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眺望,馬背上的二人就像一個人似的。 一江用昨晚沁兒準備的大氅把自己和旋冰裹成了一團。 旋冰緊緊摟著一江的腰肢,無比的溫暖,這不僅暖了她的身,也暖了她的心。 雪地濕滑,二人不敢馳騁過急,任由馬匹的速度前進,森林中時不時有厚厚的積雪從樹枝上滾一下,偶爾也有承受不住雪的壓力的樹枝被懸空折斷。 此路此山中,一江是初次來。 綿延的山脈,寬闊的路徑,二十年了,依舊是旋冰心中熟悉的模樣。 二人此行的目的是舍取門,旋冰出生長大的地方,也是從小就刻在她心中的唯一一個家。 這個家有童年的歡笑,更有成年後的悲傷。 昔日夢中回故鄉,醒來才知路漫長。 如今踏上了這條久違的路,卻莫名的緊張起來,渴望的心情,害怕的心情,彼此交匯在心頭,旋冰不知如何是好,雙手不由得把一江越抱越緊。 二十年前的血腥慘狀,歷歷在目。 曾幾何時,旋冰以為自己忘卻了,如今踏上這條熟悉的路,才發現二十年前的一幕幕猶如發生在昨日。 雪白的刀刃似漫山遍野的銀枝樹條,頃刻間,就被深紅色代替了。 越往前走,旋冰就越激動,越緊張心底的絞痛越讓她難以呼吸。 一江發現了旋冰的異常,勒住韁繩問道:“你還好吧?” “公子,我沒事,隻是想起陳年往事,有些……”旋冰早已淚濕臉頰。 “你放心,二十年前的血海深仇,我會讓所有涉事的人加倍償還!舍取門是白家的,就應該回到你的手中。” 一江說的話,字字如鐵,可見他的決心有多大。 旋冰慶幸自己沒有死,既然沒有死,那麼有些事情就應該去麵對,要堅強,更要勇敢。 二十年前的血海深仇,不能讓歲月淡化,再傷心,再難過都要麵對,也要忍耐。 此次去舍取門,一江早在心裡盤算好了,當下的首領如果肯自己禪位,那一切都好說,倘若不願,那就由不得他了! 早在一年前,就聽聞舍取門的首領荒淫無度,不理政事,還和黑慶門有牽連。 不論此事屬實與否,這個首領的職位都會在今日作為終點。 旋冰的情緒比剛剛有了好轉,哭,傷心,難過,永遠解決不了問題,現在也不是傷懷的時候。 振奮精神,勇敢麵對,才是當下的首選。 “公子,我們前進吧。” 一江正欲揚鞭策馬,右邊的叢林中突然傳來“嗖嗖”的響聲。 他和旋冰同時扭頭,隻見一隻灰色的肥兔子急速從一棵青鬆下竄出來,兩息之際就越過了道路,去了左邊。 與此同時,一支箭矢從右邊橫飛而出,直掠馬首射向左邊。 馬兒受驚,發出一陣長嘯,險些把一江兩人甩下地麵。 還好一江的反應速度極快,左手抓住腰間旋冰的手,右手緊拉著馬繩。 真是有驚無險。 一個左手拿著弓,右肩挎著箭矢的白胡子老頭從森林裡出來。 其精神矍鑠,步履如風。 老頭走出森林並沒有直接去看對麵的兔子是否命中,而是向一江二人行了一禮並致歉。 剛才那一箭雖然沒有傷到他們,但還是給他二人帶來了不小的驚嚇。 “二位,實在對不起,我剛才一心盯著那兔子,沒留意你們在此。”老頭再次誠懇的道謝。 “算了算了,你又沒傷到我們,下次打獵小心一些好了。” “小兄弟,你們二人是打算去舍取門嗎?”老頭問道。 因為眼前這一條路直行隻有舍取門,無其他門派或者村落。 “正是,此地離舍取門還有多少路程?” “雪地路滑,一匹馬馱著兩個人,慢些還要一個多時辰,小兄弟若不嫌棄,我來給你們騎馬吧,我也正好同路。” 老頭自獻殷勤,想必對剛才的事還有愧疚。 一江想了想,這一路確實濕滑,若有人牽馬引路,那是最好不過。 “有勞了,到舍取門後我會給你一些費用。” “小兄弟,客氣了,費用到不必了,你們先在此等等,我去看看那隻兔子是否命中。” 老頭轉身跑到左邊的森林,很快就提著一隻兔子回來了。 旋冰緊貼一江的後背,整個人縮在大氅裡。 三人一起行了白玉米,老頭突然問:“小兄弟,如何稱呼?” “我叫一江,你呢?” 老頭聽著一江的回答,突然收緊韁繩讓馬匹停下。 一雙深陷的眸子直盯著一江,眼神充滿了期待與渴望,他吞吞吐吐的問:“小兄弟,你……你真是一江。” 他的語氣半信半疑。 “一個名字而已,我騙你乾嘛?你聽過我的名字。”你江不是在問他,而是在陳述。 確實,一江的名字以前在渡靈,人人知曉,一個獵戶聽說過他,已不足為奇。 “小兄弟,你後麵的人可……可是叫旋冰。”老頭答非所問,目光不由得的移到了一江後麵。 旋冰聽見二人的對話,伸手把大氅往頭下移了幾寸,隻見老頭眼眶濕潤,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與此同時,旋冰的半張臉露在了外麵,眼神直盯著老頭。 彼此眼神交會,旋冰一個激靈,老頭也顯得有些激動。 “你是舍取門什麼人??”旋冰的聲音顫顫巍巍。 “我從小在舍取門長大,三十四歲做白昆盟首領的生活管家,現在已經六十三歲了,姓‘王’,‘名肖葵’。” 老頭一番介紹很到位,旋冰聽的激動萬分。 “您…...您是王伯。”旋冰緩慢係下了麵紗。 王肖葵看見旋冰的容顏時,瞬間老淚縱橫。 “白小姐,真的是你?妧貞,貞兒!真的是你嗎?”姓王的老頭突然一下子跪在了馬匹前。 旋冰立即撤下大氅,側身下馬:“王伯,我是貞兒。” “貞兒!我以為你……” 旋冰滿臉淚花,蹲在王伯的麵前。 “我沒事。” “原來你真的活著!活著就好!活著就好!貞兒,快起來,起來!” 王伯從歐陽青木處得知旋冰有可能是白小姐後,一直想見她一麵。 誰知辰曼和歐陽青木他們把一江二人從典當門的手中救下來後,一江和旋冰就像從渡靈世界消失了一樣。 即便是這樣,王伯也從沒有放棄尋找他二人的下落,他雇了人超百餘個人,有武者,有平民等。 “旋冰,他是你父親的人。”一江也從馬背上方跳了下,問道。 “對的,公子,王伯一直照顧我們一家人的生活。” “江公子,剛才實在是冒犯。”王伯改口稱一江為公子,還向一江行了一禮。 “都過去了,以後別再提了,既然都是自己人,你以後叫我一江好了,我正愁著到了舍取門找不到一個熟悉的人了解環境,這下正好。” 王伯微微一笑:“貞兒叫你一聲公子,我怎能對你直呼其名,就叫江公子吧,緣分啊,緣分啊!” 一江不想在稱呼上和王伯較勁,立即叫他帶路前行。 一路上,一江把這一年的事情和王伯大致講了一遍,還說明了此次去舍取門的目的。 從王伯的口中得知,舍取門現任首領被黑慶門操控著,黑慶門還企圖吞並舍取門心。 在舍取門有兩股勢力,一股由首領掌控,另一股則是歐陽青木。 這幾年以來全靠歐陽青木叢中死梗使壞,不然早被黑慶門吞並了。 易中仁和歐陽青木是好兄弟,他在同心會有足夠的話語權,舍取門能屹立不倒,他可出了不少的力。 歐陽青木為舍取門駐同心會的代表,一來可以聯袂一些門派部族向黑慶門施壓,二來他也不願意整日待在舍取門麵對荒淫無度的首領。 如果沒有重大的事情,他是不會回舍取門的。 之前歐陽青木想過反水,可又擔心落下一個弒君的罪名讓後人指罵。 歐陽青木的父親在二十年前和白昆盟一起被迫自殺,那時他還是一個剛懂事的男孩,能活下來全靠天意。 現在他的胸前還有兩道疤痕,皆是二十年前留下的。 “王伯,歐陽青木真是歐陽俊豐叔叔的兒子?”旋冰問道。 當年歐陽俊豐和白昆盟可是最好的兄弟。 “是的,二十年前你不是常帶著他一起玩嗎,時間過的真快,現在他已經是個大男人了。” “一年前我和他見過幾麵,卻一直沒有認出他。”旋冰笑道。 “昨夜他剛回來,說是又要抽調人手去布哨防魔,現在應該還沒有走,過會兒就能見到了。” 三人一路聊著,不知不覺就到了舍取門的對麵。 舍取門的規模建築不亞於典當門,一條護城河比清水橋寬一倍,河麵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值守的衛兵看見王伯,紛紛向其問了一聲好。 為了不讓人起疑心,王伯稱一江兩人是他的親戚。 人多口雜,還是小心謹慎為好,一江的尋旋冰劍已藏在了大氅內。 這些年來王伯一直獨住一樓。 安置好一江兩人,他第一時間去把歐陽青木叫了過來。 歐陽青木聽說一江二人來了,滿心歡喜,知道旋冰就是白昆盟的女兒後,更是高興不已。 “王伯,你在何處找到他們的?” “不是我找到他們的,是在南麵森林偶遇的,這算是緣分啊,我在那裡打獵還差一點傷了他們。” 歐陽青木跨進門就對旋冰行了一禮。 旋冰見到他已是倍感親切。 “江兄弟,這一年你們都去什麼地方了?給我講講。” “這不是一兩句話能講得清的,改日喝著酒,我再慢慢告訴你,今日我和旋冰前來,就是要拿回屬於她的一切,舍門是白家的,既然白家還有人在,舍取門就應該由白家做主,歐陽公子,你看如何?” “你說的沒錯,舍取門應該回到白小姐手中,我也早想殺了那個膿包首領,隻是光憑你我二人的實力恐怕還不行,而且此事太倉促,能否緩解兩日,我好和我的人商議一下,讓他們做個準備。” “是啊,江公子,有兩日的緩沖,我也可以把我的一些人招回來,這個膿包的實力不容小覷。”王伯的意見和歐陽青木一致。 他們不瞞這個膿包首領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跟在那首領身邊的人,是舍取門原先的人,還是他自己來時帶過來的?” “兩者皆有,有部分還是這裡的元老了,其心腹有十餘人,個個實力非凡,分別在各個層麵的首要位置,他現在共計有四萬餘人。” “跟著你的人有多少?” “也有四萬多,前兩日已經調走一萬去西南麵防魔族入侵,他的人是一個沒動。” “日子不必後延,歐陽公子,你想辦法解決他的十餘個心腹,最好不要讓雙方有大動靜,那個膿包由我來解決,有把握嗎?” “我這邊是倒沒問題,隻是那個膿包連我都不是他的對手,何況他身邊還有兩個好手,江兄弟,你……” 歐陽青木殊不知一江的武學修為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你不必為我擔心,乾脆這樣好了,你想辦法讓所有擔任要職的人全聚在一塊,那個膿包也不例外,把你的人也叫上,其餘的事你就交給我好了。” 光殺掉那個膿包首領還不行,得震懾一下下麵的人。 “沒有足夠的理由,那個膿包是不會臨席的。”歐陽青木一時想不到好的理由去騙那個膿包。 其整日花天酒地,環抱美人,想要他去議政廳,還真有點困難。 “歐陽公子,黑慶門不是一直想吞並我們舍取門嗎,這個理由能讓膿包動心嗎?”旋冰提醒道。 “呀!我怎麼沒有想到,白小姐,你還是叫我青木吧。” 旋冰點點頭,貞論起年齡和輩分,歐陽青木小得多。 “江兄弟,我這就去辦,人齊後我會通知你。” 待歐陽青木離去後,王伯一臉的擔心,此舉若成了還好,一旦失敗,不僅僅是毀了歐陽青木一生,舍取門那就真要改為黑慶門了。 “江公子,白小姐,有把握嗎?”王伯望著一江二人。 是否有十足的把握,一江心裡沒有個定數,都說知己知彼方能取勝,可他二人連膿包的麵都沒見過。 還有他的一乾心腹,武學如何也是一個未知數。 不論如何,一江都會竭盡全力! 誰勝誰敗?那就憑實力見真章。 今日一江可是下定了決心要拿回舍取門。 “王伯,你就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今日歐陽公子若不在,那膿包的狗命我也是必須取,現在多了一個人幫忙,我的勝算好似很大,天黑以前我就要讓舍取門姓白。” 一江這一些話可算是給王伯吃了一個定心丸,王伯頓時有了幾分自信。 “江公子,需要我做什麼,盡管吩咐,我這把老骨頭能再次看到白小姐,已經很滿足了。” “王伯拿回舍取門隻是第一步,接下來還有很多的事,還別說,真有件事情讓你幫忙,有沒有什麼好吃的?”一江摸了摸肚子,有些餓了。 “實在不好意思,見著你們回來,隻顧著高興,把主要的事兒給忘了,先等等,我這就去把兔子給紅燒了。” 王伯轉身去拿了一些糕點來,然後拎著兔子就去了廚房。 不把肚子填飽,一江怕過會兒乾起活來力不從心。 旋冰提的理由果然有吸引力,膿包首領聽了哈哈大笑,當初比武勝出當了首領,這一坐就是十年,他來到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吞掉舍取門。 他的上一任首領在比武中死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前前後後全是黑慶門的手筆。 在這期間,黑慶門一直想趁機吞並舍取門,隻因舍取門的所有人訓練,不是一盤散沙。 這其中的主要原因還是全靠有歐陽青木支撐著。 黑慶門也聰明,短時間內搞不定,那就“蠶食桑葉”,終有一日會吃完。 今日這片桑葉終於吃完了,膿包首領暗自想道。 王伯端著熱氣騰騰的兔子肉出來,發現一江兩人不在,他置好飯菜,到屋外看了一眼,人沒見著,卻聽到右邊的正堂傳來了哭泣聲。 他移步到靈堂,隻見旋冰跪在草沾上哭泣,一江在望神龕裡插香。 靈堂上擺滿了許多靈位,最為醒目的就是旋冰的父母雙位。 旋冰的也在一旁。 “對不起,白小姐,我一直以為你……”王伯說著,就拿下了旋冰的靈位。 “王伯,這些都是白首領的兄弟。” 一江望著上麵有三四十個靈位。 “他們對白首領忠心不二,生一起,死一起,這是和白首領關係最好的。” 王伯頓時淚流滿麵:“我沒用,二十年了,依舊查不到陷害白首領他們的人。” “王伯,你不用自責,這件事情就交給我,白首領他們的冤情我定會想法子弄清,不論兇手是誰,我都會讓其付出沉重的代價!” “江公子,我先替白首領等人謝謝你。” “不用謝,都是自己人,這些都是我這個晚輩應該做的。” “甚好,甚好。”王伯轉憂為喜嗎,“飯菜也好,白小姐,你們先去用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