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們似乎起了爭執,聲音震天動地,就連天上的星星都被震得不斷掉落。它們爭吵了許久,躲避著大山和星星的嚴立感覺自己越來越困,他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些,可怎麼也找不到,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傷口被拉的越來越大,甚至能看到裡麵正在跳動的心臟。 他理解不了大山們的對話,至少他認為自己不該去理解,那對話過於恐怖以至於他感覺自己可能已經死了,而山神們則在好奇死因。 過了許久,渾渾噩噩的嚴立聽不到大山們的爭吵,他以為自己終於解脫,抬起頭準備仰躺在被風暴蹂躪的慘不忍睹的草坪…… 四座大山直勾勾的看著自己,意料之外的景象讓嚴立的思維凍結,活了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被四座大山同時注視該怎麼辦。 呲啦,奇怪聲音自腦後響起,伴隨著脖頸的疼痛,嚴立眼前一黑,如願以償的陷入了沉眠。 …… 奇怪的天花板。 嚴立睜開雙眼,發現眼前的一切都十分陌生。 暗黃掉色的墻紙貼在天花板上,上麵有著大片大片的水漬,到處都是開裂掉皮,暴露出下麵黑灰色的填充材料,很像是那種荒廢了十幾年的老房子。 暗黃的吊頂燈發出明亮光芒,讓嚴立感覺十分怪異。 空氣中有著濃烈的氣味,很像是某種消毒水。身下床鋪的觸感很硬,而且有些窄。 自己就像是恐怖片中被人解剖的屍體,嚴立腦海中掠過這麼一個不著調的想法。 他記得自己為了對抗邪教徒,強行讓自己與塔羅牌共鳴,讓自己代入赫拉克勒斯與借用了冥王概念的邪教徒戰鬥,最後為了徹底擊殺對方嘗試模仿自己見過的最強魔法。 終章·轟,那個連空間都撕裂的魔法。可惜嚴立將全身的魔力凝聚壓縮後,所做到的不過是一個威力更大些的爆炸,但這不過是大力出奇跡。不僅沒能撕裂空間,狂暴的魔力甚至還把嚴立自己也一起給卷了進去。 之後怎麼到了這裡他就沒有任何印象了,他總感覺自己就像是在看電影一樣,正高潮的時候突然快進,不明不白的就到了結尾開始放幕後花絮。 身體感覺很奇怪,像是被什麼壓住了,還有種難以言喻的饑渴感,這股饑餓感不是來自胃部,也不是對食物的渴望,更像是本身缺失了什麼,讓嚴立感覺很不舒服。 他嘗試撐起手臂,但似乎被什麼束縛住,隻好嘗試扭動脖子想要理解自己到底在哪。 “!” 如果不是已經見過一次,嚴立此刻恐怕已經發出難堪的驚嚇聲。 一名穿著黑色連衣裙的少女坐在自己的床邊。 手啊年依然沒什麼裝飾的連衣裙,發絲靜靜的垂落在耳梢,白皙的皮膚看不到一絲痕跡。 和那時候一樣的坐姿,隻不是少女不再依靠墻壁,她坐在一張不算寬大的靠背椅上,柔軟的椅背支撐著少女的脊背,而緊閉著雙眼的少女一動不動的靠在上麵,因為瘦弱的身體就像是被兩邊的扶手給困在椅子上一樣。 如果不是胸口因為呼吸而規律的起伏,嚴立甚至懷疑對方是否真的還活著,少女的模樣太過自然,就像是造型樸素的人偶,被人特意擺放成正在熟睡的姿態,如同展示在櫃臺上的藝術品。 嚴立靜靜的看著少女,因為那份純凈而有些感動,同時又感到些許悲傷。 這個世界是不可能允許過於純凈的事物存在在玻璃櫃之外,必然會被世俗所束縛,被漸漸同化,這和任何人的意誌都無關,隻要存在就會被染上各種各樣的顏色。 這是嚴立這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已經見慣了的情況,沒有什麼是永恒,一切都在改變,一切都會消逝,越是接近永恒,消逝時就越是慘烈。 就像是通過拒絕這一方式將自己蝸居在房間而勉強創作出的靜滯與永恒,在開門的瞬間就會被撕裂成碎片。 盯了許久之後,嚴立終於發現自己的行為相當的失禮,慌忙想要扭過頭,因為動作太快,讓床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 羽潮睜開了雙眼,黑色的雙眸看向嚴立。 “你好?”對視了許久之後,嚴立才終於憋出一句話,嘗試掩飾自己造成的尷尬。 羽潮沒有回應,隻是沉默的看著嚴立,眼神如同在評估一件商品而非在看一個活人。 但怎麼說呢,雖然眼神很嚇人,但臉卻又顯得稚氣,即便見識過對方的可怕,嚴立依然覺得僅靠眼神羽潮可能嚇不到包括自己在內的任何人。 始終得不到回應,嚴立隻好換了一個問題。:“請問,羽潮小姐,我這是在哪裡。” “我的實驗室。” 這次羽潮很快就給出了答復,她看到嚴立沒明白的樣子,隻好繼續補充了一句:“深度3的秘境。” 秘境?深度3?嚴立轉動著腦袋看向周圍。 脫離布滿汙漬的墻壁,看起來很骯臟的日光燈,似乎一碰就會散架的桌椅上擺放著各種瓶瓶罐罐和看不懂的設備儀器,破破爛爛關不上門的櫃子,邊緣幾乎腐朽快要脫落的半身鏡,充當地板的瓷磚也到處都是像是被大錘砸過一樣的痕跡,地上則放著大量連著管線的黑色圓柱體。 最奇怪的是角落裡還堆著一大堆黑色水球狀的奇怪物體,不知為何嚴立感覺那堆水球有種無精打采的感覺,還時不時顫動一下。 他聽說過秘境,但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他對秘境唯一的了解也就是秘境與世隔絕,有著充沛的魔力而已。 他感受著空氣的魔力,確實濃度比洋房激發魔力時還要高出許多,但不知為何自己完全無法調動魔力,明明能感知到,但卻始終無法控製,而身體裡那股饑渴感也變得更加強烈。 自己到底在哪,還在霧巖市嗎?到底又是怎麼過來的,那個黑衣服的邪教徒魔法師又怎麼樣了?一大堆問題環繞在嚴立的腦海,他試圖移動胳膊起身,想要弄清自己現在又是什麼情況。 自己是被尤裡斯救回來了嗎?可為什麼會跑到羽潮的實驗室裡? “你最好不要活動脖子以下的部位,心臟和頭還沒放回去。”羽潮出聲製止嚴立繼續動作。 “心臟……和頭,放回去?”嚴立重復著羽潮的話,無法理解對方到底在說什麼,有種自己還在做夢的詭異感。 羽潮張了張口,但最後似乎嫌解說很麻煩似的抬起手臂,指向那個快要脫落的半身鏡。隨著手指的動作,那枚鏡子懸浮起來,漂浮到嚴立的上方。 臉上毫無血色,渾身上下都纏繞著浸透發黑血液的繃帶,手臂和腿上還專門那種纏著束縛精神病人的束縛帶,嚴立立刻明白到鏡子中的那個淒慘的人就是自己。 這還在正常的接受範圍內,畢竟當時自己的雙臂都已經失去了知覺,他醒來時都做好了截肢的心理準備,隻是有兩個地方嚴立怎麼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他胸口位置的繃帶被特意剪開,皮膚清理的很乾凈,看不到一絲血汙。唯一的問題是那裡有一道被鉤子拉開的極長傷口,他甚至能看到在裡麵不斷收縮膨脹、帶動肋骨活動的肺部,以及輕微蠕動的胃袋。 但在心臟的位置什麼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黑色不透明的水晶狀物體,黯淡的靜脈血從一側流入,再變成鮮艷的動脈血流出,上麵插著從地麵上黑色圓柱體延伸出來的大量的管線。 那個黑色的圓柱體他很熟悉,和在百靈商店街看到的差不多,他後來詢問會長時得知那是用於穩定提供魔力的容器,就像是電池一樣。 看起來不像是3D投影,雖然羽潮一副不會開玩笑的樣子,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但嚴立還是覺得自己得驗證下。 嚴立本能的咽了口唾沫,成功看到自己的食管在顫動。 呆呆的看著鏡子,嚴立的思維徹底混亂,他甚至開始思考到底是死後被人解剖比較幸運,還是活著被人解剖比較幸運。 嚴立移動視線,看向脖子的部位……他現在甚至無法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脖子,原本脖子的部位被打上了長長的石膏,而在鏡子中,他的下巴距離他所看到的肩膀有接近三十厘米長。 我這是變成了什麼怪物,飛頭蠻?還是轆轤首?以後要不要去吸人血,人造血可以嗎?還是說必須人血?有沒有血型要求?嚴力的大腦持續陷入混亂中。 和自己現在的模樣相比,嚴立突然發現自己怎麼來到這裡的問題已經完全不重要了。 羽潮瞇了瞇眼,她看到眼前的男人確實有些錯愕,但也就是隻是錯愕了,並沒有產生更多的情緒。 預想中的震驚、恐慌並沒有出現,眼前的男人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自己的狀態,不解的似乎隻是之後要怎麼生活。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沒有多解釋什麼,鏡子放下後從椅子上起身,打開嚴重掉漆的房門走了出去。 嚴立看著羽潮打開發出刺耳聲音的房門,疑惑的眨了眨眼。門外,外麵是黑暗的走廊,在室內燈光下看起來和自己所在實驗室沒有什麼區別,都是一樣的破舊,到處都是汙漬。 隻是是打開門的一瞬間,他看到了無數的人影在竄動,密密麻麻的好像擠滿了整個走廊,就像是罐頭裡的沙丁魚一樣,塞得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