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個雪海星空出來，在木木的感知中才算真的接觸太虛界。他已經很久沒有時間這個概念了，現在他終於明確感受了時間的沖刷。木木的感覺很強烈，就像出門在外的人，剛回到家聞到臭味。 　　在兩歲之前，木木僥幸被一隻剛剛失去孩子的紅狼撫養。那是一個神秘的地方，在那裡的所有生命被黑暗追逐，他們不得不永遠追趕落日。其實那個地方叫落日荒原，人類聯盟是有記載的，隻是木木還不知道。 　　木木從小就是一個小魔王，他早慧的厲害。之前若心芷問他的時候，他其實有些猶豫，他是大概懂一點母親的含義的。那隻紅狼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個不知為何出現在落日荒原的孩子也有了母親。 　　那個孩子從小善知情緒，他能輕鬆遊轉在所有生命麵前，他也因此平凡了幾分。這個孩子終歸不是毫無感情的怪物，隻是屬於最最最‘調皮’的那一梯隊。 　　生命天生就是邪惡的，隻要他想探索這個世界。若心芷曾經說過，無論在哪個世界，占據絕對優勢的一定是最邪惡的種族。 　　她還講過這麼一個故事，有三個細胞看到了美麗的小花，它們欣喜若狂，約定一起進化為小花。很快它們完成了進化，第一個細胞進化為一朵小花，為了更加美麗更好的綻放，它連葉子也沒有進化。第二個細胞進化為兔子，他將第一個細胞進化的小花騙了出來，然後用兩顆大門牙狠狠咀嚼。第三個細胞進化為老虎，他出現將兔子一腳踩死，品嘗它的血液。 　　世界競爭的種族勝利者在基因中是渴血的！種族內的理念鬥爭是另外一回事！ 　　雖然這麼說，可若心芷並不討厭生命！ 　　那個孩子也在探索這個世界，就像對螞蟻澆熱水探索生死一樣，就像肢解青蛙研究生命構造一樣。他的好奇心很重，什麼都想探索一遍。他不算很強，但總是有各種生命因為他而死，然後被他肢解。他還會丟一些或生或死的生命進入黑暗，試圖了解黑暗的特點。等等等等，諸如此類。 　　他甚至會肢解別的生命的時候研究自己情緒變化。他鬧騰的很厲害，直到害得紅狼母親差點死亡才有所收斂。再之後，他終於將自己折騰沒了。 　　順帶一提，在與若心芷融合之前，木木眼中隻有一種顏色。那個時候，木木看到了一縷微弱的光，那道光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一種顏色，它在木木眼中是那麼美，足夠使木木完全沉淪。 　　木木追著那道光進入了黑暗，他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什麼地方。也許是摔了一跤，也許是太累了。總之，他醒來的時候在一個滿是星星的世界，他仿佛來到了天上。 　　天空是星星，大地是星星，石頭裡還是星星。那一顆又一顆星星，仿佛藏著無盡的世界。木木在地上撿到一朵小白花，是他隨身攜帶的那一朵，這朵花受盡波折已經明顯扁了許多。木木其實是個很挑剔的家夥，他隨手將這個世界中唯一的花丟在原地。 　　時間對落日荒原不重要，這個地方更加沒有時間這個概念，這裡的一切似乎都是永恒的。木木隻覺得自己走了段時間，然後他看到了世界上最完美的東西。 　　她就那樣坐在那裡，坐在一塊滿是星星的石頭上。她發光的眸子似乎可以穿過這個世界看到外麵的風暴。她赤著腳，一身白裙不曾搖動，什麼都是靜止的。她沒有想到這裡會有其他生命！ 　　木木走到她麵前端詳她的麵容，她水波不驚的眸子終於有了反應。她眼中白光消失，退化為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充滿了詫異。 　　她麵前那個家夥四肢著地，黑不溜秋的，隻是可以勉強看出是個人類嬰兒。那個東西發出狼叫，她聽不懂狼語，但知道那是想要占有她的信號，就像木木擅長感知情緒。 　　若心芷是一個自視很高的人，她當然有這種資格。人類歷史上關於她的記載隻有很少一部分，但已經足夠驚艷。她是太虛界第四代聖人，她創造了人之靈，她再創了‘聖人’，她可以與聖靈交涉參與對抗異種，她可以隻身獨上九天龍巢，無塵而歸。 　　那個黑不溜秋的東西觀察許久終於向她撲過來，她已經等這一刻很久，她提前抓住那玩意的後頸，拿著端詳一會兒，隨後嫌棄地丟了出去。 　　木木不記得自己這樣靠近若心芷多少次，若心芷記得，僅僅九次，木木從各個方向對一動也不動的若心芷嘗試九次。 　　這九次過後，木木轉身離開。若心芷沒有追趕，但她越來越後悔。她感受到木木的理智，僅僅九次，方式未曾重復，然後沒有任何留戀地離開了。若心芷有些害怕木木的這種理智，這種家夥真的會走，但若心芷又真的沒去追，也沒辦法追。 　　經過時間的打磨，若心芷真的變得像一個聖人了！她情緒寡淡近無，身後是一棵半朽的樹，樹上有一個巨大的缺口，像是被月亮狠狠咬了一口。那棵樹看上去很夯實，也是由星星組成，比其他物品多圍著一層淡淡的白光。 　　木木再回來的時候，居然是直立行走的。他小手背到身後，直到走到若心芷麵前才忽然拿出那朵小白花，這個世界唯一的一朵花。若心芷發愣，這小玩意再次撲向若心芷，偷襲。 　　他當然沒有成功，若心芷身後的樹似乎流出了一段河流，若心芷提著那黑不溜秋的東西放進水中，狠狠揉搓。她洗了很久，也許真的能洗白一些，擦拭之後若心芷願意將他放到腿上狠狠端詳。 　　若心芷開始強迫他直立行走，開始用書文教化這個茹毛飲血的生物，等到這家夥能讓她稍稍滿意的時候，她為他起了一個名字，木木。 　　那是一隻鳥的名字，她曾養在籠中的鳥，那隻鳥很笨，明明被她關在籠子裡，卻非常喜歡她。 　　木木天生靈性，善知情緒，更能從別的生命中收獲反饋。他總是想盡辦法去逗弄若心芷，他覺得若心芷應該是有些開心的，但她很少笑。也許是獨自一人太久的緣故，那個故事之中馴養之神的微笑都不會出現在她臉上。 　　若心芷還沒學會笑，木木卻先學會了哭，而且越來越熟練。可是，哭隻能偶爾被若心芷抱在懷裡，卻無法讓若心芷笑。因為不是經常被若心芷抱進懷裡，木木逐漸哭的沒那麼頻繁了。他開始學習笑，他笑的很難看，所以若心芷開始用自己的笑容教他。 　　在開始學習文字沒多久，木木就將自己所學組成了一段話。意思大概是：心芷姐姐是世界上最完美的藝術品，他想占有心芷姐姐。 　　在木木的世界大概隻有兩種東西，自己的，別人的。 　　若心芷喜歡木木按照自己想象發展，若心芷不喜歡責罵，隻是打過他很多次。這次木木無疑是站在那條線之外，仰著屁股看著她。若心芷沒有回應，也沒有打他。 　　隨著學習的加深，和時間的流逝，木木不再說這些話。再次提到這個話題的時候，是木木因為貪玩沒有完成學業罰跪的時候。若心芷主動提起這件事，她已經是木木的物品。 　　其實若心芷有些害怕，木木就像載書半鬥，已經準備遠行的遊子，他對世界充滿好奇。雖然這個局麵是她一手造成的，但她無法肯定自己是否真的有魅力將他永遠留下，哪怕木木說她是完美的藝術品，更何況他已經不說了。 　　沒有什麼契約，若心芷早不是第一次騙人，欺負木木她一點罪惡感都沒有。因為木木提前起身，若心芷含笑讓他多跪一倍的時間。 　　木木沒有對她動手動腳，隻是越來越喜歡看著她入迷，仿佛她真的是不舍得傷害的藝術品。若心芷開始喜歡將時而古靈精怪，時而楞頭楞腦的他抱進懷裡，再親切叫他小混蛋。 　　這樣的愉悅不知過了多久，若心芷開始思索一個她不敢想象的問題。她想將木木送出去，自己獨自品嘗歲月的苦寒。其實若心芷也沒有辦法，畢竟她也是倚靠身後那棵朽木才能生存。可她似乎陷入了某種偏執。 　　她偏執的覺得這朽木已經無法庇護他們太久，而她這個‘太久’是木木無數倍的人生。 　　木木其實很喜歡這裡，心芷姐姐一個人完全抵得上一個世界，甚至一個宇宙。若心芷覺得這裡就是苦澀的，木木說不清怎麼來到這裡的，自然也不知道怎麼回去。找書苑 wｗw.zhaoshuyuan.com 　　他們更多的時候開始看歸墟的元素風暴，看那滿天飛舞代表元素的螢魚，看一個又一個世界被歸墟吞噬，轉化為‘星星’。 　　若心芷很清楚歸墟氣息會給太虛界帶去什麼。不過在木木的描述中，他涉身黑暗深處來到了歸墟。若心芷猜測，那個世界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木木闖進了崩塌的世界僥幸來到了這裡。生命萬萬千千，總有一兩個漏網之魚，類似情況很常見。 　　若心芷總說，木木是億億…億裡挑一的運氣，所以木木因為運氣收獲好處之後總喜歡向別人炫耀。 　　若心芷將盯上了銀色螢魚，那種螢魚代表著空間元素。在她記憶中木木到來的那天，似乎有一條很大的螢魚潮，她越想越這麼覺得。 　　似乎木木歸鄉之期越來越近，兩人爭吵也比平時越來越多，可他們根本沒有可以實行的具體方案。 　　這樣的爭吵就這樣持續下去，直到那一次一條遠超出兩人視野的龐大螢魚潮出現，他們心中那個答案忽然那麼明確。 　　這是最恰當的時間，無論會去哪裡！ 　　就連若心芷也沉默下來，她就那樣半蹲著幫木木整理衣著，木木哭著，胸口顫抖的不停。他們就像漂亮的鄰家姐姐與摔了一跤的熊孩子。 　　木木哭著被送上了螢魚潮，原來他真的可以離開這個小世界。那棵‘星星’構成的朽木連根拔起融入木木的身體，若心芷沒有了庇護，在元素風暴中化為飛灰。 　　木木哭著哭著，終於睡了過去。世界仿佛從未這樣安靜過，沒有了這個孩子的吵鬧，寂靜地讓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