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士德沒有想太久,他收好影之書,搖晃著手中的試管。 “血液發暗,粘稠。嗯,這個氣味和賣給百靈商店街小販的禁藥基本類似,濃度還要更高些。果然是強行激活了脈紋的種類,通過讓對方能感受到的魔力,來讓一個普通人如此死心塌地的追隨,不管哪個時代都是好用的手法。” 浮士德收好試管,看到加斯帕小心推門進來。 “嘿嘿,我發現莫大人把結界撤了就進來,以防萬一嘛。” 浮士德點點頭,他看著瞪大雙眼死不瞑目的餘樹峰:“生命還真是脆弱啊,僅僅是心臟上中了一刀,就會輕易死去,然後腐爛化為烏有,還不如這些破碎瓷片留存的時間長。” “老師,我覺得你說的不對,有些人是很堅強的,比如老師就是死不低頭。”加斯帕踢了踢餘樹峰的屍體,鄭重的反駁。 “真是讓人高興的話語,是的人類既堅強又脆弱,處理得當的話,骨頭能保存很久。” “不過老師,為什麼要做這種事?讓霧巖協會或者其他人處理不就行了,逐暗者們也不會放過已經暴露了的下線吧。” 加斯帕說著繞著屍體轉了一圈,最後失去興趣走向辦公桌。 “所以才需要把水攪渾,邪教徒的腦子都不怎麼好,哪怕犧牲再大也不在乎。但如果有另一個邪教結社出現在旁邊就不一樣了,誰也不想給別人做嫁衣,所以像這樣處理掉一些富有的教徒是最好的手段,可以讓他們對著空氣鬥智鬥勇。” “我們不是正在和他們合作嗎?” “是啊,但也隻是合作而已。我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原石,但是逐暗者進度太快的話,可能會讓他錯失綻放的機會。而且我也厭倦了確定的計劃,已知會讓人怠惰,是時候加一些變量了。” 浮士德解釋了一句,他看著莫跳出懷裡,將自己的肉球貼在墻上,檢測裡麵匯聚魔力的魔法陣,再將其毀掉。 “這樣突然改變計劃,秘境那邊不要緊嗎?魔女最近去了好幾次,但每次隻是靠近一會就離開了,連學校大門都沒進去,這樣下去逐暗者會要求我們去打開通道,我可過不去試煉。” “問題不大,畢竟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成功,我們和他們都清楚這個事實,不過是一次以失敗和犧牲為前提的嘗試罷了。” “唉,失敗和犧牲啊……話說老師會在我犧牲的時候給我一張獎狀嗎?我還沒得過這玩意。” 聽到後麵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浮士德扭過頭,看到加斯帕在櫃子旁舉著幾張榮譽獎狀。 他眼裡有些羨慕,以前當雇傭兵的時候都是純粹的金錢交易,可沒有榮譽勛章。 “沒問題,到時候我擺個臺子站在上麵,再發表幾句演講,最後遞給你。加斯帕你知道嗎?當我在臺上把那張燙金銅版紙遞給你的時候,作為我的員工你以前的付出和成績都一筆勾銷了,我們倆從此兩不相欠。” 這就互不兩欠了?加斯帕愣愣的看著手裡的紙。 看著加斯帕那逐漸癡呆的臉,浮士德不禁有些愉悅。 “如果那幾名人傳也在霧巖的話,這樣還得算作競爭激烈,那麼這獎狀發完後,你還欠我些什麼。不如你現在想想,死後要拿什麼補償我比較好?” 加斯帕一臉呆滯的看著這張獎狀,難以置信的開口:“就用這麼一張破紙,能換走一個人的人生……老師,我可以吐嗎?我覺得這張亮閃閃的破紙在粘上我昨天的晚飯後會顯得更有藝術感,啊,我要吐……” 不等他說完,正在破壞魔法陣的黑貓身上就浮現出黑影,猛地揮動爪子,緊接著加斯帕就像是被人用球棒掄了一下,整個人倒飛出去。 “莫大人,為什麼打我!啊,為什麼老師也用這種眼神看我?”加斯帕一臉委屈的看著黑貓和浮士德。 “你,就這麼想暴露自己嗎?在案發現場嘔吐?” 浮士德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加斯帕,對方立刻跟小孩子一樣低下頭不敢說話。 “結界核心已經破壞掉了,該走了,你明天可以正常去當遊客參觀霧泉,或者直接躲起來也可以。”浮士德不再理會加斯帕,他仔細清理掉兩人的痕跡,把莫掉的毛也撿起來收到懷裡。 “那個老師,我可以帶走這瓶香檳嗎?我還沒嘗過香檳的味道呢。”加斯帕趕忙開口,他對這些富人的東西十分好奇。 “我回去給你更好的。”浮士德嘆了一口氣,加斯帕屬於記吃不記打的典範,跟他較真等於浪費感情。 手放在門把上,正要推開門浮士德突然想起來什麼。 “加斯帕,你知道嗎?飲用香檳的要先聞聞香檳的香氣,然後輕含一口,享受那些躍動的氣泡。” 他最後看了一眼地上那坨巨大的肉塊,語氣滿是嘲諷。 …… 嚴立感覺自己好像是被困在了永遠無法結束的夢境之中,不斷體驗一段又一段的人生。 有時是快樂的流浪,者不斷的遊歷,教授人們如何釀造美酒,舉行瘋狂的宴會。 有時成為一名信使,跨越大山,跨越河流,為各種各樣的存在傳遞著信件和知識,為世間帶去魔法和文字。 有時端坐在王座旁,看著高大的王,看著手持長竿的船夫在黑色的河水上擺渡…… 如果是夢的話,那麼自己究竟是誰就無所謂,嚴立這麼想著,被夢境卷入更深處。 無數的夢境,無數的風景,無數的人生,不知過去了多久,他發現自己變為了一位頂天立地的英雄。 砍殺巨龍、撞死巨人、生擒牝鹿、勒死巨獅、劈死九頭蛇……鮮血散發腥臭深入皮膚、惡獸堅實的毛皮成為自己的盔甲,激烈的戰鬥之後是更加激烈的戰鬥,似乎永無盡頭。 赫拉克勒斯…… ‘赫拉克勒斯’看著自己滿是鮮血的雙手,以及倒在腳邊的半人馬,輕輕念出自己的名字。 空氣中傳來油脂的氣味,他抬起頭,等待著忠心耿耿的士兵將大量的柴火堆積在一起。 他們都是好的戰士,無時不刻在鍛煉肉體,準備赴死。 ‘赫拉克勒斯’的人生大部分都是在戰鬥或者準備戰鬥,此刻平靜讓他有些茫然。 傍晚的紅霞將視線的一切都染上了橙紅色,‘赫拉克勒斯’靜靜地看著日輪緩慢的落入地平線下,發現原來在戰鬥外竟然也有讓人難以轉移視線的存在。 心情如此平靜,原本被九頭蛇的毒血腐蝕成黑色的皮膚,在晚霞下也變得美麗。 青草的氣味、泥土的氣味、油脂的氣味、枯木的氣味,混在一起。一名舉著火把的士兵走了過來,帶著崇拜與欽佩的眼神看著自己。 看來已經準備完成了,‘赫拉克勒斯’感到有些遺憾,他還想看看美麗的夜空,在倪克斯的注視下結束自己的生命。他嘆息了一聲,腐蝕的聲帶傳來被撕裂一樣的疼痛。 每次鼓動肌肉,皮膚都會裂開,然後流出黑色膿血。 疼痛侵蝕著自己的靈魂,每邁出一步就像在踩在利刃之上,他曾想用利刃刺穿自己的心臟來結束自己的生命,但刀刃卻被如鐵一樣的皮膚所阻隔。 真是難看啊,半神因承受不住毒,而選擇自焚什麼的。‘赫拉克勒斯’這麼想著,又邁出一步,感受著如同被無數小蟲啃咬骨骼的疼痛。 一步又一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赫拉克勒斯’不斷靠近篝火堆,背後流淌著一條黑色的小河。 正當他終於來到篝火前,準備攀爬上去時,一道巨大而虛幻的山影從地平線緩緩復現,遮蔽晚霞蓋住遠方低矮的山丘,將‘赫拉克勒斯’和他視野中的一切全部覆蓋。 ‘赫拉克勒斯’怔怔看著那個巨大的黑影,黑色的短劉海、黑色的短披風,黑色的手套、銀色的手術刀以及裝著透明藥劑的試管……他沒想到山也能如此的現代化。 “羽潮原來是山神大人嗎?”嚴立癡呆的望著無比巨大又無比模糊的羽潮,認真的開始考慮要不要進行膜拜。 以現代的觀點來說,萬物之間是平等的,並無高下之分。但他不確定神明會不會因此而生氣,畢竟不管是哪個體係的神話,神這種存在就等同於自以為是的化身。 不等他做出決定,嚴立看到巨大化的羽潮高高舉起手術刀,本能感到一陣惡寒,當即轉身逃跑。 轟!如同開天辟地一樣,手術刀劃破天空,帶動的風暴吹飛了嚴立眼中的一切,如同揭開帷幕將天空一分為二,露出漫天的繁星。 正在逃跑的嚴立停下來,他怔怔的看著自己胸口出現的一道傷口,說不出來。 明明羽潮在身後,但背後毫發無損,與之相反的胸前出現傷口,這異常的情況讓他陷入混亂。 很快更讓他混亂的情況出現了,在他的左右和前方側,又浮現出三道巨大的山影,一道穿著浮誇的維多利亞風格服裝,另一道則穿著黑灰色的西裝。 而最前麵最矮的則穿著黑紅色的蝙蝠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