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被抓去了鬼子身邊(1 / 1)

改變了青兒爺一生命運的事情發生在一個稀鬆平常的早晨。一大早,青兒爺還沒睡醒,迷迷糊糊地被早起做飯的姑姑催著去飲牛。夏天的早晨,六點來鐘天已很亮了,但家家戶戶還沒有完全喧鬧起來,隻是此起彼伏的雞啼和房頂的炊煙預示著新的一天又開始了。青二爺被清新的空氣洗刷了肺部,退去了困意,他邊閃躲著地上的牛糞,邊想,現在那些日本鬼子住在哪裡呢。   趕著家裡十幾歲的老黃牛去村後山腳下的湖邊飲水,也並不是件苦差事,至少回家時,就能吃上早飯了。有時是玉米麵饃饃,有時是窩頭。可千萬別是那硬邦邦的煎餅。青兒爺不愛啃那像皮革一樣韌的煎餅,雖然聞著很香,但吃起來太費他媽的勁了。在一個本就食物匱乏的時代,青兒爺簡直不能理解為什麼家鄉會流行這種耗費體力來吃的食物。他認為,咀嚼和消化一張煎餅的能量,肯定要比煎餅本身帶來的能量多。   正在祈禱今早不吃煎餅的時候,老黃牛終於喝飽了水,抬起頭來。肚子圓滾滾的。青兒爺上前牽了牛鼻子,轉身上岸,猛然發現岸上不知何時站了兩個人,把他嚇了一大跳。再仔細一看,左邊的竟然是青兒爺在門縫中看到的那天騎著馬走在隊伍最前麵的日本軍官。日本軍官的身邊站著的,看樣子是個中國人,那頭型兒,興許就是爹說過的“漢奸”吧。   漢奸不得好死!青兒爺在心裡罵道。   日本軍官的臉很紅潤,眼睛不大,眉毛很粗很濃密,很是威嚴。青兒爺心裡有些害怕了,便打算趕緊回家,但是卻被那賊眉鼠眼的漢奸叫住了。“你,放牛的,過來!”   青兒爺本能的不想去,但又不敢不去,呆了幾秒鐘,隻好慢慢吞吞牽著牛走到兩人麵前,頭也不敢抬。他看到軍官右手邊挎著的長長的刀,兩腿開始打抖。   日本軍官嘰裡呱啦地說了句他一點兒都聽不懂的話,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把青兒爺嚇得尿了褲子,甚至想象到這鬼子怕不是要砍自己的腦袋吧。爺爺奶奶姑媽,你們快來呀,救救我啊。   旁邊的漢奸也說了句他聽不懂的話,那日本人就“謔謔謔”地開懷大笑了起來。   其實,後來什麼也沒發生。漢奸讓青兒爺回家,青兒爺牛差點都忘了牽,頭也不回地一路疾走進了家門,才嚇得哭了起來。他都沒意識到自己拉著笨重的老牛也能走的那麼快。全家人正在忙活著晚飯,見他哭著跑回家來,還以為是被哪家的娃娃欺負了。姑媽說:“淚珠珠兒淌了一海碗啦,咋啦,叫誰欺負了?”   青兒爺搖搖頭,又“哇”的哭開了。   這一天,他都神經高度緊張,生怕日本鬼子找上門來,想要他的腦袋。就算日本人不知道他家在哪,那漢奸總能說中國話,能問鄉親們,隻要問一句“那個綠頭發的娃娃住在哪”,就完蛋了。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他沒有告訴爺爺奶奶姑媽自己的遭遇。可能那時的他已經懂得,這事兒會對年過古稀的老人和一個弱女子造成極大的恐慌。與其一家人一塊兒恐慌,還不如他一個人受罪。   第二天,青兒爺還沒起床就聽到屋外頭有嘈雜的聲音,那種熟悉又陌生的話語聲讓他青色的頭發根根直立。他瞬間清醒了,趕緊爬起來扒著窗戶一看,竟然是昨天的那個漢奸帶著兩個日本兵進家來了!   隻見姑媽和奶奶一個勁和漢奸求著情的樣子。漢奸卻幾乎沒有任何表情,手裡掐住一根香煙,任由他們乞求作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青兒爺心中隱約覺得大事不妙,日本兵到家裡來,怕是肯定和自己有關係。他繼續躲在裡屋,朝院裡看去——   漢奸由麵無表情變成了一臉不耐煩,也推開了姑媽和奶奶的拉扯。青兒爺依稀聽到那漢奸說了一句:“媽的,皇軍給恁多大洋,恁還虧了咋的?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說著,就沖門口那倆始終站得筆挺的日本士兵一擺手,那兩個日本兵就不顧姑媽的阻攔,大步流星地徑直進了屋子。   青兒爺簡直嚇傻了,躲都來不及躲。   日本兵一人一隻胳膊拽走了嚇傻在窗戶邊的青兒爺。爺爺去地頭乾活去了,但即使爺爺在,又有什麼法子呢?反抗日本人?也許一家人都沒法活命了。青兒爺被拽到門口的時候,聽到姑媽嚎啕的哭聲,這才清醒了過來,對著兩個日本兵又踢又咬。然後,青兒爺後腦勺挨了重重的一下子,暈了過去。   再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奇怪的“布房子”裡,後來才知道,那叫做“軍用帳篷”。而這支古怪的日本部隊就駐紮在前溝村外不遠的山上,屬於沂蒙山地界。   十歲的青兒爺就這麼被日本人帶到軍隊上,同吃同住,可是他預想中的毆打虐待、扒皮抽筋統統沒有。甚至,他什麼也不需要做,什麼也不需要說,就好像是個透明的存在,爺沒人介意他的這個中國孩子的存在。青兒爺雖然每天夜裡都邊偷偷哭泣邊想家,但還是拚命忍住想逃跑的沖動,因為日軍的巡邏崗哨戒備森嚴,雖然暫時看不出他們有多麼兇殘,但他真是怕因為逃跑而吃槍子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