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默然的心情，趙林影坐火車來到了上海。看著上海繁華的街道和林立的高樓，她心裡沒有絲毫波瀾。她覺得這些高樓大廈不過是些蓋得更高的水泥玻璃混凝土罷了。按照老習慣，她在火車站隨機挑了一路公交車坐了上去，又隨機挑了一站下車，換乘另外一路車繼續坐著，就這樣漫無目的在SH市內穿行著，一言不發。看著車外的摩天高樓，以及偶爾穿過頭頂的輕軌，趙林影好像行屍走肉一般，目光渙散地打量著魔都。她不知道應該在這個城市做什麼，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晚上，她找了一家肯德基，到樓上角落裡找了一個座位，趴在桌上睡下了。 　　第二天醒來後，她決定出去找份工作做。樓下肯德基貼有招聘服務員的海報，但她不想再做服務員。做服務員會使她想起在廣州與赫峰的工作經歷，想起廣州赫峰又會想到汪明烈。她在肯德基附近看到一個家政服務中心，裡麵掛滿了月嫂、保姆、鐘點工之類的招聘信息。趙林影把自己的信息做了登記，之後在附近找小吃鋪吃早點。 　　當天下午家政中心打來電話，有一份照顧一位老奶奶的保姆工作，問趙林影有沒有興趣做。趙林影欣然同意。到了晚上中介帶著趙林影去到雇主家。老奶奶姓李，平時一個人在家，是兒媳婦花錢請的保姆。兒媳婦晚上也特意回家一趟來把關，覺得趙林影不錯。李奶奶對趙林影印象也挺好，就把她留下來了。 　　李奶奶90多歲了，一頭濃密的銀發，慈眉善目，穿著樸素，喜歡念佛，家裡有很多經書。房間裝修簡約，沒有過多的家具。她三餐吃素，性格隨和，不挑不揀。所以趙林影每天的家務活並不重，但她竭盡全力把三餐素食的粗茶淡飯做得精美可口，讓老人家吃得開心。兩人很快相處得熟絡起來，平時像親奶奶和親孫女一樣。 　　有一天，李奶奶見趙林影靜靜地坐在窗邊，看著外麵默默地流眼淚，她走過來問道：“孩子，你怎麼哭了呀？是想家了嗎？” 　　“沒有奶奶，”趙林影搖搖頭，“想我未婚夫了。”然後講述了她和汪明烈的事情。 　　李奶奶聽完十分同情地說：“孩子，世事無常，人生皆苦啊。你和明烈那孩子，有緣無份吶。你越思念他，越會被感情困住的。你要學會放下。” 　　“奶奶，可是我放不下他呀。其實我每天都很想他。雖然平時不說，但當我沒事發呆時，就會想起他。晚上睡覺時，更會想他。忘不掉。” 　　“忘不掉的話，你可以念佛。既然他已經去世了，你誠心念佛，把功德回向給他，他肯定能收得到。幫助他早日脫離輪回苦海。” 　　“奶奶，我應該念什麼佛呢？” 　　“念阿彌陀佛，念觀世音菩薩都行。” 　　“真的嗎奶奶？我想他想得太苦了，不知道該往哪裡躲。” 　　“凡夫的心，都是被感情名利這些灰塵遮蔽了，所以有煩惱痛苦。你忘不掉的話，可以多念佛，就像打掃灰塵一樣把內心打掃乾凈。佛號就是一把掃帚，掃塵除垢，讓內心一塵不染。放空自己，把煩惱執著的習氣慢慢掃除掉。” 　　“奶奶，學佛需要出家嗎？”趙林影想起臨行前，父親以命相逼，擔心地問道，“我家人不允許我出家。” 　　“不用非得出家，可以在家修行。出家的叫僧尼，在家的叫居士。像我就是屬於在家學佛。” 　　趙林影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點頭答應：“那從今天起，我每天都和您一起學佛。” 　　從這以後，除了完成日常的家務活之外，趙林影每天都會和李奶奶一起做功課。有時好像看到汪明烈在她眼前向她微笑，她會泣不成聲。 　　李奶奶在做完日常功課之後，喜歡每天到小區附近的公園裡溜彎。趙林影會攙扶著她慢慢閑逛。那裡有她很多的好朋友，不同於其他老年人在公園裡吹拉談唱，李奶奶的交友圈子基本都是佛友。大家在一起交流學佛心得，有時還會組織在一起到黃浦江放生。老夥計們也漸漸熟悉了她旁邊這位東北小姑娘。大家都非常喜歡趙林影。 　　佛友裡麵有的人非常精進，有天天念《法華經》的，有每周抄寫108遍心經的，當然也有人似乎比較另類。有一次，趙林影見到佛友裡麵來一位穿得花枝招展的老阿姨。她麵部妝容抹得鮮艷，頭發上別著發簪，穿著五顏六色的長袍，斜挎肩一部念佛機，音量開得好大，別人在她附近說話時需要抬高嗓門才能聽到。老阿姨接到她家人打來的電話，她在電話裡和家人嗚嗚嚷嚷，大喊大叫吵起架來。 　　趙林影當時感覺她特別好玩，調皮地問李奶奶：“奶奶，她學佛怎麼還這麼大脾氣呀？” 　　李奶奶尷尬癥都要犯了，向趙林影叮囑說道：“不要跟她學。”待她掛斷電話後，李奶奶趕忙上前勸慰道：“小菩薩呀，你可消消氣吧。功德全被你吵沒了。”趙林影在一旁被逗得偷偷直笑。 　　在這種氛圍的耳濡目染下，趙林影手腕上也掛起了佛珠，脖子上帶了個楞嚴咒。 　　趙林影在學佛修心的道路上逐漸精進，趙林響在監測院的工作也越發嫻熟。預計今年10月份，嫦娥二號將發射升空。三年前在他大四上學期的時候，嫦娥一號成功繞月，在完成既定探測任務後，撞向月球，悲壯地硬著陸。嫦娥一號的粉身碎骨正是為了日後能夠實現月麵軟著陸而積累數據。他每天的工作都是緊鑼密鼓的，而且要求異常嚴謹，軌道數據，各項參數，一個小數點都不能出錯。 　　每到周末休息時，他都會給馬思然打電話陪她聊天。雖然思然嘴上沒有明確答應他，但趙林響在心裡，已經把馬思然當作是自己的女朋友了。去年兩個人在咖啡廳敞開心扉交談後，趙林響廣泛搜集相關資料，試圖幫心愛之人打破心靈的困境。每次通話都充滿了他對馬思然滿滿的愛意和鼓勵。而且至少每個月約她出來一次在老地方咖啡廳見麵，陪她聊天，幫她解悶。 　　“我最近在學習西方的靈性書籍。”馬思然喝口咖啡說道。 　　“靈性？為什麼想到學這些呢？” 　　“因為外在世界沒有我可以信任的東西，我們唯一可以信任的，隻有自己的內心。這樣，即便權力階層用不公平的分配方式統治這個世界，隻要能覺醒每個人的內心，這個世界就會迎來重生。” 　　趙林響有些聽不懂，不過仍然默契問道：“學的是什麼靈性書籍啊？” 　　“有《奇跡課程》、《與神對話》、《一的法則》、《當下的力量》、《靈性的覺醒》等等，這些是西方對傳統宗教的新時代解讀。還有奧修、克利希那穆提的課我也在看。我也在練瑜伽進行實修。傳統宗教的書籍我也在讀，比如《聖經》、《古蘭經》、《薄伽梵歌》和各種佛經。” 　　“哇，你在學這麼多呀。我隻知道你後麵說的這幾個經，前麵的那些沒聽過。” 　　“因為《聖經》這類傳統宗教的教義在當今的西方社會已經失去它們的生命力了，西方年輕人基本很少有人信上帝。所以西方在進行新一輪的覺醒思潮，找書苑 www.zhaoshｕyuan.cｏｍ 把上帝的書用現代的話重新說出來，這樣更容易被現代人接受。外在的世界再怎樣破碎，那都是假相，都是可以通過人的心靈來修復。心解脫了，整個世界就解脫了。” 　　“我是唯物主義者，感覺你說的這些離生活太遠了。” 　　“人類馬上就要迎來新的時代了。2012年馬上就要到了。去年的《2012》電影你看了嗎？“ 　　“看了，世界末日嘛。” 　　“對，2012是瑪雅人的預言。毀滅也是新生。隻有毀滅了，那些壟斷資源的權力階層才能瓦解。社會結構才能重建。舊的生活方式當然也會隨之改變。我說的這些，離現在的生活遠，但它們是即將到來的未來新生活。”馬思然好像重新找到了奮鬥的方向，說起這些事來神采奕奕。 　　“你相信世界末日？“趙林響驚訝地問，”10年前還有人說，1999年12月31日是世界末日呢。說太陽月亮和九大行星組成‘十字架’形狀，那天上帝懲罰人類，降下大災難使人類滅亡。結果什麼也沒發生啊。” 　　“你說的那個是法國預言家他自己說的，不足為信。2012這個是瑪雅人的預言。瑪雅預言非常準的。在漂亮國的某個機場上有關於末日的壁畫。還有蘇美爾文明記載的尼比魯星即將回歸，你是搞天體研究的，這些應該比我懂。到時地球也會發生災難。” 　　“行行行，咱倆越聊越遠了，一會成星球大戰了。先打住吧。不管會不會有末日，人總要生存呀，總要成家立業吧。”趙林響試圖往結婚的主題上引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