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人來人往,衣衫襤褸的小男孩坐在胡同的垃圾箱旁,垃圾箱很多,小男孩用在垃圾堆裡找到的剪刀把一箱空垃圾桶改裝成了一個有窗的能睡覺的住處,窗還是用塑料袋蒙上去的,他喜歡把它叫做“別墅”。 這一條街道因為是美食街,所以每家店都有剩餘的殘羹剩飯,大部分剩食被養殖場的人拉走,而有少部分的食物則被丟棄在垃圾桶中,於是小男孩把別墅旁的垃圾桶叫做“餐廳”,一到時間便來尋吃。 附近的人大多衣裝革履,見到垃圾箱裡這個男孩,忍不住躲開,眼神中,或不屑,或憐憫,或鄙夷。一次,來至一群青年,他們特地買了一份愛心午飯,打算給小男孩吃,當他們在垃圾堆中見到小男孩後,當著他的麵每人一口唾沫吐到飯中,大概七八個人,最後蓋上蓋子遞給小男孩,小男孩不言不語,隻以為他們不想吃,就接了過來,滿意的吃了起來。那些人見到他吃的很香,紛紛樂開了花,開的是罌粟花,然後大笑散去,說道:“什麼都吃,真狗生的有麵子,咋不吃屎呢!哈哈哈哈……” 小男孩不知道他們說的什麼麵子,他倒吃過生麵團,沒吃過麵子,麵子重要嗎? 一日淩晨,他正睡的正香,外麵的環衛車開始工作,這一次不同尋常,他們不是來收走垃圾的,而是來搬垃圾桶的。 兩名工作人員站在胡同外,聊著天。一個人說到:“上麵說,這裡的垃圾桶安排的不合理,設置的太多了,空閑了很多,剛好鄉下在普及垃圾分類,讓我們把一部分垃圾桶運到鄉下去使用,咱麻利點,抓緊時間乾完……” “是啊,這大半夜的,白天食客多,不好乾活,隻能晚上來乾,咱快點,困死。”另一個人附和著。 於是他們把一部分垃圾箱搬到車上,也包括小男孩和他的別墅,他睡的十分安穩,絲毫沒有感覺到動蕩。 第二天,小男孩打開別墅的蓋兒,伸著懶腰,頓時傻了眼,哪兒還有美食街,哪兒還有餐廳,隻剩下空空的垃圾桶和一片黃土地,圓圓望去,附近不遠處是一處鄉村。 “啊!我在哪?”小男孩驚叫了起來,目中無神,於是拉著他的別墅,慌張地向那村跑去,他找到一張指示牌,牌上寫著“齊原村”。但他不是字,看到牌上印有一頭牛,便叫這裡為牛村。 他又繼續帶著他的別墅,在村裡逛,看看有沒有和從前一樣的餐廳,這樣,他就不會餓肚子了,可惜,村裡的垃圾桶裡沒有食物,根本算不上餐廳。 很快,他餓了,無奈地躲回別墅,用睡覺忘卻饑餓。一頭睡到了黃昏,醒來時,已經恍惚得身體打顫,再次到處逛,突然,他看見一家養著狗,那家隻有一個老人,他吃過晚飯,正把一些剩飯倒給外麵的狗盆裡,但不見狗,老人便嘬起嘴來叫喚著,隻見不遠處的樹叢中飛出一隻大狗,其實那是一隻犬,名為鬆獅犬。 “好大的狗啊,”遠處的小男孩喃喃道。心想這麼大隻,萬一盆裡的剩飯被吃光了怎麼辦,想到這,他開始緊張,待老人走回家中後,他便使出九蚊二蠅之力,本想狗盆,一手奪過狗盆,那犬不兇也不叫喚,一邊舌頭舔著鼻子,一邊後退了幾步,倒怪可愛。 小男孩迫不及待用手掏起剩飯碎肉狼吞虎咽起來,鬆獅眉頭微皺,如果它會說話,那它也許會說:“阿旺的!曾經我以為自己是狗,沒想到你才是真的狗。” 很快小男孩吃完了,把狗盆一扔,鬆獅這才舔了舔僅剩的油水。 於是小男孩把別墅搬到老人家的墻後,明天與鬆獅爭食,老人發現,這犬是一天比一天瘦了,以為它是要懷孕了,食量增多,每天便多煮了一點飯,給它增加夥食,鬆獅這才勉強填飽了肚子,小男孩也能吃的飽。 人一旦填飽了肚子,肚外之事便多了起來,他開始在村中閑逛,他發現有一戶人家房子大的很,時常有鼓聲從房子間隙中逃竄而出,震耳十足。 於是,他探窗而去,仔細一看,原來,裡麵的有一幫人在舞獅,穿著黃的紅的,動作行雲流水,氣勢逼人。小男孩不知道這是獅子,也不知道實在舞獅,隻覺得那獅子很像和他搶食的狗,隻是更大更威嚴罷了。 於是每天,用餐結束,他便來到窗下駐足觀望,很快,他便看熟了裡麵的人,舞獅頭的是一個大女孩,獅尾則是一個大男孩,此外,還有一頭獅子,也都是男的,而對著這兩頭獅子指揮的,則應該是師傅。 他們動作灑脫,雖站在地上舞獅,但如同飛花流瀑,半空懸停半空飛舞,如果是站在柱上,那更是無比靈動。似乎隨時張開血盆大口,奪殺獵物。 小男孩不禁看呆了,隨地撿起兩枝木棍,跟著他們的動作擺弄,因為看不到獅尾的動作,於是隻跟這大女孩的動作。 他盯著人家的腿,查看步法,自己便也學起來了,半個多月後,小男孩的步法已經與大女孩有了些出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日,他又來都床邊觀望,但這一次,竟不見人,正要走,天窗灑下的陽光照耀這獅頭上生動的眼睛,竟反射陽光閃到了小男孩的眼,於是他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打開窗,跳進了廠房裡,撫摸著獅頭上柔軟的絨毛,就摸了一會,絨毛就被小男孩骯臟的手摸出灰來,十分明顯。他嚇得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好嘛,黃獅變黃屎。 男孩也不管了,跳出了窗,趁著天為黑,來至村外的河邊洗起了澡,這是他第二次洗澡,第一次是出生時,洗完後,就被扔在了一所中專外的垃圾堆旁,被環衛工人發現後,報了警,附近沒有攝像頭,所以警方隻能送到福利院了,院裡的大姐姐本來給他取了個名的,但他已經不記得,到了六歲,已認了些字,說話也乖巧,本該到了上學的年紀,這時,他被院外的人騙走了,從此再也不知道天南地北,隻知自己跟著一些小孩,被車運輸,因為人販子的疏忽,上車時竟漏了他,他便開始了流浪生活。 現在,九歲的他,至少也學會住別墅,吃餐廳,不會餓死。 洗完澡,他扔掉了舊衣服,換了一套垃圾堆裡的一件大人襯衫,因為包裝完好,所以雖然舊些,但很乾凈。襯衫足夠長,所幸也不穿褲子了,穿著一雙超大碼的拖鞋,吃完飯就去看舞獅。 每天的生活就這兩樣,也許單調,也許充實。搶食多了,他和鬆獅也成了好朋友,那鬆獅自始至終也把他當成同類了,鬆獅想道:“哎,可憐的兄弟,多吃點吧,興許還有好的母狗能看上你,你也好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