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蕭瑟秋風今又是!(1 / 1)

雍宮。   扶蘇坐在席上,取出一份空白竹簡,在上麵記起嵇恒所講。   他準備明天去問嵇恒。   不過在此之前,準備先梳理一遍。   扶蘇持筆,在腦海思索了一下,落筆:“周秦之變,首在天子失官,自此之後,天下正式進入到動蕩期。”   “隨後百家崛起。”   “天下諸侯為圖強爭霸,開始積極尋求變法。”   “因各地習俗不同,變法方向也有所側重,天下開始出現法令異製,最終形成了各地迥異的風俗。”   “大秦一統天下之後,力行大一統之政。”   “旨在改製華夏,盤整山河。”   “然天下經數百年異製,各地諸侯或耽於陳腐王道,或流於一隅自安,全無天下承擔,更無華夏之念。”   “華夏大地畛域阻隔,關卡林立,道各設限,幣各為製,河渠山川以鄰為壑,輒於外患競相移禍......華夏之積弊,曠日持久,非深徹盤整能改變。”   “經帝國盤整,天下已告更新。”   “然各地異法之下的文化製度差異,目下已成帝國兩大心患,分別是黔首未集跟舊貴族亂法。”   “隻是大秦該如何解決呢?”   扶蘇停筆。   望著筆墨未乾的竹簡,不禁皺眉沉思起來。   他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嵇恒身上。   始皇對嵇恒的處置未有任何鬆動,若是始皇堅持坑殺嵇恒,他其實是沒有辦法阻止的,為了不讓日後手足無措,也為了更好的麵對困難,他都必須讓自己主動去想解決之策。   苦想良久,扶蘇搖搖頭。   毫無頭緒。   他轉念又開始回想嵇恒所講。   雖然嵇恒講的都是形而上的東西,但內容其實是很深刻的,也很有洞察力,若是能洞察更多深意,或許對這些東西能有更深領悟。   片刻間。   他想到了變革者何。   他輕聲道:“嵇恒說天下變革主要有四個方向,變國家,變治式,變生計,變民眾,或許其中就包含大秦的破局之法。”   “變國家。”   “天下由分到合,從分封到郡縣,已是換了天地。”   “當符合變國家。”   “變治式。”   “過去天子垂拱而治,而今大秦律法一體,官製一體,治權集於國府,上下統一政令,舉國如臂使指。”   “治式也從王道周禮,變為了大秦法製。”   “隻是還需時間。”   “變生計?”   扶蘇眉頭一挑,最終搖了搖頭。   大秦生計沒有變化。   也變不了。   扶蘇疑惑道:“這生計該如何變?能怎麼變?”   “而今天下衣不裹體、食不果腹者眾多,溫飽都不能解決,還能去怎樣變化?”   他一時有些理解不了。   “最後的變民眾,大秦開國以來,宣布天下子民為黔首,這應當算是變民眾了吧?隻是為何感覺太過零敲碎打?”   “難道嵇恒理解的‘四變’,會跟我理解的不同?”   “甚至是大為不同?”   “隻是這真的可能嗎?”扶蘇眉頭緊鎖,有些不確定。   放在以往,他不會有半分動搖,但在旁聽了幾次後,他已沒了那份堅定,因為嵇恒目光高遠,所思所慮皆高屋建瓴。   跟嵇恒相比,他倒像井底之蛙。   扶蘇站起身來,在屋中來回踱步。   良久。   他似想到了什麼,低聲道:“嵇恒在講變法時提過‘管仲變法’,通過商貿來促進商品流通,這便是他認為的變生計嗎?”   想到這。   扶蘇麵上一喜。   他感覺自己似摸到了門路。   “還有商君跟韓非子,在嵇恒眼中也不同。”   “兩者都不類於儒。”   “嵇恒恐真有一套自己的想法,一套完全獨立當世儒學的新思想。”   “隻是......”扶蘇眉頭一皺,遲疑道:“從嵇恒前麵講的內容來看,這些涉及大變革根本的東西,他不會輕易說出來,而且刑期將近,隻怕也沒太多心氣多講了。”   “不過天下大勢,都已全部講完。”   “最後一課,多少會涉及一些根本,隻是不會太深。”   “上下一體。”   “形而上的隻是思想。”   “真正落實的是形而下的方式方法。”   扶蘇深吸口氣。   他對最後一次講課已無比重視。   他朝殿外高聲道:“魏勝,你現在去通知禦廚,讓他們尋些新鮮牛肉,明日好好烹飪,另外以我的名義,去少府那邊取幾壺酒,多取幾壺,我有大用。”   殿外。   當即傳出幾道急促腳步聲。   扶蘇吩咐一番後,滿意的點點頭。   “嵇恒對生死看的很淡,唯獨好一口口腹之欲。”   “這一次我極盡提供。”   “有這麼多美食美酒,我就不信你不多說。”   扶蘇大笑一聲。   心緒也是難得的暢快。   他在殿內走了幾步,似想起了什麼,蹙眉道:“幼弟性情頑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一定能問的深刻,這一次,我就親自見見嵇恒,旁聽了他這麼多堂課,也該去見見嵇恒真麵目了。”   “而且他早知曉我的存在。”   “繼續自欺欺人,也沒有太多必要。”   “不過,倒是要提前跟幼弟打聲招呼,不然他恐會有不小情緒。”   想到這。   扶蘇又朝殿外吩咐了一聲。   而後才坐回席上。   另一邊。   嵇恒慵懶的伸了個懶腰。   這段時間,他睡的異常的好。   過去罵罵咧咧的方士、儒生,在死期迫近之後,已全部焉巴了下去,在獄中以淚洗麵,甚至語無倫次起來,各種追悔哀求,隻是在獄中無任何效果。   沒有人會為他們開脫。   嵇恒坐在地上。   天氣已開始轉涼了。   隻穿一件單薄赭衣,甚至能感覺到涼意。   他此時饒有興趣的思考起坑殺會怎麼執行,在他的記憶中,坑殺就是活埋,把人往土坑裡一推,直接就開始堆土,不過他卻是知道,人根本活不到土埋全身,等土覆蓋大半身子,人就已經失溫死了。   隱隱間。   他的腦海中浮現了一幅畫麵。   他跟一眾方士儒生一起,被獄卒推下了深深土坑,泥土開始飛揚起來,四周遍及各種撕心裂肺的慘叫,漸漸便是一聲聲沉悶的低嚎,再漸漸地都沒了聲息。   唯有一堆堆多出來的新土,還散發著清新的泥土氣息。   這一次坑殺也會被冠以摧殘文明之名,久遠的留在世人記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