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點30分,下江縣星大銀行,二樓燈火通明。 今天是周五,一周最後一個工作日,通常會有周例會。 行長是個中年胖子,一臉油光,挺著個大肚子坐在長桌上首,時而摔桌子,時而瞪眼睛,唾沫橫飛地叱責著手下工作人員,工作人員訥訥不敢言。 周舒抬頭挺胸坐在下麵,努力保持著優雅、鎮靜。 她左手邊是一個剛畢業的年輕姑娘,叫王婷,也是理財二人組裡的一員。 王婷長相一般,家庭背景卻極好,她媽媽隨便出手,就完成了她好幾個月的業績指標。 所以此時她很放鬆,昂著下巴,一邊轉筆,一邊斜瞅著周舒,就這還是自己師傅呢,除了年歲、臉蛋,還有哪裡比得上自己。 行長說到王婷的時候,將她好好誇了一頓,甚至有些諂媚的意思。 最後還叮囑,一定要代他向她爸爸問好,有一盒好茶放在她辦公桌上,讓她別忘了帶回去。 “周舒,你好好向人家王婷學學,人家才剛畢業,沒有工作經驗,一個月就做了兩百萬。 這個月你有三百萬銷售任務,已經半個多月過去了,你卻還是掛零。你是老人了啊,是跟我一批的老員工,不覺得丟人嗎? 你要是不想乾了,那就別乾了,每天混日子算怎麼回事? 我給你最後兩個星期時間,要還是這樣,你就卷鋪蓋走人吧! 不要跟我說什麼困難,人家王婷怎麼就能完成呢……” 向來高傲的周舒被行長當著一群小年輕的麵,如此叱責,這讓她白皙的臉羞得像個紅透的蘋果,同時,一股怒氣也直沖腦門, 她把會議記錄本猛地往桌上一摔,起身就走,隨後“咣當”一聲,門被也她摔在墻上,會議室裡所有人都被她嚇了一跳。 行裡剛上理財業務也就就才一個多月時間,行長和她不對付,一直排擠她,所以她從專管貸款業務的副行長,強行被轉職了理財經理。 第一個月,她舍下臉麵到處求親戚朋友,自己又把所有積蓄拿出來,才勉強完後指標。 現如今,親戚朋友的餘錢已經被她榨乾了,而她手裡的客戶肯本不相信理財這種新事物,像要騙他們錢似的,一個個避之如蛇蠍,讓她根本無從開口。 她像行屍走肉一樣回到家裡,行屍走肉一樣吃飯,行屍走肉一樣洗澡…… 從體麵的副行長即將變成失業人員,她父母會怎麼看她?親戚會怎麼看她…… 麵對這些壓力,她覺得要是有人能幫她完成業績,她甚至冒出了以身相許這種荒唐的念頭。 當然,除了已經被她踹掉的前夫,還有,這個人一定要帥,而且也要單身,還要有學識有能力…… 直到此時,她才想起上午見到的兩個少年,從外表看起來倒是挺養眼的,前麵那個巧舌如簧,後麵那個一副豬哥樣,應該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卻絲毫沒想起兩個少年見她的目的,當時她是被說服了的,可事後一想,又怎麼可能呢? 那兩人估計大學還沒上呢,理財是啥東西恐怕都是一知半解的,她這樣的專業人士都賣不掉,何論是他們,就是兩個騙子! 此時兩個騙子正躺在屋頂上曬月亮。 月如鉤,鉤住整個天幕,不讓它掉下來。 接完父母的電話,白夕夕橫豎順不著,就爬上了屋頂,點了根煙默默抽著。 白夕凉看到了,也爬了上來,一起躺在瓦片上抽煙吹牛皮。 白夕旭出來尿尿,也看到了,也想上來,白夕夕讓他拿一瓶啤酒再來,他直接拿了三瓶。 這箱啤酒還是二姑父買的,家裡田地太多了,壯勞力又不在家,所以二姑夫經常開著拖拉機過來幫忙。 三兄弟開始了把酒問星空,牛皮胡亂地吹,老五說他要當大老板開大奔天天去華清大學門口接美女,老六說他要上金陵大學當校草,老七說他要去澳門賭場嬴一艘遊輪開回大鯨市。 十三歲的白夕旭已經表現出了酒桶潛質,一口就蒙掉了小半瓶啤酒。 白夕夕放下手裡的空酒瓶,問:“老七,今天賺了多少?” 白夕旭警惕的看了看他道:“沒賺到,一毛錢都沒有。” “500?” “哪有那麼多!” “400?” “隻有200,周隊長都沒打算給我,還說我亂舉報,我賴在他車上不下去,他才掏了200塊錢給我。” “牛逼!” 白夕凉也跟了句:“牛逼!” 白夕旭得意洋洋的‘切!’了一聲,道:“要不是我臉皮厚,一毛錢都沒有。” 白夕凉伸出手道:“拿一百花花。” 看他想要逃跑,白夕夕也一把按住他,說:“拿一百花花。” 白夕旭無奈之下,隻能掏出一百塊錢,白夕夕一把搶過,塞在自己兜裡。 三兄弟酒都喝光了,靜靜躺在瓦片上,觀賞夜幕上的繁星。 白夕旭突然說:“你們說,要是在古代,我們會不會是占山為王的山賊?你倆那麼能打,我也還行。” 白夕凉笑道:“我還是比較喜歡當海盜,蒙住一隻眼,豎起骷髏旗,揚帆起航,多酷!” 白夕夕暗嘆這倆都不是老實人,身體裡暴力因子無處安放了,凈想些無本買賣。 “你倆要是在古代,怕不是年紀輕輕就要缺胳膊斷腿,拿個破碗躺在大街上,嘴裡喊:‘打發點嘍,打發點嘍!’,我看見了就給你們丟兩個銅錢,哈哈……” 屋頂一片歡聲笑語。 奶奶聽到動靜,出門罵道:“三個狗吃的,大晚上的上天啊!趕緊滾下來睡覺!” 周六,周舒按照計劃跑了六個客戶,撈了一肚子茶水,啥結果也沒有。 這讓她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看來自己是真的要被辭退了,自暴自棄之下,明天拜訪五個客戶的計劃,也不打算再去了。 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中,手機響了,按了接聽鍵,裡麵傳來清澈的聲音。 “喂,周姐嗎?我是白夕夕,前天我們見過的。” 周舒腦海中自動浮現出那道侃侃而談的身影。 “嗯,是我,白夕夕啊,你有什麼事嗎?” 由於剛剛睡醒,她的聲音跟小奶貓似的,軟軟糯糯的,像是在撒嬌,又像是在唱歌。 “嗬嗬,周姐的聲音真好聽,還想再聽幾句,尤其是叫我的名字。”說完還模仿她叫自己的名字:“白夕夕啊……” 周舒這才發覺不妥,牛奶一樣的臉蛋一紅,自己竟然被一個小屁孩調戲了。 她連忙改變聲線,切換成禦姐的聲音說:“沒什麼事我先掛了,我很忙。” 雖然昨天晚上想著今天不去拜訪開戶了,但是今天一醒來,她立馬就重新振奮精神,外一今天就有客戶願意簽單呢?不去不是虧大了。 “別,對不起,剛剛開個玩笑。是這樣的,下午我這邊可能就會有客戶簽約,你這邊有時間嗎?” 周舒朦朧的大眼睛猛地一睜,道:“你說什麼?”聲音高出了好幾個分貝。 白夕夕遠離了一下話筒,耳膜都受到刺激了。 “你說下午就有客戶了?幾點簽合同?買多少錢的?確定會買嗎……” “都還不確定,你下午有時間嗎?” “有,有!我今天一天都有時間。” “那好,下午兩點,黃石大街老年活動中心,可以的話多帶兩個人過來,客戶多,到時候我怕你忙不過來。” “嘟嘟嘟!”電話已經掛了。 下午活動應該會來很多人,會非常忙,白夕夕隻是想拉兩個壯丁過來幫忙。 同時也是為了安全考慮,萬一真有人腦子不好舉辦他們怎麼辦?帶兩個銀行的人也有說處。 “歡子,謝了啊,賺錢了請你喝酒!” “好嘞,一回兒有事嗎,去小西河洗澡啊。” “行,吃完早飯來我家喊我。” 白夕夕一大早在村裡跑步,看到小夥伴在門口刷牙,就跟他打了個招呼,想到他家裡有電話,就借用了一下。 那群賭鬼被一鍋端了,小西河再次安靜下來,平時連個鬼影都看不到。 水草密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河水清澈見底,向北緩緩流淌,魚蝦時不時躍出水麵,蛙叫聲此起彼伏。 白夕夕和一群小夥伴在裡麵遊來遊去,嬉笑聲傳出好遠。 白夕夕發現腳底下有異物,一個猛子紮到河底,露出水麵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地籠,一股腥臭味彌漫開來,地籠裡有好多死魚死蝦。 原來是幾天前,自己這群人在河邊偷人家的地籠,下在了河底,裡麵的魚蝦早就被憋死了。 在河裡玩兒了一上午,中午,白夕夕和白夕凉換上西服,就準備出發了,那裡有一場盛會等著他們。 剛出院門,奶奶就看到了他倆的穿著,連忙攔在自行車前,說:“這不倒頭鬼嗎?你倆作什麼妖,是不是又要去惹禍?滾回去把衣服換了!” 白夕夕扶著自行車說:“沒惹禍,我們是去縣城發傳單的,一個小時8塊錢,一下午能掙40塊。” 跟她說多了反而壞事,白夕夕隨口編了個謊話。 小老九聽到了,說她也要跟著去賺錢,一旁的老七也眼巴巴看著。 “不行,人家隻要大人,不要小孩,你們還太小了,人家不收,等我們賺錢了,就給家裡通電話……” 奶奶對白夕夕的話將信將疑,但是她知道,她想攔也攔不住,隻能再三叮囑他們不要惹事,倆人連連保證後才被放行。 這次出發的不僅僅是他們兩人,白夕夕還帶上了兩個村裡人,一位是朱大娘,一位是劉嬸子。 這兩人是村裡最能說會道的,經常跟人吵架,且從無敗績,白夕夕就是看中了她們膽子大,嘴皮也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