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院令、守靈人、彥南歸,這三方的立場是不一致的。 守靈人就是為了報仇,為了哭湖之難,他甘願忍受五十年的孤寂;至於院令曹破,在他眼中,縱橫家困守了千年的聖人之路,這才是重點。 之前,彥南歸問過他,關於藏經閣聖人經學的事情。 曹破也說了,聖人經學,不過是外物,這些東西隨時可以舍棄,隻要可以顛覆清國,失去的終會歸來。 但此間,彥南歸恰恰相反。 他是外來者,他對哭湖之難,感觸不深;也對千年困守,一無所知。 他此刻唯一看重的,是這藏經閣上的聖人經學,這是他在異世九州,能活下去的前提。 現在,清國要拿走這些聖人經學,這不是要了他的命嘛! 故而,麵對修竹的請求,彥南歸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是的,不答應還能有啥辦法?他見過修竹的手段,他要是不同意,估計馬上就可以下去陪守靈了。 茍命重要!茍命重要! …… 此間,三人出了靈堂,每走三兩步,便是藏經閣所在的小山。 路途蜿蜒而上,彥南歸領在前麵,修竹和嬴洪綴在後麵,天色陰沉的,雖是未雨,但感覺早晚會迎來昨晚那場雨的延續。 一路寂靜,彥南歸遠望,藏經閣就屹立在這狂風中。 他這一路,也不是沒想辦法。 上次誘騙清風那手段,憑那人的身手,姑且還能對付;但如果這對象換成了修竹,修竹這令者,顯然是個力大磚飛的角色,他眼前,任何計謀也是空談。 腦中思量了半天,最後彥南歸得出了結論,自己現在不宜和清國正麵沖突,畢竟院令都讓了,自己這還是老老實實交書吧! 但,這聖人經學,能少給就少給,爭取將自己的損失降到最低。 在他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三人已經行到了閣樓之前,這嬴洪,原本一路都是安靜的,但這到了特定的位置,立刻升起舊恨,眉毛上挑,叫囂了起來: “呦呦呦,守靈人,你上次不是給我說?不讓我進這藏經閣,是為了我好嗎?” “怎麼?你這次不說這話了。” 語言雖是客氣,可那嘴臉一言難盡。 彥南歸回頭看了一眼這家夥,對方此刻過了門坊,不是被困在之前那方寸之地,自然是小人得誌的模樣。 彥南歸看著修竹不語,嘴裡也是沒有接話。 不過,彥南歸不開口,這嬴洪更是肆無忌憚: “切,我說,你守著書閣有啥意思?依我看,乾脆直接把聖人經學,全運到清國去,交給他們保管?” “守靈,你看何如?” 全運?彥南歸沒有回頭,臉上神色不變,但心裡已經翻江倒海了! 自己剛才想少損失,你TM結果一開口就是全送!好好好! 你死定了! 是的,弄死他。 彥南歸想過來,嬴洪剛才的言語,不隻是一句氣話;他現在的身份,是天禪院的新院令,他有資格這麼做。 而且,無論出於各方麵考慮,嬴洪都有可能將這種行為付諸實施。 因為,他現在,急需要證明自己,不惜出賣秦國,來討好清國。由此,來表現自己一個秦國人,對清國的忠誠,特別是現在令者修竹還在的情況下。 前世,人們稱這種行為為“皈依者狂熱”。 這狗東西不能留! 決定做出,但,彥南歸又不可隨便動手,因為在修竹離開秦國之前,他必定保著這人的安全。 所以,那就別無他法了?不一定! 這嬴洪,還在小人得誌地嘮叨,但計劃在彥南歸腦子裡走了一遍,三人此間已經入閣,在觀書處坐下。 隨後,彥南歸也沒失了禮節,【大夢】出三盞茶水,向修竹道: “我這就去樓上拿聖人書。” 修竹看其手段,這心底多了兩分警惕! 藏書閣藏書浩如煙海,但聖人經學不過數十本,其中的位置,彥南歸早就熟記於心,他從二樓書架上拿下了《莊子·齊物論》。 與此同時,他的神念也到了青銅臺上,拿走了那本“曹氏雜卷”。 他將兩本書分開放在左右手,下了樓。 樓下,修竹還在候著,嬴洪立在左右,滿臉得意。 彥南歸將這兩本書冊,左右隔開一定距離,同時放在桌上,然後交代: “這裡,一本是道家《莊子·齊物論》,至於另外一本,是《縱橫》家的書籍。” 修竹不疑其他,點頭,將這兩本書摞在一起,準備翻看。 修竹如此放心帶嬴洪一起過來,一是因為,怕他留在靈堂,這棋子被天禪院的人給活撕了;二是因為,他得知了,《莊子·齊物論》前段時間爆發過,最近是最安全的時候。 但,就是他這普通的動作。 《莊子·齊物論》和“曹氏雜卷”互相接觸,隨後,修竹翻開了書本。 忽地,隻是須臾之間,書中霞光千萬,似有萬千道音爭辯。 修竹立刻反應過來,拉上了嬴洪想跑,可惜他們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 子曰:非彼無我,非我無所取。 雜卷曰:我恨!為何縱橫之道,由此斷絕! 子曰:天地一指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萬物一馬也。 雜卷曰:我悔!老夫當初就不該踏上此道。 子曰:故為是舉莛與楹,厲與西施,恢詭譎怪,道通為一。 雜卷曰:我怒!我要殺盡這他國之人,重開亂世。 …… 子曰何言? 雜卷根本不聽,自顧自地抱怨。我說城門樓子?你說胯骨軸子? 這聖人經學,何時被這等無禮對待過,其大怒。 子曰:匹夫!住嘴! 此番聖人經學大怒,須臾間,聖人之道,貫徹整個藏經閣。 …… 現實中,白燼將三人籠罩,囊括了整個藏經閣,其中,聖人講道,眾生無論何人,這聖人之下,隻能聞之,不言他事。 《莊子·齊物論》,主要闡述的是莊子看待萬物的思想。 道家講究天人合一,這點在莊子身上,體現得尤為極端。 無論是《莊子·秋水》的魚樂之辯,還是《莊子·齊物論》的莊周夢蝶,聖人莊子總是在強調,萬物一體,無他無我。 莊子曾雲:夫天下莫大於秋毫之末,而太山為小;莫壽乎殤子,而彭祖為夭。 這算是一種極端的看法,模糊的大小與長短,這等基礎人為劃分的概念! 這天下沒有什麼比秋毫的末端更大,而泰山算是最小的;世上沒有什麼人比夭折的孩子更長壽,而傳說年壽最長的彭祖卻是短命。 當年,莊子登聖時,高歌以贊天下。 子曰: “呋!天地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為一。”
三十五、皈依者狂熱(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