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人推開天香樓的大門,來到會芳園內。 正見三五個粗使丫鬟,正手持竹竿,在園內的荊棘叢中亂捅一氣。 “你們這是做什麼?” “奶奶!”一眾丫鬟連忙回話道,“這春天到了就是煩人,這些日子也不知哪裡來的野貓,每每到了夜裡就不消停,叫得人心煩意亂。” 寶珠忙接過話茬道:“哦?可是逸大爺叫你們趕的?” “嗯!逸大爺倒不曾說過什麼,素日裡他不大說話,也不讓咱們進屋。就這陣子熬製的那個白糖,聽太太說是皇上的吩咐,屋裡有要緊的東西,不讓咱們進去。” “那他更衣洗漱也不喊人?” “可不是嗎?除了太太早上來送飯的時候,領咱們進去,倒個便桶,痰盂其餘都是他自己做。每日早上起來的不比奴婢們晚,還繞著園子跑上幾圈,擺些奇奇怪怪的姿勢,看著倒像是在練武。” 秦可卿聽著小丫頭們,你一言我一語,一個勤勉自勵的形象浮上心頭。 這年頭但凡官宦人家,誰不是使奴喚婢。 不但寧國府裡的賈珍父子,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便是她的弟弟秦鐘,也一般無二。 張家治喪,寧府的奴才參與不少,對於張家的情況她也有所了解。 無形中,又給張雲逸加了一個不忘初心的標簽。 一麵暗自打定主意,一麵又旁敲側擊,閑話了一會兒。 見再套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向寶珠、瑞珠使了個眼色,正欲離開,卻聽遠處一個丫頭抱怨道:“這都找了半天,怎麼連個影子都沒見著!” 於是提醒道:“這貓兒未必就是在這裡做窩的,許是瞧著這裡住了人,晚上餓急了過來找吃食的,你們不妨拿些剩菜剩飯,扔遠些個,吃飽了它們,也就不會來吵著你們了。” “還是奶奶有見識,奴婢這就去。” 她本是出於好意,奈何此貓非彼貓,又豈是殘羹冷炙能夠打發的。 不但沒能消停,反倒給這幾個小丫頭又添了麻煩。 且隨後叫得愈發歡快,倒是讓丫鬟們以為,吃飽了更有力氣叫喚。 此是後話。 …… 臨敬殿。 正慶帝看著小太監,從瓷壇裡倒出潔凈如雪的白糖,瞪大了雙眼,大喜過望道:“好!好啊!” 他一臉急切的看著試吃的太監,問道:“如何?” “回皇上,真的一點渣都沒有。”似乎為了證明自己並未說謊,竟將舌頭還吐了出來。 正慶帝並非五穀不分,果脯、蜜餞上沾些糖粒也是尋常,且煉丹偶爾也會加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故而一眼便看出與貢糖的差異。 這陣子,張雲逸煙熏火燎,忙著製糖及盤撥尤氏之際,他也沒有閑著。 自打張雲逸還魂之後,他便讓錦衣衛滿京城散播,生父顯靈的傳聞。 待到上元後上朝,便迫不及待的,要將生父牌位迎入太廟。 隻是,朝堂上也並非全是阿諛奉承之徒,文人風骨的也不少,再加上還有些前任德明皇帝舊臣,哪裡肯僅憑幾句傳言,就讓一天皇帝都未做過的興獻往入太廟。 朝堂上據理力爭,僵持不下,一直拖延至今,都沒個決斷。 他不是沒想過張雲逸那頭入手,隻是張雲逸將仙民之法說的神乎其神,他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結果。 故而,此刻看到白糖,他非但沒有失望,反而大喜過望。 甚至,都沒考慮成本。 他不在乎,張雲逸卻急於表現,忙將歸納整理的數據呈上,道:“微臣所製的白糖,比尋常法子做出來,節約用料一成有餘,人工若乾……即便隻按市價白糖來賣,也多出三成利潤。” “哦?”正慶帝也來了興致“純度高了怎麼還會節約用料?” “這法子其實簡單,若非如此微臣也不可能這麼快便學有所成……” 將方法告知,正慶帝擊節叫好道:“這仙民技法果然不凡,竟能如此化腐朽為神奇。” 見正慶帝如此高興,張雲逸也稱熱打鐵道:“皇上,臣製糖這陣子,腦中又多了些東西……” “哦?快說與朕聽聽!” “現在還未能一窺全貌,似是與玻璃相關,且工程不小還要建爐。” “好!快傳忠順王來。”這白糖讓正慶帝有了信心,大手一揮道,“傳朕旨意,朕要於內府設立天工院,專門負責仙民技法,主官暫由忠順王兼任,先封你個六品主事,加封五品龍禁衛。欽天監那頭也掛個名,免得有人拿孝道說事。” 五品龍禁衛隻是虛職,暫且不提。 內府雖然隻能算是皇上私臣,但對於科舉無望的他來說,卻是再合適不過。 “臣謝皇上隆恩!臣這條命是皇上所賜,當拚死報效聖上!” 他終於擺脫了欽天監的桎梏。 有了實物佐證,正慶帝對於張雲逸的說辭,愈發篤信。 少不得詢問一些仙界見聞,這時候就能體現出當初那套說辭的好處了。 畢竟都是前世親身經歷,張雲逸不假思索對答如流,且不會存在絲毫漏洞。 這也讓正慶帝愈發信服,漸漸也聽得入了迷。 甚至,忠順王腆著大肚子趕來,他都沒有察覺,直到忠順王高呼萬歲,這才驚醒過來。 忠順王也是正慶帝的堂弟,隻是不同於義忠親王,他並沒有什麼野心。 隻愛縱情聲色,吃酒聽戲,鬥雞走狗,故而正慶帝對其頗為放心,讓他執掌內府。 正慶帝一麵讓忠順王平身,一麵將旨意說了一遍。 並讓忠順王籌備人手組建天工院,將一應事情交代清楚,這才讓二人下去商談個中細節。 張雲逸雖算忠順王下屬,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但剛才他進殿時,卻將皇帝聚精會神的模樣看在眼裡。 加上這陣子朝堂上沸沸揚揚的傳言,更不敢小覷了他。 張雲逸自然不可能怠慢,二人一路相談甚歡,忠順王甚至體貼的讓他不必按時點卯。 來到內府所在,忠順王又叫來幾個負責實務的官員,一起商議起了實施細節。 內府雖是皇家專職部門,但規模卻不下六部中的任何一個。 下轄七司三院,每個部門都設有郎中、員外郎、主事等各級官職。 天工院本就是新立,正慶帝並未直接任命主官,而是讓忠順王兼任。 原因,忠順王心知肚明,隻怕待張雲逸資歷夠了,這位置就要讓給他了。 故而,在具體的安排上,他一聲不吭。 製糖作坊倒是簡單,幾乎可以照搬民間工坊,無非就是興建作坊和人員問題。 而製造玻璃,他卻並沒有著急。 一方麵是白糖的效果大大超出預計,使他從容了許多。 另一方麵,製造玻璃需要的堿可不少,可不論拿草木灰還是鹽製作,成本和效率都成為題。 他記得庫布其鹽湖,是有名的產堿湖,甚至有夏天曬鹽,冬天撈堿的說法。 所以,他打算先行拓展這條商路。 當然,製作玻璃還需要高溫,正好利用這段時間,建爐和雇傭工匠。 將大致的準備工作安排完畢,忠順王又叫來自家長史趙良恭,介紹給張雲逸認識。 以後難免還有諸多細節,不可能都需要他來對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