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 陳無疾坐在馬車上打坐,六匹駿馬被拴在旁邊的樹上吃草,馬車外是三座紮起來的簡易帳篷,侍女和車夫分別居住其中。 至於單信,則剛剛被胡妙善喊去,通過馬車窗戶上的光影,能看到兩道影子正對立而坐,按照這樣發展下去,車裡的那盞燈隻怕很快就要熄滅了。 自進入黃州地界後,陳無疾的心神就沒有一刻是放鬆的,因此每逢夜裡,他都要求所有的帳篷以及馬車擠在一起,甚至連起夜的侍女,都不能走得太遠。 出了馬車後,陳無疾站在帳篷門口,許是瞧見印在帳篷上的那影子靜立不動,一個中年男子一邊穿著衣服,一邊走了出來:“陳公子,這麼晚了是有什麼事嗎?” 漢子姓劉,是單信府中看家護院的武士,年輕時走南闖北的,頗有些出遠門的經驗。 “我感覺今晚不會太平,你去將所有人都喊到一間帳篷裡,囑咐下去,不管聽到什麼或是看到什麼,都不要出來。” 聽到陳無疾的話,漢子立即警覺起來,他的目光就落在馬車上,平白無故地出現這麼一個女人,也就被美色沖昏了頭的單信,才會信了那副說辭吧。 “那要不要將公子也喊過來?” 陳無疾道:“不必了,這事我自己去,你隻需要記得我吩咐即可。” 漢子知曉他的身份的,對於他的話也是悉數照辦:“是,陳公子。” 安排好了這些,陳無疾這才坐到火堆旁,朝著單信的方向大喊道:“單兄,你今晚莫不是要在馬車裡、與妙善姑娘一起過夜?” 聽到這話,單信很快就穿好鞋子從馬車中跳下:“陳兄,你可就別消遣了我,我也隻是與胡姑娘相談甚歡罷了。” “嘿,我看你年紀輕輕的還沒有成婚,就要帶一個小妾回去,你說伱爹知道了,會不會打斷你的腿?”修仙世界百姓壽長,男子不及弱冠未婚也十分正常。 單信立即搖搖頭:“不可不可,以我爹的性子非打死我不可。” “但我看你對胡姑娘還是挺上心的?” 提到這一茬,單信麵露猶豫之色:“我與她一見如故,說起話來心中深感親切,就像是……” 陳無疾立即打斷道:“你這不是深感親切,你這就是見色起意!” 單信麵色漲紅,不好意思起來:“陳兄萬萬不可胡說,我哪裡……哪裡有看到……那裙……” 透過窗影,裡麵的胡妙善好像在換衣服,其姿態更顯誘人,單信的目光又被吸引了過去。 陳無疾笑笑:“我有一種手段,可以讓你看得更清楚!” 不等到單信回答,他就將一隻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 啊! 忽然間,單信大叫起來,一顆心突突地直到嗓子眼。 因為在陳無疾將手放在他肩膀上的一瞬間,他的視線透過了馬車的窗戶,看到胡妙善從美艷動人的模樣,變成了容貌恐怖的妖物。 隻見她身著一件鮮紅長裙,頭上戴金銀鳳簪,兩條潔白的狐貍尾巴從長裙裡伸出去,搖來搖去,白皙的手掌上是長長的鮮紅指甲,當那張臉再轉過來時,已變作毛茸茸的狐貍模樣,左麵半邊還是腐爛成一塊一塊,甚至都能看到蛆蟲。 想到白日裡與她的親密接觸,想到那“蓬門初始為君開”,單信此刻是惡心反胃,想吐卻又吐不出來。 陳無疾輕輕拍著他:“噓,不要聲張!” “單公子,你怎麼呢?” 聽到大叫,馬車裡胡妙善膩人的聲音傳出。 “沒……沒事……陳兄與我鬧著玩呢!” 聽罷,又安靜下來。 單信將頭湊向陳無疾:“陳兄,這……這是何妖物?” “你不是都見到了,一隻人形狐貍,從她出現我就感覺不對勁了。” 單信有些委屈道:“那你還……還讓我……”想到自己與對方的你儂我儂,惡心反胃的感覺又一次湧上來。 隻聽得陳無疾道:“須知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我若不讓你親自去感悟一番,又豈能明白紅粉骷髏的意思,知曉妖魔魅惑人心的手段!” 雖覺得對方就是在取笑自己,可單信也不好反駁,就隻得道:“我倒是體會了,但此舉無疑是引狼入室,現在又該如何送走這位瘟神呢?” “區區一個小妖而已,她敵不過我一劍。” 聽罷,單信立即接話道:“那陳兄還不趕緊將她給弄走?” 自知道胡妙善的真身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單信是一刻鐘都不想與她待在一起。 哼,男人! 陳無疾揶揄道:“沒承想你負心起來倒也挺快的,這本是一隻狐妖,在這山中遇到也不算稀奇,稀奇的是我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神木教的死亡氣息,你剛才看到了那半邊爛臉,就是受死亡之氣的影響。” 神木教! 一路走來,盡見神木教造下的殺戮與罪孽,倒沒有真正見過本尊,一時間單信也拿不定主意了:“那陳兄以為呢?” 陳無疾望著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這樣吧,你繼續去虛與委蛇一番,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麼?” 單信頓覺瘮人:“虛與委蛇,怎麼個虛與委蛇法?” 看他認真的模樣,就像是陳無疾要讓他獻身一般。 “你現在上馬車裡去,給她說一聲晚安,然後隨我一同到馬車裡歇息,之後不管聽到什麼動靜,都不要出馬車就是了,剩下的自有我去處理。” “道晚安!” 單信是一臉的不情願:“這……這就沒有必要了吧?” 陳無疾搖搖頭,語氣是十分的肯定:“不行,你若是露出馬腳,這妖物定然會生疑的,到時候可就棘手了。” 棘手不棘手的先不說,單信一定是能漲漲記心的。 麵對這樣的“威逼利誘”,他隻得慢騰騰地朝對方走去,陳無疾的聲音則又從耳邊傳來:“你要是不走快一點露出馬腳,小心她吃了你!”聽罷,是再也不敢磨蹭了。 再度進入胡妙善的車廂,這裡充滿了她身上的香味,但單信卻覺得一點都不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