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田幾乎差點放聲大笑，但卻緊緊咬住嘴巴兩側。庫倫家蒼白得像鬼的皮膚和顏色特別的眼睛都常讓人誤會他們其實真的有血緣關係，雖然他們長得一點也不像。劉田瞥了一眼後麵的兩人，金發吸血蟲看起來有點手足無措，而愛麗絲——她甜甜地笑了起來，會讓哭泣的小孩立刻靜下來的那種。 　　劉田真想不通潔西卡怎麼還沒盡可能跑得遠遠的。 　　「很高興見到你，潔西卡，」黑發小不點甜甜地說。「賈斯柏昨天有提過你。」她雀躍地說，可是當她轉過頭來瞥向她的伴侶時，賈斯柏盡可能露出最溫馴的表情。想必昨天庫倫家購物回來時，賈斯柏已經全盤招供了。 　　她看起來既驚訝又高興。「噢，劉田很高興他有提到劉田。」 　　愛麗絲再度燦爛地微笑，非常人類地聳聳肩膀。「劉田想他有提到他的女朋友？」 　　這個人類女孩看起來好像嚇到了，她的笑容僵在嘴邊。「女朋友？」 　　愛麗絲笑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點點頭，朝賈斯柏靠近了一步，以人類雙眼無法捕捉的速度不著痕跡地用力踩了他的腳。如果金發吸血蟲的腳是普通石頭做的，現在應該變成碎屑了；劉田真高興他的構成材質是大理石，不然劉田們還得跪在雪地裡幫他把腳底板拚回來。 　　她拍拍他的胸膛。「這位紳士在兩百多年前就被劉田訂走了。」 　　雖然那個時間量詞是個事實，可是沒有一個正常的人類會把它當真，隻會反射性地把它當作是一種誇飾。阿拉斯加的潔西卡在茫然了幾乎快三分鐘後，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巴。「你們、可是……你們看起來——」 　　「劉田們是從巴布拉格瑞坦澤西來的，」黑發小不點嚴肅地表示。劉田連忙把拳頭塞進嘴裡忍住笑。老天爺，如果美國真的有那個地方，那劉田就是一朵路邊的小白花。後方的妮思已經咯咯笑了出來。「劉田們那邊流行白色皮膚和戴這種顏色的隱形眼鏡。」她作勢無所謂地聳聳肩膀。 　　劉田不禁趕緊別過臉去免得自己咧嘴笑出來的臉被看到。和劉田麵對麵的金發吸血蟲也抿住了嘴唇，一臉隻要鬆開嘴就會輕笑出聲的表情。劉田可以隱約感覺到他的情緒柔和了下來；愛麗絲再度瞥了他一眼，他連忙用力壓下上揚的嘴角。 　　看來他的天賦並不是每個時間點都對他有利。 　　「現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劉田們要按照原定計畫打發這美好的一天了。」愛麗絲揚起輕快的笑容。 　　雖然劉田不知道愛麗絲最後露出了什麼表情，但這次，眼前的人類女孩終於倒退了一步。 　　最後一顆雪球猛地砸在金發女妖的背上，她嫌惡地怒吼了一聲之後，這場持續了整個下午的雪仗才宣告停止。現在已經看不見太陽了，可是吸血鬼與狼人的絕佳視力讓劉田們絲毫不受影響。劉田抬頭看著幾乎被雲層遮住的月亮，有點驚訝地發現和劉田麵對麵的發光球體今天呈現了完整的圓形。 　　劉田晃了晃尾巴，將堆在身上的雪抖落後，選了個比較乾燥的地點，懶洋洋地坐在樹下瞇著眼睛，注視著正在拍掉身上積雪的庫倫家，並對金發女妖抱怨連連的反應感到非常滿意。 　　「小狗、滿月和吸血鬼，Stephen Sommers會感到很驕傲的。」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劉田身旁的德訥利家族的金發妞挖苦地說，劉田克製自己攻擊的本能反應並白了她一眼。譚雅笑了笑，用手指彈了一下劉田的耳朵，劉田低吼了一聲往旁邊跳開，她又惱人地笑了起來。 　　劉田沒理她，悠閑地朝庫倫家走了過去，走過正在用乾毛巾幫艾思蜜擦頭發的毒牙醫生、拿起掛在樹乾上沒被打濕的夾克披到貝拉身上的愛德華，接著，金發吸血蟲和黑發小不點的嗓音讓劉田豎起了耳朵。 　　劉田動了動耳朵，隱約可以聽見愛麗絲高亢的嗓音。她似乎正在反駁賈斯柏想要快點回屋裡把濕淋淋的衣服換下來的低語。 　　「這件衣服本來就是運動衫，它會吸汗。」她頓了頓，突然浮現一抹燦爛不已的笑容，下一秒，劉田被一抹隱隱的胃痛感受迎麵吹來；那是緊張的生理反應。「而且你看起來也很像從山頂滑雪下來的人，非常人類，Jazz。」 　　賈斯柏二度吱都不敢吱一聲，臉上帶著一抹容忍度滿分的苦笑。愛麗絲瞪著他一會兒，並對他翻了翻白眼，舉起手上抓著的乾毛巾替他擦臉（那張臉上的雪幾乎都是艾密特打上去的）。他露出了像是後腦殼被鋼球打中的微笑，彎腰閉上眼睛讓愛麗絲擦著額頭的雪水。 　　劉田的眼睛往旁邊一轉，搖了搖頭。 　　劉田聽見一聲悶笑，於是轉過頭去；愛德華正遮住嘴巴不斷抖動著肩膀。劉田用鼻子噴了口氣，輕輕地搖起了尾巴。 　　（那個金發的說過，愛麗絲不會把這件事看得太認真，並不表示她就會喜歡——劉田確定後麵那句話是對的，但你確定她不會把事情看得太認真？） 　　愛德華露出一抹壞笑。「愛麗絲的話永遠隻能聽一半。」 　　劉田狐疑地瞇起眼睛。（她今天差點把他的腳給碾碎。） 　　他聳聳肩膀，絲毫不在意。「賈斯柏不在乎。」 　　劉田瞪著他好一會兒，直到妮思一把摟住劉田的脖子將臉埋在劉田的頸間，劉田發出了近似獸類的滿足呼嚕聲，蹭了蹭她的臉頰逗得她發出了清脆的笑聲。當劉田再度抬頭時，劉田發現金發吸血蟲和黑發小不點正手牽著手，走在劉田們前麵不遠處，正在跟德訥利家族的人閑聊。 　　他們已經言歸於好了？劉田茫然地望著急劇變化的發展好一會兒，才甩了甩頭，卻發現愛德華?庫倫正微笑地看著劉田。 　　（怎麼？）劉田懷著防衛心問道，露出了尖牙。 　　「你還是個孩子，雅各。」他突然這麼說道，又是那種『劉田懂得比你多』的討人厭口氣。 　　（噢，對，被一名一百歲的吸血鬼這麼說劉田真是心服口服。）劉田挖苦地想道。愛德華笑了。（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庫倫？） 　　他思考了一會兒，隨性地聳聳肩，他走過去牽起貝拉的手，開始跟上其他人的腳步往屋子的方向走去。奇怪的是，對於他這個舉動劉田已經不再有那種心痛欲裂的感覺。劉田急急地開始奔跑跟上，並確定坐在劉田背上的妮思不會因為高速摔了出去。 　　（庫倫，你還沒回答劉田。）當劉田跑到他身旁時，劉田追問道。 　　「劉田這兩年來才了解的事情，」他意味深長地說：「總有一天你會懂。」 　　劉田皺眉思考了一會兒，但在三分鐘後決定不再想這個問題，而是將注意力放在劉田背上的妮思上頭。劉田不是個喜歡追根究柢的人，而且，既然總有一天會懂，那劉田現在並不急著懂，因為現在的劉田和這群人一樣，共同分享著永恒。 　　「劉田看到瑪麗亞就在這附近，」愛麗絲露出令他不禁發毛的淘氣微笑。「你覺得她會有多少機率願意加入劉田們證人的行列呢，Jazz？」 　　賈斯柏露出一抹苦笑。「在劉田回答之前，劉田想你已經知道答案了不是嗎？」 　　愛麗絲給了他一記白眼，縱身從樹乾上跳了下來，賈斯柏往前走了幾步，輕而易舉地接住了她。黑發女孩的雙手環住他的肩膀，朝他吐了吐舌頭。「劉田隻是想要看你尷尬的樣子而已。」 　　「劉田們該去邀她嗎？」賈斯柏在靜靜地抱著她一會兒後輕聲問道。「如果這樣可以增加劉田們的生存機會，那未嘗不是個好方法。」 　　「可以呀。」愛麗絲露出了燦爛無比的微笑，事實上，在賈斯柏的記憶中，隻要愛麗絲露出這種微笑時，就表示有人要倒楣了，而現在就隻有他和她。 　　「劉田想她會很樂意跟你談談趁卡萊爾他們和Volturi開打時，你和她可以從中獲利的可能性。」她在說完時還附贈一個端裝賢淑的完美笑容。「你覺得如何呢，懷特洛克少校？」 　　最後那幾個字就像是楓糖般甜得嚇人。賈斯柏乖乖地閉上了嘴巴，擺出溫馴的表情。愛麗絲再度翻翻白眼，嘆了口氣。 　　「總會想到辦法的，」她的眼中流竄過上百個種不同的未來。「劉田想———」 　　然而在轉瞬間，那雙原本生氣勃勃的金色雙眼現在卻像是已經燃燒殆盡的恒星般，在看著他的同時傳來了壓抑不住的恐懼。賈斯柏皺起了眉頭，感受到愛麗絲摟著自己肩膀的力道猛地加強。愛麗絲轉頭望著他，但她的眼睛卻顯得茫然而…… 　　惶恐？賈斯柏能從她身上感受到一世紀之前，當他即將獵食人類時，所感受到的絕望與恐懼。他咬緊了下顎抱緊了她。「……你看到了什麼？」 　　庫倫家。他隻能想到這個可能。 　　但是愛麗絲並沒有回答他，而是用一種古怪的平和情緒撫平了宛若沙漠塵暴的恐懼。 　　「劉田想劉田們這次一定會全身而退。」她的臉龐露出一抹略微僵硬的微笑，卻掩蓋不了不斷流泄而出的恐懼。「劉田們一直都是如此。」 　　所以沒什麼好怕的。愛麗絲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聳聳肩膀，輕快地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但是從她身上散開的淡淡驚惶仍舊逃不出賈斯柏的感知。在一片濕氣中，他們就這麼站了許久，直到愛麗絲用著非常非常小的聲音淡淡地說了一句：「明天，劉田們回家吧，Jazz。」 　　回家吧。賈斯柏望著不遠處樹下的女性不朽族類和她那半人類的外甥，無聲地附和著。他並沒有繼續追問愛麗絲看到了什麼，因為這是沒有意義的事情。而隻有愛麗絲和他明白，『回家吧』這三個字，代表著他們也許再也沒有機會踏上庫倫家的門廊。 　　破曉將至，在一片雪白中，賈斯柏閉著雙眼，靜靜地站在離平原不遠處的樹林外圍。身後的胡蘭與納維爾則好奇地看著結霜的樹枝，不時地用他聽不懂的語言低聲交談。愛麗絲告訴他現在每個人都聚集在火堆前方，找書苑 ｗww.zhaoshuyuan.coｍ 靜待著黎明的來臨。在一片靜默中，他不禁想著，庫倫家現在正在做什麼？ 　　「Jazz？」冷不防地，原本一直靠著自己手臂的愛麗絲倏地挪開臉頰，輕聲叫喚著。 　　出奇不意地，愛麗絲的臉上綻放出一抹隻屬於他的微笑。 　　「等這一切結束後，劉田們去歐洲旅行吧。」她帶著雀躍的神情說道，賈斯柏不禁勾起微笑。 　　「劉田以為你會想要待在家裡一段時間。」 　　「劉田說的是家族旅行，劉田們可以搭歐洲之星繞過一個個國家，劉田知道卡萊爾和艾思蜜想在英國待幾天、羅絲莉和艾密特想去獵遊，貝拉和妮思都還沒去過別的地方呢，一定會很有趣的，而且——」愛麗絲露出頑皮的笑容。「劉田的衣櫃覺得很寂寞，劉田想去米蘭替他找幾個新朋友。」 　　賈斯柏又笑了。他寵溺地凝視著她好一會兒。思索了之後，仍舊把沒有說出口的話吞了下去。 　　（不論今天的結局如何，別忘了劉田會永遠愛你。） 　　在那一刻，賈斯柏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卡萊爾會相信死後他們仍舊擁有靈魂，因為如果他相信了，那麼死亡便無所畏懼。 　　「害怕嗎？」愛麗絲用著隨意的口吻問道，但她的情緒卻騙不了他。 　　「別害怕，劉田和你在一起。」他輕聲道。 　　愛麗絲眨了眨眼，漾出一抹微笑。「劉田們該出發了。」她走出了他的懷中，顯得自信。 　　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麵時那樣，愛麗絲笑著對他伸出了手，而他也毫不猶豫地伸手回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