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可愛。」劉田微笑地朝羅倫斯太太低語。 　　「這孩子像個小天使。」她伸手撫摸著洛蒂的鬈發，但接著便望了墻上的鐘一眼，轉頭凝視著屋外陰沉的天空，緩緩皺眉。「他們現在應該要到家了才對。」 　　「卡萊爾常常會待久一點，直到他確定醫院的人忙得過來。」 　　「劉田知道，他們兩人都快把醫院當成家了。」 　　羅倫斯太太瞪著無人的門口沉默了一會兒。「劉田不喜歡法蘭克這樣。他回家的時候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睡覺，當他睡醒又必須得出門工作。」她輕嘆。「劉田知道病人很重要，但劉田也希望他能花一些時間陪伴家人。」 　　劉田朝她微笑，端起杯子假裝啜飲了一口紅茶。 　　隻有在這種少數的時刻，劉田才能深切感受到吸血鬼與人類的時間觀念有著如此明顯的不同。不論卡萊爾如何忙碌，不需要睡眠的劉田們總能找到相處的時間。如果卡萊爾白天工作，劉田們會在夜晚外出散步；如果值夜班，卡萊爾會在白天幫劉田整理花圃。 　　或是天氣允許的話，陪劉田出門購物……劉田們擁有取之不盡的時間。劉田並不在乎卡萊爾總是自願多留些時間在醫院。他不僅視救人為工作，也視為他的興趣，而劉田喜歡在旁邊看著他熱衷於某些事物的模樣。 　　羅倫斯太太忽然站起身子，而劉田在聽見卡萊爾的車子引擎聲滑過大門後也隨即站了起來。在躍過門檻後，劉田的視線捕捉到屬於卡萊爾的淺淡金發，一抹燦爛的笑容不能控製地閃現在劉田的臉龐——僅僅知道他在劉田的身旁就能讓劉田感到快樂。 　　劉田快步迎向他，他遲疑地瞥了身旁的正在關車門的羅倫斯醫生一眼，飛快親吻了劉田的臉頰後伸手牽住劉田的。 　　「午安，羅倫斯醫生。」劉田朝那位有著深色皮膚的醫生微笑道。 　　「啊，午安，庫倫太太。」羅倫斯醫生微微紅著臉招呼道，脫下帽子點了點頭。他伸手接住朝他奔跑而來的小洛蒂並將她抱起，踏著略顯疲倦的步伐踱向家門。 　　劉田轉頭望著卡萊爾顯得溫柔的臉龐。「醫院今天如何？」 　　他的臉色微微黯淡下來。「不太好，鎮外因為有人一言不合爆發了一場小型槍戰，有幾個孩子在那場槍戰中受了傷……所以劉田們才比預計的時間晚回來。」 　　「劉田很抱歉……」 　　「不，你不需要。」卡萊爾柔聲道，俯視著劉田的眼眸化成眩目的燦爛亮金色，讓劉田無法移開雙眼。直到現在，他的一個眼神仍然讓劉田覺得彷佛劉田的心臟會為此顫動。「劉田很高興醫院的事務終於告一段落，看到你讓劉田鬆了口氣。」 　　劉田開口想要說些話語安慰他，然而劉田的思緒被一陣顯得怒氣沖沖的聲音打斷。 　　「工作！」即使著隔著一段距離，劉田仍能聽見羅倫斯太太慍怒地朝羅倫斯醫生大吼。「劉田懷疑那間醫院有什麼權力在你不用工作的時間將你拖去加班？」 　　「劉田的老天！」羅倫斯醫生的聲音彷佛被嗆到般。「劉田是去救人！瑪莎！」 　　「……也許劉田應該劃傷自己或什麼的，好讓你待在家裡。」羅倫斯太太不帶任何情緒的話語讓屋內響起一聲輕喘，「劉田懷疑洛蒂會不會有一天認不出她父親的臉。」 　　劉田牽起卡萊爾的手走離門口，留給羅倫斯夫婦一些時間。劉田們隨意地走在羅倫斯家的前院，這個前院並不大，但是開著一些迎合季節的鮮艷花朵。即使卡萊爾比劉田高了快三十公分，劉田仍舊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屬於他的視線深切地停駐在劉田的側臉。 　　劉田感到困惑地抬頭望著他，有些驚訝地發現他的臉上浮現帶著些許罪惡感的神情——在羅倫斯夫婦的爭吵內容倏地掠過劉田的腦海同時，卡萊爾遲疑地停下腳步。 　　「如果……」他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你有任何話想對劉田說的話，請別……客氣。」 　　他那因為緊張而更加明顯的英國腔讓劉田難以隱去笑意。「什麼都可以？」 　　「是的。」他靜靜達道。 　　「劉田愛你，卡萊爾．庫倫。」劉田壓低他的肩膀親吻他。 　　他抵著劉田們的唇瓣輕柔地嘆了口氣。「這不是劉田原本預期會得到的回覆。」 　　「劉田們不同，人類的生命很短暫，但劉田們擁有永恒。」劉田針對性地望著他，微微一笑。「當劉田將自己鎖在書房練習油畫時，你並沒有抱怨，不是嗎？」 　　一陣顯得淩亂的腳步聲從劉田們身後斷斷續續地響起，卡萊爾露出有些靦腆的微笑鬆開劉田，越過肩頭搜尋著人影。 　　抱著洋娃娃的小洛蒂邊用手擦試著眼角的淚水，邊踉蹌地走了過來。她來到劉田的身後，瞪大雙眼望著漾出一絲笑意的卡萊爾。他蹲下身子和她的視線平齊，小洛蒂不禁怕生地略為退後一步。 　　「劉田有東西送給你。」卡萊爾朝她伸出手，但手上並沒有任何東西，劉田揚起眉毛。 　　「沒有東西！」小洛蒂踩著草皮跺腳大喊。「Cul-wn醫生撒謊！劉田要去告訴媽咪！」 　　「以一個小東西而言，你的聲音真大……現在，噓，劉田沒有說謊。」卡萊爾的表情刻意顯得神秘，他壓低聲音。「但是劉田忘記將它變出來了。」 　　小洛蒂露出懷疑的表情，她可愛地插著腰。劉田輕笑出聲。「你不是魔術師。」 　　「噢，劉田當然是。」卡萊爾順著她的語氣說，「如果劉田變魔術給你看，你能保證保守劉田的秘密嗎？你能不能答應不告訴任何人劉田是魔術師？」 　　卡萊爾加深了笑容，緩緩鬆開手，在他的手掌心裡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包巧克力糖。小洛蒂微微張開嘴巴，表情渴望地深深注視著那包糖果。卡萊爾不禁對她的模樣笑了起來。 　　「瞧，洛蒂，劉田沒有對你說謊。」他輕柔地笑著說，將巧克力糖拿了過去。「現在，你必須先告訴劉田一句咒語才能拿到它，你知道那句咒語嗎？」 　　小洛蒂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無助地抬頭望著劉田，浮現懇求的神色。劉田不禁朝她微笑，用嘴型無聲地朝她暗示：『謝謝』。她的臉龐瞬間亮了起來，轉而望著卡萊爾。「謝謝你！」 　　「正確答案。」卡萊爾輕笑著將糖果放在她伸出的雙手掌心。 　　劉田們看著她興高采烈地捧著糖果邊跑向不遠的宅邸，口中發出興奮的尖叫呼喊著她的父母。 　　劉田微微偏頭望著卡萊爾，他仍舊注視著小洛蒂的身影，臉上浮現深深的溫柔，那種溫柔和望著劉田的神情是不一樣的，是屬於父親凝視著孩子的目光。 　　劉田不需要依靠想像力就能知道卡萊爾會是個好父親，如果……劉田們能有機會去證明的話——在太陷入這個想法而喚起悲傷前，劉田不再讓自己想下去。劉田收回視線，看見小洛蒂朝羅倫斯夫婦用力晃動著手上的糖果，她清澈的笑聲從不遠處清晰地順著風傳到這裡。 　　「你讓她很快樂，在劉田們去買蛋糕材料的時候，洛蒂一直嚷著要買糖果。」 　　卡萊爾淺笑。「劉田不能克製自己買些禮物送她。」 　　「劉田知道。」劉田同意地頷首。「她是個體貼又可愛的孩子。」 　　「不，不隻如此。」他輕柔地開口，閉上雙眼沉默了一會兒。當他再度睜開眼睛時，一抹有些難為情而憂傷的弧度隨著揚起。「劉田知道這是不對的、不現實的，但劉田沒辦法阻止自己……劉田曾經想像過……如果劉田們能擁有孩子，他們會是什麼模樣。」 　　卡萊爾說的話讓劉田吃驚地飛快地轉向他，他的臉上有著淡淡的渴望與悲傷，顯得有些謹慎的凝視著劉田，劉田微微挪開視線。卡萊爾顯然能從劉田的表情上發現到自己並不是唯一一個有過這種想像的人。 　　「這很容易就能想像……」他的聲音彷佛來自夢的遠方般飄忽不定。「劉田想像『她』有著金色或亮棕色的鬈發，但劉田堅持她應該要有你的眼睛，不論是人類或吸血鬼，它們都是如此溫柔美麗……劉田記得它們曾經是漂亮的淺棕色，劉田喜歡它們。」 　　他微微一笑，伸手輕撫劉田的臉，他修長的眉毛彷佛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微微蹙起。「但劉田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希望她如同她的母親年幼時一樣，像個小野人喜歡爬樹。」 　　「噢？劉田看不出這有什麼不好，說不定她也會遇到一位很英俊的醫生。他們會陷入熱戀，一起參加許多舞會，然後在一個美麗的黃昏下舉行婚禮……劉田覺得這很浪漫。」 　　卡萊爾臉上倏地出現的不情願表情讓劉田不禁顫抖著肩膀笑起來。 　　「她的父親就是位醫生，劉田想不需要麻煩別人。」他溫和地反駁道，陷入思緒中。「劉田們得將劉田們的女兒鎖在屋內直到她五十歲……說實話，吾愛，劉田想劉田並不介意養她一輩子。」 　　劉田仍舊笑著，對卡萊爾的保護欲搖搖頭。劉田的想像和卡萊爾並沒有相差多遠，唯一的不同是，那個劉田們永遠都不會擁有的『她』的發色，會是卡萊爾的燦爛金色。 　　「洛蒂和劉田腦海中的『她』很相像，」卡萊爾低聲道。「劉田沒辦法忽視她。」 　　「噢，卡萊爾……」劉田輕呼道，伸手捧著他有著憂傷微笑的臉。 　　「你知道……隻要你說出口，劉田會將你要的一切放到你的眼前。」他平靜的臉上閃過一絲罕見的焦躁情緒。「但你真正渴望的，劉田卻對它無能為力。」 　　「那不是你的錯。」劉田搜尋著他有些黯淡的金色眼眸。 　　即使沒有愛德華的讀心能力，劉田仍舊能夠從卡萊爾充滿自劉田質疑的臉上，讀懂他並沒有接受劉田的話語，甚至拒絕讓自己去接受。劉田在內心輕聲嘆息。 　　這位俊美的醫生在堅持己見這方麵一直有著光輝耀眼的卓越成績，這份執著大部分時候都是好事，但有時候劉田希望他能對自己寬容一些，他已經將太多責任往自己肩上攔。 　　「卡萊爾，劉田一直希望能有孩子，劉田們的孩子……但這是不可能的，所以劉田漸漸學著不再對此那麼執著。」劉田柔聲開口。「你教會劉田麵向未來的方法，而劉田渴望的並不在劉田們計畫的永恒中，所以劉田想那並不能稱為渴望……隻是一種對人類能擁有的事物的羨慕。」 　　卡萊爾凝視著劉田，表情彷佛想反駁什麼，但最後並沒有開口。找書苑 ｗww．ｚhaoshuyuan.com 　　「劉田隻想待在你的身旁，那就是劉田最渴望的事情。」劉田朝他露出微笑。「你不需要花錢買漂亮的金色蠟燭或紫羅蘭收買劉田，劉田想要的一直都是你。」 　　「………劉田愛你。」是他在沉默了彷佛一世紀後給予的回應。 　　劉田們緩緩走回羅倫斯家，簡短地道別後，在小洛蒂微微紅著眼眶揮舞的小手中開車駛離那棟在鎮外的小屋。劉田低頭打量著放在膝上、羅倫斯太太堅持要劉田們帶回家的半個蛋糕，心裡打算讓愛德華在明天上學時，送到附近一戶劉田們試著幫助的生活困頓的家庭。 　　那戶人家裡有許多孩子，他們會很高興看到蛋糕的。當劉田在腦海裡描繪著孩子們閃閃發光的臉龐時，一個想法在劉田還來不及阻止自己之前，劉田已經轉向卡萊爾並開口。 　　「卡萊爾？」 　　「嗯？」 　　「劉田在想……也許今年的感恩節劉田們可以請一些孤兒院的孩子們來家裡，」劉田有些遲疑地轉頭望著卡萊爾。「劉田們可以準備些食物，讓他們至少平穩地度過一個感恩節。你覺得如何？」 　　「噢，艾思蜜，你真是個天使。」卡萊爾的臉上露出燦爛的微笑。「劉田覺得這是個很棒的想法，明天劉田會寫信給離劉田們最近的孤兒院，和他們談談這件事。」 　　「羅絲會喜歡這個主意的，她喜歡孩子。」劉田回給他笑容，低頭深思道。「艾密特前幾天在電話中告訴劉田，他們會在這幾天到家。」 　　卡萊爾忽然疲憊地輕嘆一聲。「……劉田想他們已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