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脂(1 / 1)

留守與白楊 仙草根 1991 字 2024-03-16

新時代新生活,仿佛所有的人都在熱火朝天努力加油乾。種田種煙,種瓜種豆,隻要豐收了都有人來收購,都能換錢。村裡還有一個非常火爆的賺錢工作,就是每年的五月到十月左右到山裡去割鬆樹皮,然後收集它們的脂液。脂液凝固以後形成一團一團白色的塊狀物,美麗還帶著鬆香。在行情好的時候一度被村民稱為“白金”,收益是相當高的。村裡的年輕人沒有不乾這個的,也隻有年輕人才能乾這活,是真正的體力活。首先要去得遠才能找到沒有被削過,沒有“主人”的鬆樹。削那一層一層的鬆樹皮可不簡單,要技術也要耐力。收集好了前些天的勞作成果,裝滿了倆大桶還要自己挑回來,一去就是一整天。挑回來了當天傍晚村裡就有人收購,一般是現場結清。乾這割鬆脂的活賺的都是血汗錢,可年輕人大多不珍惜血汗錢啊,特別是還沒結婚的年輕人。比如我四叔他們一夥人。賺了錢就買酒抽煙,買錄音機,買音響。村裡的小賣部可發了財了,剛流行起來的玻璃瓶啤酒經常都銷售一空,不夠他們喝的。為這事,一般不罵人的祖父沒少訓他,但都不管用。大伯,父親,三叔以及村裡其他有家庭的男人也都會去割鬆脂。隻是他們賺的錢不會輕易地用掉。   在村裡收購鬆脂的一般都是本村有實力的富戶。鬆脂的價格常常都有波動,村民問好了當天的價格,合適就上稱交易,不合適就挑回家裡找個空地存起來。其實價格變動不是特別大,但在當時一毛五分都能買東西的時候,有些人比較計較,願意出這個力氣與時間去搗騰。鬆脂要收到一定規模才用拖拉機一趟一趟來回地運到村外,運到省道邊上的中轉站去,那裡有大車。大車進不來村裡,村裡當時還沒有通水泥路。要是連續下幾天雨,那出村的道路算是完了!泥濘不堪,上上下下的黃泥路,不要說車,人都要卷起褲管子,手撐著根粗木棍子才能走出去。   父親是個實誠的人,從不往挑去收購的鬆脂裡摻和東西。一來二去收購站的老板經常會讓他去幫忙,事情交給父親做他比較放心。上稱,出貨也都是力氣活,當然也算給父親工錢。他是我們家關係較遠的親戚,家裡好幾代都是比較有錢有地位的在村裡。身上自帶一股“上等人”的氣質,不怒自威。到我有印象,會叫人的時候他已經五十多歲了,我叫他“林生爺爺”。因為父親給他幫忙,後麵是合作,我也經常去他家裡玩,很漂亮的瓷磚水泥大房子。他媳婦“茶香婆婆”特別慈祥熱情,每次去玩她都會找出點小零食給我吃,或者抱著我逗我玩。他們倆夫妻生了六個女兒,到晚年才老來得子,所以對兒子十分疼愛。十來歲的小哥哥,但父親讓我叫他“叔叔”,後來也叫習慣了!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還是別的原因。慢慢他就不怎麼去收購站了,從收到運,到兩邊結算都由我父親操辦以及雇的幾個幫忙的村民。每天收完工再到他家裡核算項目。這都發生在有鬆油可割,可收,可賣的時候。   到現在我都不能確定當時“林生爺爺”提出把收購站生意轉給父親是善意,還是出於對風險的規避!因為當時已經有在外麵工作的人回來說:鬆脂遲早會沒人要,已經有了替代產品!”但目前都還能收也還能賣,大家都選擇性的不相信,當作胡說八道!就算是真的,那也沒關係,大不了找別的活兒乾。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父親和林生爺爺也由幫忙雇傭的關係轉變成合作關係。到了收購季節,由林生爺爺墊資,父親出工出力,把鬆脂賣了再分紅。具體的合作細節不得而知。父親也因為這個收購站被別人稱呼為“仁老板”,每次別人這麼喊他的時候,他都挺高興,滿臉笑容。仿佛自己已經不再是一個“普通的農民”,“老實人”的形象也漸漸離他而去!家裡也時常有人來做客,來吃飯喝酒。父親也很大方,好酒好菜地招待,山河湖海地滔滔而談。如此,家境也好了那麼兩年。家境好的時候,父親運貨出門,回來都會帶些東西,他還是很疼愛母親的。給她買了許多漂亮的衣服,我母親喜歡新衣服。後來不能再買的時候,都夠她穿了好些年!還常常被人誤會指責:“沒錢還債,卻有錢買新衣服”   變故發生在我三歲半時的八九月份。父親依然正常地收購鬆脂,行情時好時壞,利潤已然大不如前,但總還能賣。讓他納悶的是中轉站老板遲遲不給他結賬,說再等等。慢慢地父親也覺察到了不妥,不再給他們運貨。可是一下子也沒給村民說不要鬆脂了,他的收購站空地很大,鬆脂堆積如山,並且很多都沒有結賬。因為沒有錢結賬!林生爺爺早就不再墊資,並且把中轉站沒有結到賬的責任歸咎於父親!就這樣傳言和不安的氣氛在村裡彌漫。像一個氣球一樣一直被吹大,終究會有破的一天。破的那天就是中轉站老板確定已經跑路的那天。對於割鬆油的村民來說,早出晚歸幸苦勞作個把月的收入可能要打水漂了,而對於我們家來說,是滅頂之災!炸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