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斯·天辛/病理醫師(1 / 1)

伴龍而行 沉璿豉 5843 字 2024-03-17

雅蘭蒂婭的鐘聲敲響了。   那是一口很老的大鐘,也許在瓦萊教國存在之前的很長時間,這口巨鐘就已經矗立在雅蘭蒂婭聖母大教堂不遠處的鐘樓旁。   每天黃昏時分,蒼老的鐘會由敲鐘人將清澈的鐘聲引出,乘落日橙紅色的餘暉,推得很遠,很遠,一直到悠揚的鐘聲來到每一個雅蘭蒂婭居民身邊,用安寧的力量撫平情緒的雜亂與塵埃。   然後漢斯就會去買一袋麵包,再帶一小杯咖啡,坐在“長青門扉”的店門口解決她的晚飯。   一如往常,長青門扉的商鋪裡早早擺好了漢斯喜歡的那種奶酪烤麵包,很脆,而且很香,濃濃的奶酪香味會在麵包進入口中的那一刻爆炸,就好像有一個巨型法術陣列在口腔中引發。甜甜的味道帶著奶香占據味覺的高地,毫不拖泥帶水的香脆口感讓唇齒間每一處都感受到咀嚼麵包的歡愉。   在這時候,漢斯抿了一口黑咖啡。   清苦的咖啡沖散了奶酪麵包帶來的略微膩感,雖然這種味道會讓味蕾尖叫起來,但是待到苦澀的洪流從舌尖消退後,膩甜便消失了,隻有那種讓人幸福的奶酪香味殘存。   今天的晚飯也很令人滿意,漢斯想,一邊又啃了一口麵包,就著冰咖啡,配合著鐘聲送下。   夕陽是底色,來往的行人是畫的景色,如果漢斯喜歡畫畫的話,這會是一幅有趣的作品。   夕陽,行人,落葉,咖啡館,一袋麵包和一杯咖啡,就這樣。   但是她不善於畫畫,上天賜予她一雙發現美的碧綠眼睛,但是忘記了給她一雙復製所見的巧手,這是莫大的遺憾。   來往的行人很多,有做完教堂事務的教會人士,有剛從帝國神學院放學的學生,也有很多出來買東西準備晚飯的婦人,但是最多的,還是從各式各樣工廠中歸家的工人。   漢斯坐在高腳的凳子上,一前一後輕輕擺動修長的雙腿,吃著簡單但美味的晚飯,一邊觀察這些忙碌的行人。   有多少人注意到一個亞麻色頭發綠眼睛的妙齡少女正在悠哉地瀏覽來往不停的人流?   但起碼會有一個人在等她,漢斯饒有興趣地在眾多人中猜測那個人是誰,畢竟那人和她隻在書信上有過交往。   那個人是聖皮爾德療養院的醫師,這座城毫無疑問的忙人,也許他早就禿頂?這說不定。也可能他為了掩飾滑稽的禿頭帶上假發或者帽子?當然,也很有可能他是個十足的美男子,首都醫院的繁重工作也不能讓他變得早衰疲憊……   冰咖啡的杯子在滴汗,無事可做的漢斯就用手揩下杯壁上的水珠,然後在有些年份的黑色硬木圓桌上畫笑臉,借此來打發過餘充足的時間。   那個人遇到的麻煩肯定非同一般吧,漢斯歪著頭,用手撐著腦袋望向路的盡頭,那邊還是一直在走來各式各樣忙碌的人們,但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   咖啡的水也很快被空氣中太陽留下的餘溫帶走了。少女放棄了在桌上塗塗畫畫,轉而用指頭挑起高馬尾的發尖微微纏繞把弄。   這人真是讓人傷腦筋,未免有些太不守時了吧!   漢斯想,不過,這倒是難得的差事,在末法時代乾接觸法術這一行業的工作可算得上危機重重。不用說,政府已經將有能力再從枯竭源泉中攝取法術的人都記錄在案,並且嚴加管理,一般平民要是擅自學習魔法,這是要被提起很久的苦役徒刑的。在首都醫院裡的醫師要尋求一個未被記錄在案的魔法師辦事,這可真是太令人感到有幽默了,一個社會要人要找漢斯幫忙,這到底是要乾什麼?這倒激起漢斯的興趣。   現在是五點十二分,鐘聲剛好停止,咖啡屋內又開始播放音樂,是旭和新文化繁榮發展年代的音樂,算得上旭和新時代的招牌。   樂器是什麼,她扭頭辨認了一會兒,然後便放棄了,因為音樂很急促,作曲家用的是傳統的旭和樂器和西陸傳入的新式樂器。要用這些去編織旭和櫻吹雪的場景可不容易,但是這首曲子做到了,是很歡快的歌曲,年輕的少女甜美清脆的唱腔與音樂的融合並非嵌入,而是花瓣與草葉,錦鯉同池水一樣的融洽,躺在一池粉白櫻花的水池中,漢斯的思緒也不免和錦鯉一樣,在花瓣池中搖曳尾巴遊蕩……   “hatsune……嗯……好像是叫這個名字來著吧?”   漢斯的思緒從幕府將軍與倒幕派的鬥爭飛到白神山的神社還有巫女,又從大社神櫻的花瓣上飄到旭和文藝復興運動,最後又隨著歌曲的高潮結束回到了歌曲本身。   好像是叫hatsune來著,旭和語裡名字總是很麻煩,漢斯絕對在某處看到過這個女孩的名字,因為她是當代旭和文化界傳奇一般的存在,很多地方都可以看見以她為模板製作的縮身玩偶之類。但是名字該如何去寫,確確實實是個問題。   隨著最後一段激昂的音樂結束,歌曲結束了,幾秒鐘的安靜之後,是另一首hatsune小姐的歌。   這首歌的名字是古龍領文字寫的,對於漢斯這樣遠離龍嶺文化圈的人來說,要記得是很難的。有印象,但是並不多。   大概店主先生也是hatsune小姐的粉絲?漢斯一邊用手指輕輕隨著音樂打節拍一邊想,平常的話這時候她早就走了,沒想到店主聽的音樂還很和她的口味。   用手指打著節拍,就好像能抓住美好音符的一絲半縷,就像下雨的時候總有人會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攔下幾滴飄落的雨絲一樣。   不過這首歌是沒辦法聽完了,因為在漢斯的目光一直關注著的那裡終於出現了一個朝著長青門扉快步走來的中年男人。   那人並不是一個很帥氣的男人,但也不至於醜陋,算是很常見的東方央陸人長相。   按照書信中描述那樣,“長青門扉千的桌子,會有一個亞麻色高馬尾打扮的女孩會在那邊等著”。男人開始慢跑,似乎是很急。   沒辦法聽完hatsune小姐的歌了,這著實有些讓人遺憾,不過工作是很重要的,漢斯拿起包站起。   也許之後應該吃完晚餐多呆一會聽聽音樂?這主意不壞,漢斯想,她可以多點一份布丁之類的甜點,最好也是冰的,點綴一點水果和果醬,有清清爽爽的口感,每一勺都有帶著果味或者奶味的布丁在勺子上微微顫抖。然後享受甜美的音樂,再欣賞人來人往。   這倒是個絕好的主意,不過得是下一個晚餐時分。   “非常抱歉,讓您久等了,是天辛小姐吧?”   男人突然到了她的麵前,幾乎要嚇她一跳。   “嗯……對,是我。”漢斯的怨氣一下子也被弄得不知所措,隻是應答著男人的問話:“漢斯·天辛。”   “鬆井平次,您叫我鬆井就好。”   叫鬆井的男人很恭敬地遞上一張名片。   “鬆井平次……旭和人誒。”   “旭和人,但是啊一直在瓦萊工作。”   漢斯這才有機會好好打量一下這位難得的客人。   剛才在很遠的地方就能看到的,鬆井是很標準的東央陸人,黃色的皮膚很有標誌性,但是鬆井又並建築工人之類的勞力工人,因此又比較白些,更容易讓人聯想到嫩生薑的那種顏色。但顯然,生薑先生已經不年輕了,除了膚色,皮膚和頭發都讓他更像“老薑”。鬆井的頭發看得出來精心打理,在腦後綁了一個短馬尾,但人畢竟步入了中年,頭發或多或少還是斑白了一些,就和一把烏黑的墨魚麵中逃進去幾根細細的雞蛋麵一樣。   除此之外,鬆井也沒有什麼特別引人注目的,畢竟都隻是很平凡的長相,棕黑色的眼睛不大不小的鼻子,還有剃得很乾凈的胡須,沒有什麼讓人生厭的地方,當然,也沒有什麼特別值得讓別人留意的地方。   “如果方便的話,您現在就去我家裡吧……您吃過飯了嗎?”   “不用麻煩你費心啦,已經吃過了哦。”漢斯用手指指咖啡桌上的食物包裝,侍者正準備把他們收掉,“還有,不需要用尊敬語,雖然我會說旭和話,但是尊敬語……怎麼說呢……感覺很奇怪吧,而且你才是客人不是嗎?”   “哪裡哪裡,能找到您……哦不,能找到天辛小姐幫忙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既然已經吃過了,那我就吩咐家人沏茶招待,可以嗎?”   “當然,這隨你的喜歡就好。”   “嗯,這樣也好。”鬆井和漢斯走到寬敞的大路上,這裡停放著鬆井的電氣載具,這可是很昂貴的家夥。   這家夥,還真的不簡單嘛。漢斯想,這鐵疙瘩可是很貴的,她在這裡從來沒見過,也隻是聽說過。   鬆井拉開門,手把手教著漢斯進入載具內,然後發動完載具才開始接下來的說話。拉動拉桿,摁按鈕,擺弄鏡子,一切操作行雲流水,讓漢斯眼花繚亂。   “療養院裡有很多比較困難的患者,剛剛因為一個老病患的老毛病犯了,耽誤了太多時間,非常對不起。”   “別在意啦,也才過了一會兒,我也才剛剛吃完東西就是。”   漢斯的性格自認為是不壞的,她是那種在別人麵前極少會發怒的那種性格,最多在背後嗔怪兩句,在麵前是絕不會看見她直接抱怨什麼的。   載具在寬敞的中心大道上行駛,東方人特有的宗教辟邪掛件在一堆機械按鍵的上方乒乒乓乓,晃來晃去。其中有一些漢斯認得,是狐貍的符號,很有旭和特色。   在一堆乒乒乓乓的護身符下麵算得上很整潔了,看得出來鬆井很愛護他的載具。最中央的地方有一隻陶瓷的胖貓,胖嘟嘟的白貓因為內部機械的作用一上一下地擺手。   如果有毛就好了,毛絨絨的,讓人看了就想摸一摸,她想。   “找天辛小姐要麻煩您什麼還沒說吧,現在說會麻煩嗎?”   鬆井平次還是習慣用這種很尊敬的語法,那就隨他便了,漢斯也慢慢習慣了鬆井平次這種過分的謙遜。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當然,不影響駕駛的話,說出來當然沒問題。”   “是這樣,我父親,鬆井龍江,曾經是亞拓拉帝國內戰時期的一名國際旅軍人,奉行國際主義的他參與了這場工人農民們的鬥爭,這場戰爭……嗯,對於國內來說提起的比較少,立場問題吧,畢竟他們在為了共和鬥爭,而我們……這方麵還是不提的好。總而言之,父親在戰爭結束後回到了旭和,這段歷史他也很少提起,但是最近他變得很奇怪,簡直是性情大變,您想象一下,一個沉默寡言的老爺子突然變得精神飽滿,幾乎比我還要年輕幾歲。”   鬆井平次開始滔滔不絕,他被他父親突如其來的變化折磨得有些難以承受了。   但是這是好事呀,老爺子有活力,這不是好事嗎?   “但是,天辛小姐,父親他記憶開始出現問題,這是更主要的,就比如說,亞拓拉帝國的共和黨人和國際旅輸掉了內戰,對吧。”   “是啊,這算得上是常識吧。”   “但是我父親突然有一天說出了不一樣的歷史,他驚訝地說:“平次!戰爭不是贏了嗎!”然後說了一大堆我們根本不知道的歷史,他的記憶錯亂了一樣!”   鬆井平次裝作他父親的樣子怪聲怪氣地驚叫,應該是想抒發一下內心一直以來的不滿,但是很滑稽。   “這怎麼會?精神病理的話我不太好辦吧。”   忍著笑,漢斯簡單地詢問。   “嘛,一時半會確實不好說清楚,不過很快就到了,到時候您就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