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朋友總是對記者的身份有所誤解,並總是把情感豐富的她,代入到這份職業來,覺得記者是個充滿感性的探索者。 包括陳非非,也是這麼覺得的。 而在諸蕓婷成為一名記者的第一天,她的前輩是這麼和她說的。 “記者是個絕對理性的職業。” “一般來說,一個人要想在社會上找到自己正確的價值,他首先得先是個人,然後再賦予他某種社會身份或者職業,比如說,陳子遊,他先是陳子遊,然後才是一名職業滑雪手。” “但在這裡,不是,你必須先是一名記者,然後你才能是諸蕓婷。任何的喜歡,嫉妒,怨恨,不滿都會影響你的判斷;你必須先把自己抽離,包括你的主觀思想,你的感情沖動,你才能以客觀,公正,不帶任何偏袒的視角去介入一件事情,去發現背後的真相,去超過民眾的偏見。” “記者是故事的記錄者,像是古英雄身後的吟遊詩人,我們拯救不了世界,改變不了世界,但我們見證世界。” 諸蕓婷若有所思:“所以前輩你覺得我不該去找陳子遊嗎?你覺得我這麼多年對他的喜歡,會影響我對他的判斷以及最後報導出來的真相。” 前輩是個女性,溫暖平靜,萬事通透,諸蕓婷有時候覺得她簡直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大概除了陳子遊,前輩算是她第一個偶像。 “你想的太多了。我一直覺得我們的日子有限,生命有限,喜歡有限,能做的事情有限,如果你有某個想去地方,有某個想要達到的目標,有某個想要見的人,你去就好了。盡最大的努力。” “萬一如果出來的結果不好呢?” “那我們就繼續,往前走,去下一個故事。” 諸蕓婷為了能去找陳子遊,把所有她能請的假都請了,並且和陳非非一起來到南京,而她手裡最接近陳子遊的,卻隻有一個不斷掛斷她電話的電話號碼。 “嘟,嘟,嘟。” 電話裡是已經被掛斷的聲音。 “第幾次了?”陳非非皺眉。 “不知道。” 一直被拒絕的當事人,諸蕓婷一臉平靜:“雖然來到了這裡,但我們沒有朋友,沒有資源,沒有關係,唯一有的就是這個會不斷拒絕我們的號碼。” “你不擔心電話那邊的人覺得你很煩嗎?” “如果給他造成困擾了,我萬分抱歉,但我不圖錢,不圖名聲,我隻是想找他聊一聊。” 諸蕓婷說:“可能我已經過去那個在乎別人怎麼看我的年齡了。” “你的號碼可能都被他舉報或者拉黑了。” 陳非非看著諸蕓婷,拿出自己的手機:“換我的試試。” “你不怕他把你這號碼也舉報拉黑了嗎?” “可能我也已經過去在乎別人怎麼看我的年齡了。” 陳非非咂咂嘴:“區區一個電話號碼,比起一個大學同學,加朋友閨蜜,孰輕孰重,我還是拎得清的。” 諸蕓婷很感動,卻不矯情,接過手機就開始工作。 她決定先換個策略。 換個身份。 先接近了再說。 她把陳非非偽裝成是某個物流,並讓陳非非來打這個電話,確認了收貨人的姓名和收貨地址,策略果然奏效了。 中年男人可能在忙,也沒有想太多,可能妻子也成天用他的號碼網購,他的口吻聽起來彬彬有禮,顯然是習以為常了。 陳非非古怪地放下手機,感嘆:“我一直以為你還是以前那個披著人皮的小羊,隻會滿腦子想著你那完美的陳子遊,看來你也在社會壓力下進化了,變得更加陰險,隱忍,狡猾。” “如果我們有想要達到的目標,有想要去的地方,那就不要浪費時間,隻需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諸蕓婷笑著說。 “我想見陳子遊,哪怕不能知道他當年當著全世界退賽的真相,哪怕知道對他來說我隻是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哪怕什麼什麼都好,我也好想見他一麵。超級無敵想見他。” “知道了啦花癡。走吧走吧。” 陳非非說:“畢竟確認了收貨地址,不買點東西上門,也說不過去吧。” 中檔小區,諸蕓婷和陳非非來到地址,陳鬆勇,也就是陳子遊的爸爸,還沒有下班。 迎接她們的,是陳鬆勇的妻子。 三十出頭,打扮得很精致,一臉疑惑。 諸蕓婷和陳非非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禮貌大方,簡單說明了下來意,就是想采訪一下陳鬆勇先生。 陳鬆勇的妻子恍然大悟,連忙把她們迎進了家裡,一點戒備心都沒有。 “這麼年輕好看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是壞人!而且一來就是兩個,唉,要是我能回到二十歲......” 陳鬆勇的妻子在給她們倒水的時候,餘光一直隱晦地打量她們,似乎隱約做著比較。 “我先生他還在上班,可能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回來,你看你們要不先坐下等等吧。”陳鬆勇的妻子說。 “好的,我看您家裡挺大的,也很乾凈,您不介意的話,可以順便帶我們參觀一下嗎?”諸蕓婷笑著說。 “好呀。”陳鬆勇的妻子也沒有多想,帶著兩人就邊走邊聊。 家裡的風格很溫暖溫馨,收拾得也很乾凈,窗臺有些綠植,一看就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陳子遊就是在這樣溫馨的環境下逐步成長為那個驚艷全世界的頂尖滑雪手的嗎?” 諸蕓婷在心裡輕輕說著:“可是這樣環境下長大的你,又怎麼會做出退賽這麼背離所有人期望的事情呢......” “這裡是客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這裡是廚房,這裡是我和先生的臥室,這裡是我們兒子的房間......” 說著說著,她們三人來到一個房間前,裡麵有響聲,有人! 陳子遊。 陳子遊。 陳子遊。 這個魂牽夢繞的名字一次次沖刷著她的腦海。 諸蕓婷攥緊袖口,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激動還是喜極而泣,她辛苦了好多天,走了好多地方,終於能見到陳子遊了嗎?反復出現在她年少夢中的滑雪少年。 房門從裡麵打開,一個看起來還是初中生的男孩,相貌俊美。 一個有幾分相似陳子遊,但又絕對不可能是他的男孩,站在自己的房間門口,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母親,以及諸蕓婷和陳非非。 “這是子豪,快過來和姐姐們打招呼。” 陳鬆勇的媽媽隱約帶著自豪,輕描淡寫地說:“他今年馬上就要讀初二了,學業壓力其實還是挺重的,好在他一直挺努力的,腦子也算聰明,所以目前在學校裡麵的成績也還算不錯.......” 諸蕓婷愣在當場。陳非非看出來了她的反應不對勁。 “看起來確實很乖呀,一看就是讓家裡人省心的孩子,對了,您和陳先生隻有一個孩子嗎?”陳非非笑著問。 “對啊,我和我先生就隻有一個孩子。” “那,陳子遊呢?” 陳鬆勇的妻子看她們兩人的眼神慢慢疏離起來,變得冷漠,而戒備。 “陳子遊他不是我孩子,他也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