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兩人從圖書館出來後,路上趙林響聊起了那次公開課的事。“其實我很早就見過你了,在去年你們學院的公開課上,何教授講中國在加入世貿之後的經濟形勢,我聽到你提問了。” “呀!當時你也在啊,那堂課講的超級棒啊!何教授是我們學院的寶貝,平時連我們都很難見到他的。”馬思然開心地說道。 “對呀,我和同學一起去聽的。我記得,你當時提的問題大概意思是:2000年美國互聯網泡沫破裂,隨後2001年美國發生911,美國的經濟霸權受到了恐怖主義的挑戰。當然也有一種說法是美國自導自演。無論怎樣的原因,結局都是美國本土遭到了攻擊,就向武林高手的金鐘罩被破了罩門。這是否會成為美國霸權衰敗的轉折點?而剛好兩個月後的12月11日,中國加入了世貿,這是否會成為中國發展的歷史窗口期?今後中國主導國際貿易的機率有多大呢?這些問題令我印象深刻啊!” “哇,你記得這麼清楚啊,當時隨便問問的,我自己都忘了。”馬思然咯咯笑了起來。 “是呀,感覺你像個女將軍一樣,英姿颯爽,很有格局。而且你提問的視角是平視美國,不像有的人對美國盲目崇拜。當時那麼多人給你鼓掌。我的手都拍麻了。”兩人正好路過教學樓間一座亭子坐了下來。 坐下後,馬思然回應說道:“過獎啦林響。我有很多朋友留學去了美國,她們有的人說,就不打算回來了。畢竟那麵是燈塔嘛。但我不喜歡那裡。世界上很多動亂是美國搞出來的,在其他國家搞的亂子就先不提了。不過我認為,美國也隻是臺前的卒子,罪魁禍首是異化的資本。資本綁架了那個國家。金錢是萬惡之源,這句話是有道理的。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我是反貨幣主義者。所以我報的是國際經濟專業。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貨幣,那麼將沒有很多罪惡。當然沒有貨幣不可能,這隻是我這個理想主義者的意淫罷了。不過我還是想試一試,看看能不能從經濟領域中,找到消除世界上戰爭、剝削、貧困、饑餓的方法。” 趙林響靜靜地聽著,不斷點頭表示贊同。“你的思想很崇高啊,我非常支持你。那你以後的道路有眉目了嗎?準備走怎樣的路?” “具體的道路,還要在大學這四年裡逐漸探索、敲定,甚至需要用我的一生去尋找。目前大概的思路是,經濟結構的分配製度出了問題,導致資源被少數人占據,使得社會多數人無法平等地獲得資源。因此,社會上大多數底層百姓隻能掙到很少的工資,勉強維持生存。而賺到錢的那部分少數人卻大肆揮霍,甚至違法犯罪。這也沒辦法,資源是稀缺的。這是經濟學的基本假設,由於資源稀缺,所以才需要分配。所以我想從事商業活動,先賺取財富,然後嘗試改變分配製度,爭取能找到新的分配方式。” “嗯,你的想法很獨特啊。”趙林響越聽越上頭,儼然成了馬思然的迷弟,“那你為什麼會想到這些問題呢?大多數人賺錢隻是為了吃好穿好,結婚生子,過上好生活。可你賺錢的出發點卻很是不同。” “我當然也想過上好生活,可什麼是好生活呢?吃好穿好就算好生活了?結了婚有了孩子就是好生活了嗎?就會幸福快樂了嗎?那些並不能讓我感到幸福。我認為人生的意義確實是快樂,並且快樂最大化。而讓全人類都快樂,我才會感到快樂。這樣對我才有意義。”馬思然說得逐漸起勁,好像找到了多年未遇的知音。 “哦~~,在這一點上,你和我姐姐倒很像。她也經常在思考人為什麼活著。”趙林響回想起第一次見到馬思然時,難怪感到很熟悉。對人生的思考,會在人身上很自然地形成一種對世間的疏離感。這種疏離感,在姐姐和馬思然身上都有體現。她們雖然在日常生活中和別人都一樣,並沒有特別說什麼,也沒有特別做什麼,但即便是站在那裡,也自然而然地散發一種和別人的距離感。她們對生活既親近又陌生。 這也引起了馬思然的興趣:“咦?這麼像嗎?那你姐姐有什麼結論?” “嗨,我姐小學畢業,沒什麼文化,這問題她想了好幾年也沒想明白。” “哦,這樣呀……這個問題確實很難想通的。我高中時就一直在思考這件事,當時也是怎麼想都想不通,感覺做什麼都沒意義,甚至想過割腕自殺。後來我了解到,中國有很多得抑鬱癥的人,覺得活著沒意思,最終選擇自殺。世界範圍內,這樣的人也很多。所以我很能理解你姐的內心。” “什麼?!想過自殺!那麼嚴重啊?”趙林響不禁驚訝又憐惜地瞪大眼睛看著她,同時也產生一層對姐姐的擔憂。 “是啊,挺嚴重的。但思考不懂人生的意義不一定會得抑鬱癥,得抑鬱癥的人也不一定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想自殺,它們之間沒有因果關係。我沒有抑鬱癥,但也確實想過自殺,因為我完全不知道我活著的價值意義是什麼。所以與其行屍走肉地活著,不如早點結束,認為自殺是一種解脫人生的答案。很多人在這方麵的表現是不同的:有的人是不想學習不想工作,不願意做事情,感覺沒勁;有的是人不願意和別人交流,感覺很累;有的人是情緒化,遇到別人不順著自己的意,就心態失衡;也有的人是麵臨生活巨大的壓力,世界觀崩塌,尋找解脫的方法。” “天啊,我以前很少聽到過這些。不就是活得不開心嘛,至於自殺嗎?”趙林響十分不解地問。 “多數人的反應和你是一樣的,感覺小題大作了。”馬思然繼續說道,“所以很多父母根本沒把孩子身上這些情況當回事。即便孩子和父母講,父母也覺得孩子是在無病呻吟。當悲劇發生後,為時已晚。有的人吃得好穿得好,運動健身生活富足,並不是很想去死,但不知道為什麼要活。有的人從高中、初中、甚至小學時就開始有這些想法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搞不懂自己是不是真實存在的。覺得對於整個世界來說自己是一個局外人。並不想死,卻也很想死。所以最近有新聞報道,有的人被家長罵了幾句之後,頭也不回地就跳樓自殺了。因為對於他們來講,本身就是可活可不活,可死可不死的。既然家長嫌我做得不好,那我索性就去死了。” 趙林響回想起姐姐送他上大學時,在火車上說的話,“自從媽沒了之後,感覺做什麼都用不上勁“。半年前又給他來電話,說內心裡空落落的。“姐姐不會是想不開得抑鬱癥了吧?”他心裡越想越後怕,於是向馬思然問道:“你後來沒有自殺,那你是怎樣調整過來的呢?” 馬思然嘆了一口氣,目光柔和地看著他說:“後來我想到爸媽,他們辛辛苦苦把我養大,供我念書。如果我死了,他們得多傷心啊。好歹我先考上大學吧,完成他們的期望!所以當時沒選擇死。因此我選擇尋找全人類的幸福道路,看似崇高,其實也是挽救我自己的一個方式,給我的人生立一個活下去的意義。沒有燈塔,我就給自己造一個燈塔,望梅止渴。實現與否不重要,至少它是吊著我活下去的一個希望。” “嗯,好好活下去!你的這個燈塔會照亮很多人的。”趙林響除了安慰,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憐愛地看著馬思然,她外表上才華橫溢,內心裡卻也脆弱迷茫。趙林響頓時生起了一種對心上人的保護欲。夕陽餘輝溫暖地照在亭邊,地上的小草在微風中沙沙作響。兩個人好像聽到了彼此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