是什麼人，他為什麼一直坐著，他在看什麼，想什麼，他是不是有什麼秘密，還是腦袋有問題，她的這些想法沒有跟李垚說，她害怕李垚覺得她有毛病，天天有這閑工夫想這些。 　　時間沒有多久，她就覺得躺不住了，她要李垚陪她，要婆婆偶爾來跟她聊天，要隔壁的小朋友來家裡玩，李垚把所有的表弟妹輪流叫來陪她，這樣她有時都覺得很無聊，時間過得慢，難受，這也不禁讓她更是好奇他是怎麼做到的，她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來，當胎兒穩定之後，她又恢復了正常生活，她想起躺著如果沒有人陪伴的日子，她都害怕，時間好像放慢了好幾倍，一切都過得那麼慢，平時任何一件很無聊的事或是對話都會變得有趣起來，她不禁佩服起他，一般人是絕對坐不住那麼久時間的，跟坐牢一樣，這樣的好奇心一天天地驅使她想去搞明白。 　　沒多久她的女兒順利出生，這給了她無限的美好，關在房間裡坐月子的這些日子，她吹不著外麵的風，見不著外麵的景色，呼吸不到外麵的空氣，每天躺在床上，然而這一天天的時間，她卻感覺度過的很快，不知不覺間她就度過了月子時間，當他走出院子時候，看到對麵坐的人，她才想起來，自己的月子時間怎麼沒感覺，一轉眼就過去了，回想起養胎的那段時間，是如此的難熬，懷抱的哭聲突然讓她明白過來，一個人，心中有特別牽掛，特別在乎的東西，她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根本不會在意其他任何的東西，包括時間，找書苑www.zｈaoshuyuan.com 女兒的出生，她身份的轉變，仿佛她的生命隻為她而存在，心隻為她動，她的一呼一吸間，都是她的模樣，所以時間在這個空間裡，也仿佛消失了一樣，一眨眼的工夫，就度過了很長的時間。 　　鏡子經過時間的沖刷，鏡框顏色已經褪盡，塑料隨時要化為灰燼的感覺，他照鏡子梳理自己的頭發，發現頭頂有一根白發，他想順手拔了，他撩開頭發，發現白發已經布滿發間，他有點驚訝，自己怎麼突然白發這麼多，他仔細的端詳自己，還發現自己的胡子也發白了，自己的臉怎麼也變了模樣，皺紋開始在臉上出現，好像時間過了很久一樣，他默默地看了一會鏡子裡的自己，他自己都忘了自己的模樣，好陌生的感覺，而鄭好的樣子在他心裡卻依舊那麼清晰，他吃完飯又在椅子上躺著，他看對麵的院子，她常抱著孩子在院子裡走，逗孩子，這麼久的日子，對於李尚，她的出現就好像李尚日子裡的日出日落，他腦海裡想象鄭好生活的模樣，她在院子裡，就是眼前的樣子，她不在院子裡，就是腦海裡的樣子，他去到那溪邊，溪水還是一樣細細的流淌，陽光還是一樣會透過樹葉照在溪邊的石頭上，樹葉一樣會飄在水麵或是沉在水底，他還是一樣坐在溪邊看那座房子，隻是房子肉眼可見的老去，它的傾斜，像老去的人，佝僂著腰，它發黑的墻體，像是梨樹上枯萎的果，即將掉落，或許一陣大風吹過，僅剩一半的房子會轟然倒塌，他期待這座房子能永遠的立在這裡，因為他的愛人終有一天會回來這裡，它承載那麼多思念與牽掛，他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