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疾打趣道:“這倒是別來無恙,隻是司徒先生卻是變化頗多,多到都要讓我認不出來了!” 知道他是在說這三裡學宮,司徒謹哂然一笑,抬頭遙指蒼穹:“你且看這明日,照亮時間不說,還蘊養的萬物,能否稱得上偉大?” 不知對方意在指什麼,陳無疾閉口不語。 “哈哈,自然是偉大了,但其更偉大之處乃在於對天下蒼生,不辨好壞,不分美醜,一律一視同仁,這日光小哥與我都曬得,難道這蕓蕓眾生卻是曬不得?” 對方這完全就是在偷換概念,須知陳無疾所言也不是這回事:“先生當真是高義。” 聽到這不鹹不淡的一句,司徒謹反而覺得無趣:“哈哈,這裡不是說話之處,快快有請!” 陳無疾拱手道:“多謝。” 穿過長長的院子,經過正中的那座大殿,一直來到了一處偏院裡,這裡設施雖算不得華貴,但極其清幽,至少前麵的嘈嘈雜雜,是不會到這裡來了。 讓人奉上香茗,陳無疾結果後放到了別處,司徒謹見之則是在微微一愣後,問起話來:“聽說徐靈山頂一戰,神木教數位陸地神仙戰死,奪精靈海修行者更是死傷數百,不知那一日的盛況小哥可有見到?” 陳無疾回道:“可惜了,被血界魔羅大陣困在徐靈山麓,無緣上山。” 聽聞血界魔羅四字,司徒謹眸子裡閃過一絲異色:“原來是這般。” “司徒先生可是聽說過此陣法?” 司徒謹揮揮衣袖:“自然是聽過,此陣一出,說明死灰復燃的不隻是神木教,更有那摩羅門。” 陳無疾沒有回話,司徒謹卻再次閃過一絲異色:“看來這一趟小哥收獲頗豐,連這摩羅門也是知曉?”原來他是見到說完摩羅門後,陳無疾對此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好奇。 “不錯,是長了不少見識,一切都還拜先生所賜,若無先生推薦,我也沒有這歷練的機會。” 司徒謹大笑起來:“我也是見小哥修為了得,存了一些私心罷了,原以為這一趟會是耽誤許久,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 陳無疾也一樣笑道:“是那神木教覆滅得太快了。” 至此,寒暄結束。 在端起茶盞飲了一口後,陳無疾又道:“以我對先生的了解,何至於到此有教無類的地步,再這樣下去我看這三裡學宮也要住不下了?” 早在第一句話時,司徒謹就猜到了陳無疾的來意:“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好奇的,我聽說凡此修行之人,都識得一些望氣之術,小哥你不如仔細瞧瞧我?” 瞧我? 這把陳無疾說迷糊了。 “先生這是何意,要知道對於熟識之人,我一貫都不去施展此法,因為這也是一種冒犯。” 司徒謹堅持道:“看看便知。” 金色,在陳無疾眸子裡閃耀,司徒謹整個人的氣機都在他的腦海裡。就在那象征著生命力的白光中,隱約藏著一股黑氣,從臟腑處升起,一直到了頭頂處。 “這不可能!” 陳無疾叫道。 因為這股氣息代表著天人五衰,代表著司徒謹將不久於人世。須知此人雖一直自稱無半點修為傍身,但陳無疾是萬萬不會相信的,他這樣的人也是不會輕易死的。 司徒謹再度笑起來,這回是苦笑。 “可不可能小哥你都見到了,難不成我會有什麼秘法,能迷惑你這雙眼睛?” 陳無疾沉默,司徒謹又喃喃道:“不能,不能。” “唉,想我司徒謹活半百之數,曾讀得聖賢之書,名遍天下之理;也見過仙家氣派,曉陰陽之道;更是沒少與妖魔方士打交道,懂得人心的險惡。” “現在我要死了,這一生所學所知也會隨我深埋於厚土之下,不說十年,縱是兩年三年也不會有人記得我司徒謹何人,小哥啊,你說我想留下點什麼,我想讓更多的人記得我,這有什麼錯嗎?” 陳無疾愣住。 他哪裡想到,會是麵對這樣一個司徒謹。 天地無極的術法施展出來,司徒謹身上的死氣是騙不了人的,除非真如他所說,有什麼了不得的秘法,那這可能嗎? “沒錯,是沒有錯,我隻是想勸慰先生一句,玉琢成器乃在雕玉,若是一株朽木又豈能成才,何況這三千弟子,便是三千張口,先生又能養多久呢?” 司徒謹緩緩搖著頭:“罷了罷了,管不了這麼些了。” 陳無疾停頓了一下,已不願在這話題上繼續講下去,又轉而問道:“近來山丹縣可有生出事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為何這城中百姓看起來總是怪怪的?” 哪知司徒謹聽聞此話,神情有些呆呆地:“唉,不知道,也不想去管,就算是想管也管不了了。” 離開三裡學宮時,已至傍晚。 盛夏裡的天黑得很晚,往昔這個時候官道上總是走滿了出城的百姓,他們背著背簍,趕著馬車,帶著采購來的必需品,朝著家中行去。 今日則人很少,在這種氛圍的影響下,讓人覺得有些冷清。 夕陽西下,將河邊那幾株柳樹的倒影拉得老長,血色和黑暗在這片土地上融合交替著,那個叫做陳長生的少年依舊在苦讀那一本《浮生如夢》。 陳無疾都走到了跟前,那少年依舊沒有半點的反應,上午時他尚且能主動問向自己。 “小兄弟,天都要黑了,你還不回家嗎?” 哎呀! 陳長生被嚇得一個激靈,猛回頭來看到了陳無疾。 “原來是兄長!” 此刻再看到他,已經沒有了早上的那股聰明勁,整張麵色有些木訥,又許是用眼過度,眸子裡帶著一層血絲。 “你是打算在此過夜嗎?” 陳長生環顧一周,就像是才反應過來,天已經黑了。 “你這書,當真有這麼好看嗎?” 陳無疾再問。 麵前的少年又是訕訕一笑:“也談不上好看,就隻是有趣而已。” 看來看去,就隻是一本普普通通的書,確無任何神異之處。 “你若是回城的話,可隨我一起。” 陳長生點頭道:“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