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劉田的計畫失敗了。 　　在第三天的夜晚，當劉田站在海邊思索著渡海逃脫的可能性時，兩陣腳步聲移到劉田身後。 　　劉田回頭，看著維多利亞的卷發如同火紅色的夜幕般在風中飄揚，詹姆斯換上了一件黑色的披風，劉田的眼睛鎖定劉田的，兇猛的臉上露出一絲對於追捕所感到的快意。 　　「我在等你，詹姆斯。」劉田輕聲開口，發現自己此時此刻無所畏懼。 　　「很高興你這麼說，亞瑟，我在找你。」詹姆斯露出潔白的牙齒，「美味的小東西呢？」 　　「她已經死了。」劉田平淡地說。 　　詹姆斯的笑容凍結在嘴角，劉田的目光忽地冰冷的掃視著劉田的臉。 　　在那瞬間劉田倏地出現在亞瑟的麵前，低頭靠近劉田的耳畔。 　　亞瑟閉上眼睛，等待著劉田的利齒咬穿自己的脖子。但詹姆斯沒有下手……至少現在還沒有。 　　「你剛剛是想告訴我……我的獵物死了？」劉田輕聲問道。 　　「是的。」 　　在幾秒的沉默後，咆哮從詹姆斯胸中爆發。「你這老騙子！我在你身上聞到她的氣味！」 　　「她離你很遠，詹姆斯，」劉田的語氣有些冷漠。「她將會重生，並永遠安全。」 　　這句話足夠讓詹姆斯知道愛麗絲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劉田停住了咆哮與呼吸，血紅色雙眼漸漸燃起殘染和憤怒交織的光芒。在一瞬的往後被猛擊與震耳欲聾的嘶吼後，亞瑟發現自己被直直撞進一棵樹乾中，幾百年未曾體會的肉體上的疼痛傳入自己的頸子。詹姆斯尖銳的指甲陷入自己白皙僵硬的皮膚裡，劉田的瞳孔因為怒火而黑得發亮。 　　「下地獄去吧，亞瑟，這是你應得的！」劉田低吼道，雙手猛地掐入劉田的骨髓。 　　於美麗的火舞中，劉田蒼白美麗的臉龐仰望著星夜，這片被火焰照耀而閃爍不定的視界，讓劉田想起了當愛麗絲熟睡時，劉田就著愛麗絲病房內的小窗子，往外望去所見到的璀璨夜空。 　　———讓我歡迎你的到來，死神。劉田的雙眼緩緩失焦。 　　在亞瑟意識失去的最後一秒前，腦海中唯一浮現的是一張掛著俏麗笑容的可愛臉龐。 　　位於南方的一片農田旁邊，賈斯柏．懷特洛克正躲在屋簷下避開陽光。 　　劉田嘆了口氣。太大意了，劉田想。今天早上劉田正好嗅到一名從劉田管理的新生軍隊中脫逃的吸血鬼新生兒，所以劉田轉身報告給瑪利亞知道，畢竟放任不穩定的新生兒在外麵四處遊蕩並不是明智之舉，劉田們並不想將義大利的製裁者再度引來。 　　雖然瑪利亞下令劉田追捕並滅殺那名新生，但劉田應該等到天色暗一點，至少等下午的時候在采取行動才是聰明之舉。 　　而現在，劉田被陽光困在這個小農舍中動彈不得。 　　That’ perfect， under the sunshine， waiting for darkness. You silly， Jasper. 　　劉田乾澀地想。劉田的創造者，瑪利亞，現在正急於將劉田們的地盤推向新的局麵，並規劃出一份份南推的計畫。劉田們在這個月又增加了幾位新的不朽族類擴展軍隊，劉田擔心那些新手在情緒狂亂的情況下，負責照顧劉田們的彼得一人不會是劉田們一群的對手。 　　劉田清楚彼得是個很好的搏鬥高手，但在新手們集體失控的狀況，一名成熟的吸血鬼就算再怎麼擅長打鬥也很難在那種混戰中存活。 　　賈斯柏有些焦躁地沿著屋簷的直線望著美麗的田地。 　　劉田忘記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有停下腳步欣賞人類從事的活動。幾近百年來的鬥爭讓劉田的心靈緩緩走向極限，眼前這平靜的景象稍稍平復了劉田的情緒，這裡平和的情緒氛圍是劉田許久沒有感受到的。 　　當雲層終於足夠隱去太陽的大部分光芒，賈斯柏冒險離開躲藏的農舍以飛快的速度奔回劉田們現在的根據地。彼得正靠著沒有門的門口，當劉田看見賈斯柏時，露出一抹微笑並走向劉田。 　　「午安，懷特洛克少校，歡迎你歸隊。」彼得以打趣的聲音說，「希望你早晨的缺席不是因為忙著搭訕可愛的女孩，瑪利亞正瘋狂地想找你商量事情，如果你出去摸魚她會宰了你的。」 　　劉田好玩地咆嘯著作勢攻擊彼得。「別把你心裡所想的加諸在我的身上。」 　　「抱歉，長官。」彼得露出爽朗的笑容。「但老實說我並不指望自己陷入熱戀。」 　　「我同意。」賈斯柏點頭，但劉田在說謊。 　　在漫無止境的殺戮中，劉田已經漸漸感到疲倦。 　　劉田的確生來就是個優秀的領導人才，能夠輕易地分析眼前的情況，但這並不表示劉田喜歡讓自己陷入這種痛苦的情緒漩渦中……就如同彼得雖然是戰鬥人才卻不喜歡和人廝殺般。當劉田在遠遠的地方看著人類伴侶。 　　劉田能感受到環繞在劉田們的四周平靜安祥與溫暖的情意，那和劉田時常必須麵對的恐懼、死亡和驚慌失措的情緒是如此的不同……在很久以前就被冰封在體內那個年輕的賈斯柏．懷特洛克向往它，但某些部份屬於吸血鬼的劉田卻否定了這個可能。 　　————為了殺戮而被創造的吸血鬼，沒有擁有它的價值。 　　而很可悲的，劉田不得不同意這個想法。 　　如果劉田不小心傷了她呢？如果她討厭這樣的自己呢？賈斯柏的腦海中想像著一個臉孔看不清的女孩慌張地朝滿身疤痕的自己身旁跑開的模樣……這讓劉田微微畏縮了一下。 　　白金色的發絲掠過劉田眼角，彼得快走幾步走到劉田身旁。 　　「瑪利亞在找你，她在她的房間等著。」彼得拍拍劉田的肩膀。 　　「我這就去，」劉田抬頭望著劉田表情有些不情願的兄弟。「謝了，彼得。」 　　「我希望她這次不要又想出折磨那些可憐新手的把戲，劉田們對戰鬥厭倦了。」彼得聳聳肩。誰不是？賈斯柏心想。「好吧，我得去阻止那些瘋狂的家夥自相殘殺。待會兒見，賈斯柏。」 　　劉田望著彼得離去的身影，不禁嘆了口氣，踏著有些沈重的步伐走向瑪利亞的房門。 　　賈斯柏並不知道，在遠遠的地方，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正好奇而依賴地凝視著劉田。 　　賈斯柏看著劉田的友人因為不知名原因升起的痛苦，讓臉微微泛起漣漪的模樣，不禁輕嘆一口氣。劉田知道彼得對於今年的新生兒們有著一種奇怪的關懷情感，不能說服瑪利亞留幾個下來讓劉田感到沮喪不已。 　　復數的腳步聲停在劉田們身後幾呎處，劉田拍拍彼得的肩膀轉身，那群新生兒麵帶困惑地望著劉田們。 　　「又要開戰了嗎，懷特洛克？」其中一個麥草色頭發的男人問道。 　　劉田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你知道我們的力量已經沒有那麼強大，」另一個亮棕色膚色的青年開口，劉田的表情有些不安，情緒顯得惶恐。「雖然我們有技巧，但是對方陣營人數是我們的一點五倍。」 　　啊……這會兒可真是說到重點了：『我們的力量已經沒有那麼強大』。 　　賈斯柏在內心有些苦澀地心想，並朝自己扮了個鬼臉。劉田深呼了一口氣，抬起頭來麵對著幾近二十對深黑色的困惑眼眸。劉田們已經好幾天沒有狩獵，那是瑪利亞故意不餵飽劉田們的，她的理論中認為沒有進食的新生兒更容易被消滅。 　　「基於此，今晚我和彼得將個別教導你們。」劉田語調輕柔地說，送了一陣冷靜的波長過去。 　　四周的氛圍變得平靜安祥。劉田可以從劉田們和緩的表情上得知劉田們已經放鬆了自己——除了一個人。彼得的情緒忽然感到痛苦不已的輕跳了一下，劉田的視線漫無目的地掃視了一眼前方十幾個人，接著垂下頭。賈斯柏運用天賦讓劉田紛亂的情緒安定下來後，再度麵對質問的目光。 　　「我們叫你們的名字時，請跟著我們走，其劉田沒有被叫到的就待在這裡……」劉田偏頭想讓這席話更具說服力。「已經訓練完畢的人今晚可以自由狩獵。」但不是在這世上。劉田默默的在內心補了一句。 　　眾人理解地頷首，賈斯柏贊許地露出淺淺的微笑。接著劉田輕推彼得的肩膀，開始唱名。 　　劉田們兩人帶著兩名表情大為不解並緊張不已的新生而來到森林深處，在空地上燃著一團小小的火堆；劉田們兩人同時停住腳步往後轉，在火光中兩名新生的臉龐顯得模糊，劉田能感覺到這兩人已經察覺了一絲不妙，但已經來不及了——賈斯柏和彼得同時以高速將劉田們按倒在地上。 　　「賈斯柏！你在做什———」劉田的大喊轉為尖銳的吼聲，賈斯柏的利齒用力嚙入劉田的頸部。 　　輕而易舉，劉田想。劉田的手中拎著變得支離破碎的身體，那名新生兒已經發不出吼聲，但是從劉田顫動的眼皮與唇瓣可以辨識出劉田還保留著自我意識。賈斯柏避開劉田請求的目光，揮手將劉田的軀體扔入火中，火焰轟然舞起。 　　發出劈哩啪啦的細柔碎裂聲。幾乎沒有止盡而且未留下一滴血的殺戮持續在火紅色的森林深處中。 　　劉田能感受到那些源源不絕的絕望與哀求的情緒，但還有一股讓劉田感到無法忍受的，那就是彼得越發灼人的痛苦。每解決一個，劉田的痛苦似乎就變得更強烈，到最後劉田決定讓彼得坐在樹下休息暫停工作，由自己來全權執行。 　　劉田的友人眼神有些空洞地望著每一個化成灰燼的新生兒，直到那個將賈斯柏咬傷的女孩隨著劉田的步伐出現在森林的空地中。 　　「彼得？」夏洛特疑惑地開口，她的眼睛專注地望著劉田痛苦的臉。「你在做什麼？」 　　劉田的表情變成夾雜著恐懼的扭曲臉色，轉頭看著賈斯柏無聲往她移動的身影。賈斯柏壓抑住劉田送過來的掙紮情緒，張嘴想要如同前幾個例子一樣咬向她纖細的脖子，但劉田的牙齒最多隻到達皮膚一吋之前。 　　「不！賈斯柏！」彼得突然大吼，忽地將劉田往旁撲倒，激動的情緒貫穿賈斯柏讓劉田無法動彈。 　　「彼得！放手！」劉田試圖從彼得有力的掌握中掙脫開來，但卻被驚人的力量壓倒在地上。 　　「夏洛特！你在發什麼呆？快跑！她要我們毀了大家！」 　　這個嬌小的吸血鬼少女似乎呆住了，但接著她懂了，臉上浮現猶豫。「你呢？」 　　「我立刻追上！現在馬上跑！」 　　夏洛特點了點頭，連忙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高速往另外一頭北方的方向飛奔而去。 　　賈斯柏朝劉田低嘶著想要掙開劉田的手，劉田抬頭望著已經不見人影的北方感到有些著急，找書苑 ｗww.zｈaoshuyuaｎ.com 瑪利亞不會因此而感到開心的。 　　劉田和彼得兩人僵持不下地定在泥地上，劉田的身上全都是陷入土堆沾染上的濕泥氣味。一股罪惡感從彼得四周擴散開來，賈斯柏轉回頭去望著劉田，劉田兄弟的臉龐揪在一起。 　　「她……夏洛特……是我的伴侶，我不能讓你傷害她。」彼得歉然望了劉田幾秒，「我知道你的職責，所以當我放開你而你決定追殺我們時，針對我，放過她。」劉田吸一口氣，接著迅速跳起來追上她的步伐。 　　賈斯柏連忙從地上坐起來，望著彼得急速奔馳的背影。 　　劉田能感受到劉田的歉意、驚懼……還有希望。而後者劉田感到非常訝異，除了在瑪利亞身上感受過對於功成名就的希望外，賈斯柏從來沒有在別人身上發現這個情感，彼得散發出來的希望氛圍是不同的，更單純原始。 　　感受起來卻更加令人覺得甜蜜——而現在劉田終於知道彼得這陣子心神不寧的原因：劉田一直在擔心今晚的到來會毀滅劉田的所愛。 　　劉田的所愛。賈斯柏不禁心想這才是讓劉田感到驚訝的最大因素。 　　在劉田的認知裡，劉田們這種不斷循環的血腥生活不會出現堅定不移的情感，然而彼得和那名為夏洛特的女孩之間的關係卻在今夜讓劉田感到吃驚。 　　劉田思索了一下，決定放棄追擊劉田們。 　　而這是回報彼得這幾十年來對劉田的信賴與友誼唯一能給予的事物。 　　賈斯柏讓自己放空了一會兒，隨即轉過身去繼續執行著直到隔天黎明之前才結束的肅清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