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樹梨花哭海棠!” 言詞戲謔,尖酸刻薄,嗓音聽上去極為蒼老,卻又中氣十足。 哈哈哈哈,這肯定是個妙人兒! 馮嶽看向最後一人聲音傳來的方向,沒見人影,窗簾倒是一直在微微晃動。 奇怪的是,隨著他吼了這麼一嗓子,所有房間的燈,幾乎瞬間同時熄滅,校園裡一時間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薛婕同樣瞪著那個窗口,恨恨地跺了跺腳,大聲罵道:“死老頭子,你一天不調戲你姑奶奶我,就得死是吧?” 明明是在罵人,她的聲線綿綿柔柔的,極為悅耳,聽上去,反倒好像是在打情罵俏一般。 “死不得,不能死啊!我老頭子若是死了,以後誰給小姑奶奶暖床?哦,你好像給我找了個小姑爺爺。罷了,罷了,那我老頭子還活什麼勁,那就真死上一回吧!” 窗簾拉開,一個身影頭下腳上地倒栽下來,“撲通”一聲,插入了樓下的花池子裡,兩腳朝天著劇烈抽搐幾下,然後挺腿了。 我艸! 真殉情了? 一心吃瓜看熱鬧的馮嶽連忙扔掉“瓜皮”,呸,扔掉書包,三步並作兩跑上前去。跳進花池子裡。 一連下了兩天雨,喝飽雨水的鬆軟泥土,立時沒過了他的腳脖子。 馮嶽艱難地抽出一隻腳,卻把夾腳拖鞋陷進了泥裡。 深一腳、淺一腳地挪了兩步,他看了看頭插進土裡,直沒胸膛的白衣男子,再看下七八米高的三樓窗口。 不對呀,哪能這麼巧,正好頭插進泥裡,還插得如此筆直。 這不會也是個修仙小說裡常見的那種老怪物吧? 不管怎樣,先救人要緊! 馮嶽好不容易跑過去,兩腿下蹲擺開馬步,用力抱住白衣男子的腰,大喝一聲,“起!” 嗯? 那人仿佛生根了的大樹一樣,竟然紋絲不動。 他深吸一口氣,又是一聲大喝,“起!” 還是起……起不來! 向來不服輸的馮嶽,以意念催動“一筒”,胳膊腿兒驟然膨脹一圈,“給老子起!” 這次就跟拔了棵蘿卜一樣,沒費一點力氣的就把白衣男子拔了出來。 隻是,他力氣用得過大過猛,差點兒閃到腰不說,身體更是向後倒去。 他連忙鬆開那人,兩手去撐地,結果還是摔了個屁股蹲兒。 而那男子竟然跟紙紮的風箏似的,被拋向空中後,扶扶搖搖地越升越高。 馮嶽坐倒在泥水裡,瞪眼看著那人飄向了他跳下來的那個窗口。 也不見那人動作,天空中突然下起了泥點雨,落了正仰頭看的馮嶽一臉一身。 那人飄進屋內,很快轉過身來,兩隻胳膊趴在窗臺上,露出一張留著白色山羊胡子的紫銅色臉,兩道臥蠶似的濃眉,一邊兒是青的,一邊兒是白的。 身上白衣更是潔凈如洗,哪還有半點兒泥巴。 “咦,小姑爺爺,你躺在花池子裡乾嘛?是不是不會暖床,被我小姑奶奶給踢下去了?” 艸,果然遇到了個童心未泯的老頑童,被調戲了! 身上反正已經臟了,馮嶽索性側躺在泥水裡,曲起肘以手支頭,回敬道:“老大孫子,你咋知道的?你不會又躲在你小姑奶奶的床底下,聽墻根了吧?” “不對,不對!” 那人的頭搖成了波浪鼓,“你該稱呼我老二孫子,我上麵還有個大哥,他才是你的老大孫子!” 嗐,原來是個有功夫在身的大傻子呀! 馮嶽沒了繼續下去的興趣,爬起來後,從泥巴裡摸出拖鞋,瞅了一圈,沒看到哪裡有水龍頭。 待要問薛婕,她卻早已不見人影,並且,連自己的書包也不見了。 馮嶽急了,那裡麵可是裝著“我”的錄取通知書。 若是沒了,上不上學的倒無所謂,關鍵還得自己租房子住。 現在的自己身無分文,豈不是又得睡橋洞? 拎著拖鞋跳出花池子,他大叫著“薛婕”轉到樓前麵。 果然,從樓門口看到了拎著自己書包的她。 看他一身泥巴,臟得跟頭剛在泥水裡打了個滾的野豬一樣,薛婕忍俊不禁地“撲哧”一笑,很快又板上了臉。 “那人誰啊?瘋瘋癲癲的!”馮嶽一邊問著,一邊伸手去拿書包。 薛婕拿一雙彎彎的桃花眸子,怔怔地瞪著他。 馮嶽上前一步,剛彎腰去抓書包,身上好像冰桶挑戰似的,被劈頭蓋臉潑了一大盆冷般突然一涼。 然後衣服上、身上的泥水便劈裡啪啦地掉了下來。 這又是什麼異術? “咦,沒下雨啊,哪來的水?” 馮嶽裝作不解,瞇著眼看向空中,果然又從頭頂看到一個尚未完全成形的“潔”字。 難怪那老者會弄了我一身泥巴,想來他也是用“潔”字符文清潔了自己。 不過,那人的精神力該多強悍啊,最難清洗的黃泥巴水,竟然都未能在他的白衣服上留下半點汙漬。 見馮嶽校服上還是有泥點,薛婕極不滿意地搖了搖頭,當先向樓上走去。 “喂,還我書包!” 馮嶽跺跺腳底泥水,追進了光可鑒人的樓內。 薛婕一聲不吭,走得越來越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馮嶽小跑著,竟然也追之不上。 嘿,看她個子不高,這一雙小短腿兒邁得倒是極快。 跟在後麵,盯著她的背影看了一路。 好吧,我收回剛才的話。 她這身材,雖然嬌小玲瓏的,倒也絕對符合黃金分割比例。 來到三樓,經過“316”房間門口,門突然打開,那白衣老者跳了出來。 捋著山羊胡,盯著馮嶽打量會兒,“嗯,也就隻有如此這般的人兒,才配得上我的小姑奶奶!” “去死!”正拿鑰匙開門的薛婕揚起書包砸了過來。 山羊胡一把接住,翻了下後,竟然咧著嘴哭了起來,“糖呢?小姑爺爺,你們的喜糖呢?你們都洞房花燭夜了,怎麼都不發喜糖?” 見他兩隻土黃色的眼裡,真滾出了淚珠兒,馮嶽一時手足無措,連忙哄小孩子似的安撫道:“莫哭,莫哭,我回頭給你補上。” 聽說回頭會有糖,山羊胡頓時破涕為笑,“真的,你真給我買?你可是我的小姑爺爺,你可不能騙人。拉勾、拉勾!” 馮嶽上前一步,勾起了山羊胡老者早就舉在空中的彎彎小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串門狗!”山羊胡邊拉勾,邊哼起了歌兒。 馮嶽拿過書包,剛要鬆開山羊胡的小指。 他卻突然叫道:“不對,不對,還沒蓋章呢,沒蓋章的不算!” 馮嶽隻好翹起大挴指,兩人重重地相互摁了一下。 在兩指對上的剎那,馮嶽隻覺一股冰涼,突然覆蓋住了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