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為什麼要知道(1 / 1)

雪騎士 柏爛攤子 4260 字 2024-03-17

一個人的性格往往和他的原生家庭密切相關。   真正的陳子遊會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諸蕓婷一直猜想著他成長的家庭,環境,甚至是他的房間,是不是貼滿了滑雪的海報,角落放著鋼琴或者架子鼓,桌麵亂糟糟的,墻邊擺滿了不同風格的雪板?   一個曾經勇敢,自由,浪漫,極具藝術感和想象力的少年,他堅韌不拔,他像小太陽一樣熊熊燃燒。   以自由式滑雪為筆,在所有人的眼中,在滑雪界的歷史上,都畫出了堪稱浩瀚恢弘的一筆。   “他該是那種從小家裡人都寵著,愛著,內在精神富足而堅韌,外在表現為積極樂觀,不斷進取,挑戰極限的孩子,所以他才能在人生的前半段就取得如此之多的成就。”   諸蕓婷一直這麼想著。   即使他突然無故退賽,導致他的榮譽聲譽一夜之間全部坍塌。   所有曾經愛他的人,都轉而恨他入骨。   三年間,對他的網暴一直繼續,愈演愈烈,從未停止。   而他本人從未出來辯解過。   “解說了這麼多年,這是我見過一個職業運動員所能做出的,最沒有職業素養,最沒有體育精神的事情,說真的時至今日,我仍很難想象這樣的人是由我們國家隊培養出來的。這讓人失望。”   九騎士盛宴的解說,張宇軒後來接受采訪,坦然地說出自己的感受,現場很多人都能與之共鳴,因為這也是絕大多數人的心聲。   現在諸蕓婷來到了陳子遊的家,或者說是他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感受到了和其他所有被辜負的人一樣的憤怒,失望,甚至更甚。   “陳子遊不住在這裡嗎?”   “這裡沒有他的房間,你找錯地方,也找錯人了。”   “媽......”陳子豪想說話,都被陳鬆勇妻子一瞪眼,堵在了嗓子眼。   “回房間寫作業,這裡沒有你的事情!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數學卷子寫了嗎?英語單詞文言文背了嗎?你今年目標還要進學年前十呢!”   相貌有幾分頗似陳子遊的男孩微低下頭,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陳鬆勇妻子把門關上,不讓諸蕓婷和陳非非看得到孩子。   “我還在外麵就聽到你們的聲音了,在這吵什麼呢?”   陳鬆勇,陳子遊的父親回來了,平靜而穩重,目光落在諸蕓婷和陳非非兩人的身上:“你們是誰?”   “勇哥!”   見到丈夫回來了,陳鬆勇妻子臉上閃過喜色,小快步走到陳鬆勇身邊,“她們是記者!說是來采訪你,其實是想采訪陳子遊那小......子的!”   “我們其實隻是想聊.......”   “不用說了。”   陳鬆勇對著她們兩人,微微一側身,讓出路,平靜地說:“出去。以後也不要再來我家裡。”   陳鬆勇雖步入中年,但身板保持硬朗,加上他那堅毅酷似某人的臉龐,不怒自威,平靜的語調,卻根本不讓人有拒絕的餘地。   “走吧。”   陳非非看得清楚,拉著諸蕓婷,微微躬身,以示謝意,兩人離開。   直到看著兩人離開,陳鬆勇才把目光落在自己的妻子身上,微微頷首低眉,“子豪在家吧?他怎麼樣?”   “子豪沒事,今天一直都在努力寫作業。那倆人想打擾他,我剛才就想趕她們走了。”   陳鬆勇妻子抱怨說:“現在的這些人太沒有下限了!都還能找上別人家裡來!真不要臉!居然隻是為了陳子遊......”   察覺到丈夫的目光,陳鬆勇妻子知趣地收住了話頭。   “你一口一個那小子,也不怪你,他的確是和你沒有血緣關係,但你經常會忘記,他也是我兒子啊。”陳鬆勇沉默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說。   妻子一愣,心中忽然有火,咬牙切齒地低聲說,“你兒子,你兒子,你眼裡就一直隻有陳子遊,隻有他是你兒子!子豪算什麼?我又算什麼?你眼裡除了工作,也沒有我倆母子!”   “我就知道這些年你雖然人在我們母子這邊,心卻一直在惦記著你前妻和那野小子!陳鬆勇,你知道這些年我嫁給你,我為你付出了多少,吃了多少苦嗎?可是你看我有和你抱怨過半句嗎?但你每次遇到問題,都想拿陳子遊當借口,離開我們母子。”   “你又凈胡說些什麼.......”   陳鬆勇啼笑皆非,妻子臉上兩行清淚就流下來了,他頓時啞口無言,心中剛才浮起的一絲情緒也迅速像煙頭一樣被掐滅。   “別多想,我在。”   陳鬆勇把受傷的妻子抱在懷裡:“我一直都在,以前沒有離開你們,以後也不會離開你們的。嗯,別哭了,子豪還在呢,一會兒就要吃飯了,別讓孩子看見。”   陳鬆勇做了個妻子看不見的手勢,門縫裡的小陳子豪心領神會,假裝不知道,悄無聲息地把門關上了。   “走吧,隻能回去了。”   河堤邊,陳非非說:“再不回去,就回不去了。人家可都當你麵明明白白拒絕你了,他這脾氣算是好的了,不然送你進牢子,你還得坐十天以上,話說前頭,朋友歸朋友,我可不會眼睜睜看著你獨自走上監獄這條不歸路。”   “所以你會陪我一起嗎?”   諸蕓婷大為感動。人生得友如此。   “我會閉上眼睛。”陳非非說。   .......   鑒定完畢,是親生閨蜜了。   諸蕓婷嘆了一口氣,“走吧,看來這條線索已經斷了。”   “等一下。”   有人從身後喊住了她們:“我還有問題沒問你們。”   諸蕓婷陳非非順著聲音看過去,陳鬆勇下車後,他的臉龐依舊平靜,卻像是瞬間老了十幾歲。   “你們為什麼要找我兒子?也是為了出名嗎?”   “您覺得每個人來找您兒子,都隻是為了名利嗎?”諸蕓婷說。   “難道他們不是嗎?難道你們不是嗎?”   陳鬆勇聲音平靜,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古井無波,眼底憔悴至極:“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我們都是世俗人,總逃不了碎銀幾兩的煩惱,縱使得到了名利,也總逃不過自己的欲望。”   “確實。每個人想要的東西,往往都會大於他所擁有的,永無止盡,人生即地獄。”   陳非非說:“但知道這些,你還是追出來了,你不欠我們,你明明可以當我們沒有來過,為什麼呢?”   “是啊,我確實不欠你們什麼,拒聽你們的電話,把你們趕出家門,我一點都不抱歉,因為那是我做為一個男人,一個丈夫應該做的,也是你們值得的。”   陳鬆勇緘默許久才說:“這些年,來找子遊的不止你們。但我一直沒有機會,或者說,沒有勇氣說出來,你們想要知道的真相。你們還年輕,不會知道,守護,或者說維持一個家庭,需要一個男人付出多大的努力和精力。”   “陳子遊當年退賽,背後真的有隱情嗎?”   諸蕓婷心潮澎湃,聲音不自覺地微微顫抖:“那他為什麼不站出來解釋呢?為什麼不完成比賽,一定要中途退出呢?”   “你們說的什麼是隱情?什麼是真相?”   “我老了。早就不在乎了。”陳鬆勇平靜地說:“隻是,做錯的人是我,而承受結果的人卻是他。”   太陽逐漸落下,夜燈還未亮起,陳鬆勇的側臉也被陰影逐漸覆蓋,正如這一段關於陳子遊過去的敘述,黑暗得深不見底。   陳非非握了下諸蕓婷的手,大夏天的,涼如玉石。