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桂花給王天朗準備了一個軍用挎包作為今後上學裝書用的書包,俗稱黃書包。雖然叫做黃書包,但是其實顏色是綠色的,更確切的說是軍綠色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當時的人們都叫它“黃書包”,可能和黃瓜其實是綠色的一樣屬於同一種社會共同疑問吧。 黃書包其實是趙桂花上學的時候特別流行且稀缺的一種物資,如果誰能背(更準確的說法叫斜挎)一個黃書包去上學,用現在的話說“絕對是整條街最靚的仔或者最靚的妹”。會吸引整條街的人投來的羨慕眼光。走起路來也難免會有些輕飄飄的,下巴也會不自覺的上揚。當時黃書包的社會屬性不亞於現在的H、G、C開頭的那些品牌。 到了王天朗上學的時候,黃書包的社會屬性已經降低了很多。畢竟改革開放已經過去十幾年了,即使是生活在閉塞的農村,改革開放的春風也該吹到了。但是黃書包的功能性還是有的,作為一個剛上學的小朋友的裝書工具,黃書包完全是可以勝任的。 一大早,趙桂花就起床給王天朗煮了雞蛋熬了玉米糝湯,端到家裡的圓形小桌子上。然後喊王天朗起床,又給王天朗精心的洗漱了一番,臉上抹了香香(當時農村很流行的一種護膚品),梳了一個當時電視上很流行的三七分發型,穿上王天朗的爸爸開貨車去外地時買回來的白色短袖襯衣和黑色小背帶褲,腳踏一雙據說是20元買的小皮鞋,再配上王天朗那圓圓的臉蛋和大腦袋,有點像大城市來的孩子。趙桂花看著這身裝扮的王天朗,滿心的歡喜,摸了摸王天朗的頭說 “我的兒子是最棒的,真乖。” 趙桂花開始帶著王天朗吃飯,趙桂花把煮雞蛋的蛋清剝開放到王天朗的碗裡,雞蛋黃放到另一個碗裡,因為王天朗不吃雞蛋黃,隻吃雞蛋清,吃肉的時候還隻吃精瘦肉(請注意這裡說的不是瘦肉精),趙桂花總是說王天朗挑食(郭街話叫“奸饞”)。 說到王天朗的挑食,還得往前倒幾年,一件發生在王天朗身上的事。 大概是王天朗兩三歲的時候,改革開放後,農村的經濟水平都提高了,生活也都好了,體現的最明顯的就是每當有大事的時候,也僅限於有大事的時候,比如婚喪嫁娶,普通老百姓對肉食的需求變大了。 辦事的主家大方不大方,辦的席麵好不好,主要看席麵上的肉菜多不多。當時不知道從哪傳來了一道肉菜,至今都是郭街周邊的村莊無論大小席麵必有的一道菜,叫“健腐肉”。也幾乎形成了一種不成文的共識,席麵上所有的菜都可以換,唯獨不能沒有健腐肉,俗話叫“無健腐肉,不成席”。 (Ps:健腐肉這道菜跟最近315晚會上曝光的梅菜扣肉很像,隻不過沒有梅菜、沒有淋巴組織、沒有各種腺體、沒有各種添加劑。有純種土豬也叫年豬身上的純五花肉,和純天然的各種調味料)。 說回正題,王天朗兩三歲的時候,有一次一戶街坊家娶媳婦。王天朗作為家裡的長(此處念zhang,三聲)孫,被他的爺爺(村裡人都親切的稱呼他為“長(此處念chang,二聲)叔”,因為他是村裡的會計,生產隊時期負責匯總村民的工分)帶去坐席了。那個年代的農村,家裡的長孫是很受爺爺奶奶待見的。 席麵上有健腐肉,上菜的時候正好放在了王天朗和他爺爺的麵前,村裡人的長叔也顧不客氣了,所有他認為的好東西,他都會想盡辦法給他的大孫子弄過來,當然也包括放在眼前的香的冒油的健腐肉。 健腐肉的盤子剛放到桌子上,長叔就夾了兩片放到了王天朗的碗裡。當時一桌子總共坐了八個大人,兩個孩子。那一盤子健腐肉總共也就十片(取十全十美之意)。王天朗一個小孩子獨占兩片,其餘的八個大人一個孩子分八片,不好分。 長叔看其他人還沒從剛才的憤怒中抽離出來,自己又夾了一片放進了自己的嘴裡,biaji著嘴。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回歸到坐席的常態,開始搶健腐肉。那時候坐席吃肉真的得靠搶的,要不然真吃不著。 王天朗也大口的吃著健腐肉。因為平時別說吃工序有些復雜的健腐肉了,就是一般的豬油吃的都很少。吃到嘴裡的健腐肉是真香,吃多了也真難受。 王天朗中午坐的席,晚上就開始噦了。醫學術語叫積食,俗語叫吃著了,就是某種東西吃的太多了,消化不了。 這件事直接導致今後很多年裡,王天朗一口肥肉都不能吃,吃進去就惡心,噦。王天朗的爺爺還落了一個親的太過了的罪名。 這都是過去的事了。說回眼下。 王天朗吃過飯後,趙桂花拉著他朝郭街小學走去。 一路上,村民們都對王天朗的這身裝扮打趣著: “這小皮鞋,亮的都能照人影兒了。” “這小片分,光的螞蟻上去都得劈叉。” “這小白襯衣,亮的都晃眼。” 趙桂花笑著一一的回復著,王天朗一臉傲嬌的小表情。他當時應該很享受周圍人的誇贊。 到了學校,王天朗完全被眼前的景象給吸引住了。一幫一幫的小朋友在一個大院子裡撒歡兒式的追逐打鬧著,他從來沒在同一時間裡同時看到這麼多小朋友,大多數人都比他大。也沒見過這麼熱鬧的場景,他感覺像是過年了。說不出來的高興,還有一種莫名的興奮,這可比在家裡好玩兒多了。 王天朗不自覺的跟著那些比他大的孩子們跑起來。大孩子們去扒單杠,他也有模有樣的去學者扒著單杠的支撐桿。大孩子去扒雙杠,他也跟著去扒雙杠。大孩子去爬籃球架,他也去爬,還學著大孩子爬到了籃板處。(以前的籃球架和現在市麵上的籃球架不一樣,以前的籃球架有很多著力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很容易就能爬到籃板處。不過籃板和籃筐的高度和現在是一樣的)。 趙桂花沒看到王天朗爬籃球架,隻看到他跟著大孩子瞎跑了,她覺得王天朗很喜歡學校。到學校辦公室辦理了入校手續,和班主任溝通了幾句,就回家忙家務了。班主任也是郭街村的,一個初中學歷的年輕且漂亮姑娘,會用風琴彈幾首曲子很受村民的喜歡,趙桂花也很喜歡她,她叫王愛華。 快到中午的時候,趙桂花正在準備著做中午飯。郭街小學的校長鄧校長帶著王愛華去了趙桂花家,鄧校長在前,王愛華在後,有些怯生生的感覺。 趙桂花透過窗戶看到鄧校長和王愛華後趕緊迎了出來,一邊用圍裙擦著手一邊對二人笑著說到 “鄧校長、王老師,咱學校放學了啊。王天朗今天表現咋樣啊。” 鄧校長回身想把王愛華拉到前麵,王愛華向後躲了一下,鄧校長沒拉住王愛華,最後臉上有些愧疚的說到 “桂花啊,那個,王天朗沒在學校,我們在學校找了幾遍,沒找著他,我們來就是想看看他回來家了沒。” 趙桂花當時就懵了,連忙回身去屋裡找,床底下櫃子裡都找了,甚至連廁所都找了,沒找著王天朗。 “咱們去村子裡其他地方再找找吧,說不定孩子在哪玩兒呢。”鄧校長安慰焦急的趙桂花。 趙桂花臉色鐵青的說到: “如果我兒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跟你們沒完,哼。” 趙桂花氣哼哼的向外麵走去,鄧校長和王愛華也緊跟著出了王天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